21
天不知不覺中已經亮了,門外李老師臉色難看,看着屋裏大廳中亂七八糟的模樣,聲音尖銳沖着最前面的白鹄立和時澈吼:“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這話問得好,前一個枉死的人屍體還擺在大廳裏,竟然有臉問這種話。
白鹄立沒說話,原本萦繞在李老師眉心的黑氣更濃郁了,幾乎覆蓋了他整張臉。
不知這一晚上發生了什麽,他已然斷絕了所有生機。
而死人,是不值得他浪費眼神的。
一個原本站在門口,滿臉驚恐的高大男人,見到門外的是李老師後,仿佛川劇變臉似的變了個表情,滿臉怒容地揪起李老師的衣領,把他一路拖進了屋子。
被人按在已經了無生氣的無頭屍體旁邊,李老師還在罵罵咧咧,等看清了面前的東西是什麽,比剛剛更尖銳百倍的聲音一下子沖破了天花板,“這是什麽東西——!!”
“我們還想問你們呢,你們把我們帶來這裏,收了我們那麽多錢,宣傳上是怎麽說的,是高質量伴侶,是手到擒來的戀愛技巧,現在怎麽,是讓我們玩命?!”高大男人憤怒質問。
其他學員見到是李老師,不再是那些看不見摸不着,能殺人于無形的東西,也膽子大了些許,七嘴八舌地指責起來。
李老師原本仗着自己是老師,那些人要找個滿意的對象還要靠自己,連那些年入百萬的企業高管都對自己客客氣氣,頗是耀武揚威了一陣。現在被人按在一個無頭屍體邊上,近得臉都能感受到屍體冰涼的溫度,吓得話都說不清楚了,那些人說什麽他也聽不見,只會“啊啊啊”的亂叫亂喊,手腳胡亂撲騰着。
“放開——放開!滾開!!”不知是不是恐懼帶來的力量,李老師竟然掙脫開來,把面前堵着的人推倒在地,跌跌撞撞地跑出小樓。
“天亮了,我們也該去尋找陣眼了。”白鹄立沒理會面前的鬧劇,看看從大門口投射進來的明亮陽光,徑自起身。
“我們……我們出去真的不要緊嗎?”有個瘦弱的女生戰戰兢兢地坐在沙發上,身上圍着一條毛毯,帶着哭腔問。
“當然要緊啊,陽光是對怨靈會造成一定影響,但是當怨靈染了人命就成了兇靈,兇靈可是很瘋的,他們連自己都沒有未來了,哪還會在乎區區陽光。”白鹄立莫名其妙地向她看了一眼,似乎在奇怪為什麽那個女生會問這麽簡單的問題。
女生臉色泛白,剛想拒絕出門,白鹄立又道:“可是你留在這裏更沒用,一會兒我們都出去了,這屋裏還遮光,別說兇靈了,連怨靈都第一個找你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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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立刻哆哆嗦嗦地站起來,還哆哆嗦嗦地把毯子披在身上,又打着抖跟在他們身邊。
聽到白鹄立的話,衆人也不敢繼續呆在小樓中,紛紛魚貫而出,仿佛外面的陽光變成了能救命的稻草,一個個争先恐後地要站在陽光最好、沒遮擋的地方,生怕有一點遮擋,陰影中就藏了索命的怨靈一樣。
“趁着白天,我們先分頭去尋一下陣眼。”時澈給剩下的人簡單分了組,道:“我和小……我和鹄立才來不清楚,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學校裏東南西北的四個方位,分別都是什麽?”
“東邊是食堂……”那個還在哆嗦的女生開口,小聲道:“之前我們每天早上都是從小樓出去,就往食堂走了,正好迎着太陽,我記得很清楚。”
時澈點點頭,剛要說什麽,不遠處食堂方向傳來一陣驚恐的慘叫聲。
不好,恐怕已經出事了!
白鹄立和時澈對視一眼,當先跑向食堂。
食堂裏人不少,可以看到校長陳園,還有一些其他老師都在,只是他們都圍作一團,似乎中間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白鹄立撥開人群,只見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李老師,現在倒在地上,口鼻皆是血跡,臉色發黑,頭發已經變成花白。
很顯然,和小樓裏的兩個同樣,已經徹底沒救了。
只是……
白鹄立環視一圈,圍在這裏的多半都是“老師”,眼熟的有陳校長,還有教禮儀的馬老師,他一直以為這些人和怨靈達成了某種共識,可是現在,李老師為什麽會死在這裏呢?
還是這種和學員相同的死法。
白鹄立神色微動,他看到雖然衆人臉上都是驚恐,但是陳校長還帶着幾分慌張和無措,她小心地往人堆中擠,看樣子是想退出去。
他剛要開口,一邊時澈已經扣住了陳校長的肩。
時澈本就生得高,把人按住肩膀扣下的時候,低頭看向陳校長的眼神,冷淡又漠然,幾乎和看個死人沒什麽區別了。
“你!你幹什麽……”陳校長擡頭的時候原本滿臉怒容,看到時澈的神情,沖出口的怒意生生拐了個彎,後半句話一下子沒了氣勢。
“陳校長,別着急走啊。”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白鹄立也檢查完了李老師的情況,站到陳園面前,道:“看來陳校長是對李老師的情況有所了解啊,這才着急忙慌地要離開?”
陳園被說中了心思,眼神游離,根本不敢和白鹄立對視,磕磕絆絆地開口狡辯:“你……你們在胡說什麽,我怎麽知道李老師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也很吃驚……”
“是啊,李老師會變成現在這樣您不清楚,等您什麽時候自己也變成這樣,恐怕就清楚了。”白鹄立眯起眼睛,沖陳園笑了下,露出一點點小虎牙。
迎着陽光,明明可以說毫不相關,時澈恍惚中依然覺得白鹄立笑得有些像自己家那只小狐貍,一樣的狡黠又可愛。
“我……我……”陳園抖着聲音,滿臉恐慌,下意識地往人群裏縮。
幾乎就差明确告訴所有人,她知道李老師是怎麽回事了。
時澈垂着眼睛看向陳園,忽然開口,“陳校長,就看李老師現在的情況,如果你不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難保下一個不會是你。”
“我告訴你們了,你們就能保證我的安全嗎?”陳園幾乎絕望地哭了起來,一點看不出初見時那種風風火火的氣場,“我可從沒害過你們啊——!”
接着,陳園斷斷續續地講述了昨晚的事,包括柳姐要她給學員們下藥,還要保證下在每個人都會吃的地方,最後那瓶藥卻被李老師拿走了。
“你說,李老師還收了他們的錢?”白鹄立眨眨眼睛,忽然問。
“對啊……”陳園遲疑道:“如果不是為了錢,誰願意長住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和一群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玩意兒打交道……每次做點什麽事情,或者他們成了一對,都會給我們發個大紅包。”
“那你知道,他們所謂的成了一對,是指什麽事麽?”白鹄立神情嚴肅了些許,問。
陳園臉上一片茫然,“就是成了一對啊,我看他們不太像人,也問過,他們保證了,絕對是你情我願的事,畢竟都是想找對象……我們也是做好事。”
白鹄立幾乎被氣笑了,連連點頭,“沒錯,的确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陳校長,他們所謂的成一對,是指把這裏的學員誘騙殺死,然後奪走那個學員轉世投胎的機會,讓這個學員成為下一個怨靈。”時澈沉聲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做好事?你就沒發現自己的學員少了,或者發現哪個學員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周圍跟過來的學員聽到這裏,也是一臉憤慨,倘若不是白鹄立和時澈陰差陽錯地出現,現在要死的,恐怕就是他們了。
“再說說李老師。”白鹄立撇撇嘴,輕輕踢了踢腳邊沒了氣息的李老師,接過時澈的話說:“他答應了為他們辦事,也收了他們的錢,這就是結了約定,對于這些東西來說,約定是極重要的事情。就像是他們‘你情我願’的找替身,同樣只要夢境中答應了,就和他們締結了約定,他們就能正大光明地找替身索命。”
“如今李老師答應了他們的事情,收下酬勞後卻沒能做到,他們自然可以向李老師索要賠償。只怕是李老師貪財,一毛不拔,加之怨靈已經開始以生人修煉,李老師就拿自己的命,換了怨靈給他的錢。”
說着,白鹄立向陳園湊近了一些,輕聲問道:“不知道李老師這條命……值多少錢呢?”
“三、三十萬……”陳園臉上也一點點爬上了驚慌。
白鹄立很滿意陳園現在的表情,帶了點笑意的聲音在陳園耳邊響起,“那現在你能坦誠地聊一聊了嗎?”
李老師的計劃也并不複雜,因為那瓶藥有顏色,他就粗暴地将藥倒進了餐廳裏無限續杯的豆漿中。
“他還是個人麽!”徐敏打開大桶豆漿,騰起一股熱氣,因為豆漿過多,呈現一種淡淡的微黃,散發着新鮮豆漿的清香味,根本看不出加過料的樣子。
“豆漿大家都別喝了。”白鹄立看着豆漿開口,只是話音未落,連徐敏都像被提醒了一樣,把蓋子往邊上一放,離豆漿遠遠的,似乎這一桶平時深受歡迎的豆漿,成了穿腸的毒藥。
白鹄立搖搖頭,随手拿過一個小勺子,在大桶中舀起一勺,湊近聞了聞,“倒也不是見血封喉的毒,只是能讓人出現幻覺,更容易被他們蠱……”
說着,聲音忽然停了下來,接着,白鹄立取過一邊挂在牆上,用來中午打湯的大勺子,在豆漿桶中打撈着什麽。
“發現了什麽?”時澈第一個意識到。
“噓——”白鹄立沖時澈神秘一笑,又全神貫注地低頭撈着,清澈的聲音中帶着掩飾不住的得意,“我發現了第一個陣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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