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聽到徐敏問題的其他人也紛紛驚恐地向前面看去, 但任他們看破天去,也什麽都沒發現。

無論他們多害怕,那個他們看不見的“人”依然過來了。

“太好了, 這裏有人!”那姑娘有些腼腆,因為劇烈跑步,聲音也有點喘。

這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對自己笑,向自己散發友好信號的人。其他人如時澈正皺着眉, 似乎被什麽問題困擾住了, 又時不時看看身邊的少年;另外的那些人就更不靠譜了, 滿臉驚恐地四處張望,活像見了鬼。

“出什麽事了?”白鹄立問。

面前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只是對比他們身邊比如徐敏這樣的時尚都市女性,這位姑娘有些過于樸素了。

穿着一身小碎花的紅色大棉襖,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穿的太多太臃腫的關系,顯得有一點緊, 腦後紮着兩個低低的麻花辮,甚至最後還是用紅頭繩打着蝴蝶結。而下半身則更明顯了,一條小碎花棉褲, 但顯然短了, 腳踝都露在外面,而鞋子則更加不合腳了,顯然擠得很, 能明顯看到腳趾頂着鞋子。

雖然只有他和時澈能看到。

“我爹心髒病突發了,就在前面。”姑娘指了指前方的路,接着道:“但是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連輛經過的車都沒有,我娘在照顧我爹, 我就跑遠一點看看能不能叫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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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同伴?

心髒病突發?

白鹄立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姑娘,和時澈疑惑地對視一眼,跟着姑娘向前跑去。

這下可把徐敏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吓壞了,他們只看到白鹄立和空氣說了幾句話,就往前走了。

如果是幾個月前,他們看到這樣的場景只會說好好一個漂亮帥哥,可惜是個精神病。可是才經歷過“學校”的事情,他們對這樣中邪的事情,誰也不敢多說多想。

要他們跟上去,實在不敢,但是不跟上去,自己往前走,荒郊野嶺的,他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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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躊躇起來。

還是時澈往前跑了兩步,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徐敏說:“你們自己回去吧,走了大半夜,離市區也不遠了,試試看打車軟件能不能用,不放心就幾人拼車!”

“哎!”有人喊了一聲,但兩人還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算了。”還是徐敏阻止道:“如果連大佬們都能被迷惑,那種……東西,我們去了也是送死,還不如趕緊回家呢!”

說着拿出手機,不抱希望地想看一眼時間,誰知……

“有信號了!”徐敏驚喜道:“我叫人來接我們!大家一起在這裏等着,人多也安全一些!”

跟着那求助的姑娘跑了挺長一段路,前面果然出現了兩個倒在路邊的人。

是一對老夫妻,連頭發都已經花白,穿着臃腫厚重的棉衣,邊上零散堆着幾個大蛇皮袋子。

怎麽都不像是身邊這個年輕姑娘的父母。

而那對老夫妻的狀态也不太好,老漢倒在路邊,臉色發紫,正急促地喘着氣。而老太太則一邊撫着老漢的心口,一邊流着淚,嘴裏還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

“需要幫忙嗎?”

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老太太擡頭,看到一個少年正向他們跑來。

“他……他……我老伴……忽然發了病,我們要去城裏賣菜的……半路忽然就……”老太太顯然着急過頭,話都說得颠三倒四了。

郊區野外,人煙稀少,在她絕望之際突然出現的少年,難道是山裏的神仙聽到了她的禱告嗎?

“你先別着急。”白鹄立已經蹲-下-身檢查了,“心髒病?……怎麽還出來呢?”

“自己種的菜,拿出來賣點錢,快過年了……”老太太被白鹄立影響,也安穩下來不少,指着旁邊鼓鼓囊囊的袋子說。

可是白鹄立的臉色卻越來越差,他向時澈望去。

眼神清明,帶着篤定。

時澈收回盯着老漢的視線,對白鹄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輕聲道:“心髒病确實很嚴重,但是因為晚上太冷,他們又躺在這裏……凍死的。”

說到這裏,一直等在邊上的年輕姑娘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白鹄立的衣服,哭道:“您救救我爹娘,求您救救我爹娘!”

“你別着急。”白鹄立安撫道,又像是暗示什麽,沒頭沒尾地問時澈:“行嗎?”

時澈眼前驀地有些發黑,他搖晃了一下,沉默片刻,沒有說出自己的不适,點點頭道:“死因不是心髒病,來得及。”

“好。”白鹄立望了望不遠處的城市,掏出手機,笑道:“果然有信號了。”

說着,按下了三個數字。

因為地址說得清楚,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幫着把老漢一起擡上救護車,白鹄立才偷偷在老太太兜裏塞了疊錢,一轉身,竟然看到時澈直挺挺地摔到地上。

額角滿是冷汗,臉色比躺在救護車裏的老漢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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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外,白鹄立靠着牆,發愣地看着門上亮着紅光的燈。

時澈……身體到底是哪裏不好呢?他明明仔細查看過,他一切安好,也沒有靈魂不穩或者有所損傷。

怎麽這次這麽快就又暈倒了呢?

“對不起……”那個穿着花棉襖的姑娘挪到白鹄立跟前,哽咽道:“我不知道你的朋友也會出事……”

“不是你的錯。”白鹄立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姑娘的頭發,壓低了聲音問:“你跟着他們多少年了?”

“一、二……十三、十四……”花棉襖姑娘費勁地數着,還是數不清,不好意思地向白鹄立看了眼:“我不記得了……”

“他們知道你嗎?”白鹄立忽然問。

花棉襖姑娘點點頭,臉上是有些羞澀的微笑,“記得的,你看,我這衣服還是我娘親手做的。”

白鹄立看了眼,實話實說,“有點小。”

花棉襖姑娘更不好意思了,“娘不知道我尺寸,也是我長太快了。”

白鹄立一笑,“也是,如果不是時常念想又香火充足,你也不會是如今模樣。”

白鹄立和花棉襖姑娘說着話,老太太坐在急救室前的椅子上,有些疑慮地望過來。

“小恩人……是在和誰聊天嗎?”老太太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鹄立幾步上前,坐到老太太身邊,忽然道:“你有過一個女兒吧?”

老太太一愣,接着眼睛瞪大,驚訝地問:“小恩人怎麽知道?”

說完,老太太回憶道:“在我們那個年代,我和我家老頭子算是結婚晚了,但感情挺好。可是結婚以後好幾年都沒有動靜,村裏也有些閑言碎語,我當時很難過,可老頭子說看中的是我這人,不是別的什麽。”

說着,老太太臉上也有一絲紅暈,“說來也奇怪,第二年我就懷上了,可原本挺好的事兒……那會兒月份也沒大到走不了路,我就去地裏給他送些飯……”

老太太的語氣低落起來,“結果給絆了一跤……孩子、孩子也沒留住……是個已經成了型的女娃。”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淚光,嘆氣道:“醫生還說,我傷到了身體以後,恐怕就沒有孩子了。後來村裏的閑言碎語又多了起來,唉……”

白鹄立抿了抿唇,“在那個年代确實,你壓力一定很大。”

“不是。”老太太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老伴很好,他頂住了所有壓力,和村裏每一個勸他離婚再娶的人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就是想和我到老,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了……”

老太太擔憂地向急救室看去,“可是生活哪有話說的那麽簡單,今天我們要是有個孩子,也不至于這樣……我不是說小恩人有什麽不好,就是、就是……如果有個娃兒,也能有個依靠……如果以後我不在了,他可……”

老太太長長地嘆氣,“他可怎麽辦啊?”

“別想那麽多。”白鹄立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背,笑道:“她一直在你們身邊。”

老太太一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看向白鹄立。

眼神中帶着些不敢置信,但又帶着些小心的期待。

“你女兒很好,很孝順。”白鹄立盯着走廊的某處,溫柔輕聲道:“長得也漂亮,懂事,愛笑,活潑……紮着麻花辮,穿着小碎花的紅色棉襖,就是你給她做的衣裳鞋子都有些小了。”

說着,白鹄立對上老太太不可思議的眼神,“今天我會出現,是你女兒跑了很遠很遠的路,找人求助的。也許路上她遇到過看不見她的人,也遇到過不願意幫她的人,但的的确确因為你女兒,我才會遇到你們。”

因為你們,原本應該死在今天的寒冷冬夜中。

你們作為父母的愛意,種了善因,如今也結了善果。

老太太捂着嘴,眼眶通紅,已經淚流滿面。

她抖着手抓住白鹄立的胳膊,啞着嗓子,聲音顫抖:“她在哪兒?她就在這裏,對不對?”

白鹄立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看着姑娘紅着眼睛,伸着手想給老太太擦眼淚,卻總是無法觸及,“你們給她的愛意和香火很有用,她一直陪着你們。”

老太太捂着臉哭了起來,這一次急救室外聽到的不是絕望和傷心的哭聲,而是帶着幸福和欣喜。

白鹄立站了一會兒,微閉着眼睛,感受到時澈如今尚且穩定的狀态,轉身去排隊去交費。

可剛排到他,正遞出銀行卡,忽而一陣心慌,腦袋像被針紮一般疼,白鹄立捂着胸口,一時竟有些站不住。

身為九尾天狐,他的身體一向很好。

是……是時澈出了什麽事嗎?

白鹄立搖晃着往回走,正遇上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一眼就看到了他,“放心,一切都很順利,你哥已經送到病房了。”

畢竟白鹄立的樣貌實在生的太出衆了,很難叫人忘記。

不是時澈?

白鹄立眨眨眼,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那些不适感全消失了,仿佛剛剛只是自己的錯覺。

白鹄立還是去病房先看了看時澈,确認他沒事,才轉身離開。

他還有很多事情,比如,要把這次的事情告訴師兄和師父,也不知道他們上次去醫院調查出來什麽沒有,還能任由兇獸在外如此嚣張。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後半夜了,白鹄立望了望天上唯一能清晰看到的月亮,正考慮今晚就去師父處,還是先回時澈那裏。

忽然,一陣黏膩的甜香,仿佛帶着所有期待,以及會讓人沉溺的幻想,在無聲無息中彌漫在整個街上。

而原本就人煙稀少的街道,現在更是空無一人,連徹夜不休的醫院門口,都不見一個人影。

白鹄立慢慢停-下腳步,站在街心,看着面前因為冷清,顯得格外寬敞的馬路。

他輕吸一口氣,眼神越發冰冷,原本清亮的少年音也變得低啞了幾分,“出來。”

不知哪裏的風吹過,卷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而風吹過後,原地只剩下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狐貍,尾巴比身體還長,渾身油光水滑,只在耳朵尖和眼尾還有額頭上有一點點金色。

極為罕見。

而現在,那只奶貓大的小狐貍不慌不忙地向前踱了幾步,一開口就是人聲,喝道:“少裝神弄鬼!”

一個長着人面獸身的巨大身影,從半空中慢慢浮現。若是只看那張人臉,只會叫人覺得是路邊遇到再普通不過的路人甲,根本無法給人留下任何印象。可偏偏為了配合巨大的身體,把臉也拉得大得詭異,細細看去,反而像一張畫了人面的紙,糊在了臉上。

偏偏長長的獠牙顯出冷冷的光,突出在嘴外,渾身還布滿着鱗片,兩只前肢很健壯,一塊塊肌肉突出。對比着對面那只奶貓大,渾身上下還帶着柔軟絨毛的小狐貍崽子,簡直就像巨人一樣可怖。

綠色的眼睛轉了兩圈,看到了蹲坐在面前馬路上的小狐貍,異獸慢慢咧開了嘴,口中牙齒尖利,牙上還帶着點血色痕跡,“呵呵呵,九尾天狐……”

“兇獸,妄念。”

誰不知道,涅槃之鳳和人類混跡在一起,以捉拿兇獸為己任。涅槃甚至還收了個徒弟,是同樣集天地靈氣孕育而生的靈獸,九尾天狐。

而自從某一只兇獸偷襲青丘之國,生吞了上一任九尾天狐青丘之主,還從涅槃手中全身而退後。兇獸中便有傳言,只要吃了九尾天狐,就能擁有和涅槃比肩的實力,至少不需要再過躲躲藏藏的日子。

可是一轉眼,涅槃就收了世間僅存的一只九尾天狐為徒,還把它牢牢藏了起來,叫衆兇獸即使有那個賊心,也沒膽子和涅槃對上。很容易猜到,涅槃就是為了保護這僅存的天狐血脈。

十大上古兇獸之一的妄念卻忽然主動現身,堵在了白鹄立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白鹄立向前幾步,忽然一躍起身,小巧的身體輕盈地躍跳上路邊店鋪的招牌,肉乎乎的短腿一蹬,幾下功夫,就跳到了妄念身上。

再走幾步,正對上妄念的眼睛,一只綠色的眼睛轉了轉,對上了近在咫尺的白鹄立。

妄念怪笑幾聲,開了口,聲音沉得仿佛悶雷,叫人心中悶悶的不舒服,“小崽子,不是你的事情,別多管閑事,我不動你,不過是給你師父和師兄一個面子。”

兇獸一個眼睛都比白鹄立奶貓般的身體大,兩廂對比之下,顯得妄念的模樣更恐怖了。

白鹄立卻根本不把這個一口能把他吞了,說不定塞牙縫都不夠的上古兇獸當回事,甩了下尾巴,又狂又傲:“妄念,不是你的東西,也不要肖想,時澈是我的。有九尾天狐庇佑,還有誰敢動他?”

妄念臉色有些難看,尾巴一拍,柏油馬路上瞬間崩出一道足有尺寬、數米長的裂縫,“小崽子,勸你別太狂……我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

“他有天狐賜福,我當然護得住他。”白鹄立笑得得意,唇邊龇出一點小小的虎牙,“你說你殺了他,但他依然好好活着,你真的成功過嗎?”

白鹄立淺金色的眼眸越來越冷,小小的虎牙尖尖也帶了點寒芒。

“妄念,不妨猜猜,他的真龍之眼,能不能先看到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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