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白鹄立拐進市中心那座熟悉的2號院子, 迎面就對上了陸景煥陰翳的臉色。

陸景煥抱着胳膊,就靠在門口等着,似乎知道白鹄立會來。

白鹄立一彎腰, 就地化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狐貍,沖着遠離陸景煥的另一邊,嗖得一下蹿了出去。

然後……

就四腳騰空地被人提了起來。

“長本事了。”陸景煥提着白鹄立,也不管白鹄立張牙舞爪地揮動着自己肉乎乎的小短腿, 扼住他命運的後頸皮, 薅了一把白鹄立松軟順滑的毛毛, “連續逃課多久了?自己還數的清嗎?”

“師兄!師兄你下手輕點!”白鹄立塌着飛機耳,嗷嗚嗷嗚地叫喚, “毛!都是寶貝啊你省着點薅!”@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景煥就像一個為熊孩子煩惱的大家長,微皺着眉, 捏了捏白鹄立軟乎乎的耳朵,“都快過年放假了, 你這學期才來幾次?”

“我忙,我有事忙呢師兄……”

陸景煥輕笑,“忙?忙着鬥怨靈?忙着給地府送KPI?還是忙着……去挑釁兇獸呢?”

白鹄立像被人點了定身咒, 一時頓住了, 伸着肉乎乎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扒拉陸景煥的手,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陸景煥, 甚至還有些水光。

陸景煥拎着白鹄立的手頓了頓,移開視線,硬下心腸道:“你對我賣萌沒用, 師尊在裏面等你,自己去解釋。”

“別!別……”

還不等白鹄立拒絕, 一個長相明豔的男孩就在屋裏開了門,臉色不善地盯着手舞足蹈掙紮的白鹄立。

感受到自家師父冷冰冰的視線,白鹄立也難得乖巧了一些,悶聲不響地被鎏雲接過去抱在懷裏。

果然,一進屋子,白鹄立就感受到了陣法的禁制,他乖乖站好化作人形,向面前的男孩規矩行禮,“徒兒錯了,讓師尊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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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雲一臉冷淡,坐在廳中首位不說話,就看着跪在下首的白鹄立,只默默釋放出自己的威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鹄立滿頭滿額都是汗水,甚至汗水都順着臉頰滴了下來,落在地毯上,顯出一個深色的痕跡。

“兩百一十六年前,你出生于狐族,全族歡慶,得降九尾天狐,我既為涅槃之鳳,身為妖界之首,前去觀禮。”@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一百五十年前,上一任青丘之主被害,時年你還不過百,尚不能化作人形,我帶走你,悉心教導,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親手報父母之仇,了卻心結。”

“又過四十四年,你成功化形,也成為妖族中最年輕,最有天賦的弟子。”

“直到十六年前,你成年了,獨自偷跑下山,執着于尋找兇獸,這我不怪你。但尋得兇獸後不與師長聯系,自己動手,致使重傷,還丢了一條命!”

“到了這兩年,法術法術荒廢了,妖族同類也不來往了,總是神出鬼沒的。前幾日發現了兇獸蹤跡,倒來告訴你師兄,我當你心中有數,可是呢?你幹了什麽?!孤身涉險!把一窩怨靈鬥成了兇靈!連地府的人都跑來我這問情況!”

“白鹄立,你到底在做什麽?!”

鎏雲一拍桌案,靈氣溢出,屋內櫃子上挂着的飾品都無風自動。

白鹄立低着頭,一動不動,只辯解道:“這次也沒什麽危險的……是有兇獸痕跡,但它根本沒出現,就是……就是個騙了怨靈的幕後黑手!”

鎏雲冷聲:“是,這回沒出現,但萬一出現了呢?”

白鹄立聳在頭頂的狐貍耳朵動了動,拖長了調子,撒嬌道:“哎呀,師尊……我心裏有數……”

鎏雲垂眸,看着面前試圖萌混過關的少年,“白鹄立,是不是你覺得自己尾巴長全了,師父管不了你了?”

察覺到鎏雲當真生了氣,白鹄立只能洩氣地嘟囔認錯,連亮金色的眼睛都變成了暗金色。

鎏雲完全不被他這幅騙人的模樣影響,鐵石心腸地吩咐道:“不是喜歡破陣嗎?這處禁制法陣自己破,不準找你師兄幫忙,什麽時候破了陣,什麽時候再去學校。”

白鹄立不敢作妖,“知道了。”

反正等出了門,也管不住他去哪裏了。

鎏雲就防着白鹄立這手,又道:“如果再逃課,你就回來住,不然你也別出門了。”

白鹄立頓時無精打采,怏怏應道:“好——”

另一邊,病床上的時澈終于醒了,他都不知道怎麽救人把自己也救進了醫院。

他撐着坐了起來,一手按着太陽穴,感覺還有點懵,自從自己醒來後,一直挂在脖子裏的墨玉吊墜,還有些隐隐發燙。

不安的感覺萦繞在心頭。

雖然他的确想過去檢查一下身體,總是突如其來的暈眩和心悸讓他覺得不太放心。

他定了定神,問了查房的護士才知道,原來昨晚是白鹄立把他送來的,他在幫那對老夫妻的時候也暈了過去,所幸沒有大礙。

也許是在“等你相愛”線下學校的時候沒能好好休息,又沒吃東西的緣故吧。

不過……白鹄立人呢?

幫他和那位老人交了費,人倒是跑了。

時澈摸出手機,手機早已沒了電,向護士接了充電線,才一開機,無數消息和未接來電的提示瞬間刷了屏。

時澈正要點開,手機驚天動地地響起,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你好?”

“您好,是時澈時先生嗎?”對方語速飛快地說:“終于聯系上您了,我是樂貝寵物店的工作人員,您三天前在我店寄養了一只黑色小狐貍對嗎?”

時澈一愣,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升起,“……對。”

“您的狐貍在您離開後不久忽然消失了,鎖都還是扣好的,我們查了監控,也完全找不出它是怎麽離開的。然後我們立刻聯系了您,但您的電話一直不在服務區,現在終于聯系上您……”

後面的話時澈完全沒聽清。

他那只有奶貓大,又嬌氣又挑食的小狐貍竟然走丢了!

這麽冷的天,外面還這麽危險,它那麽小一只狐貍,還能活嗎?!

“你們等等。”時澈打斷了對面的滔滔不絕,“我一會兒就過來。”

剛剛挂完電話,時澈匆匆辦完出院,電話又響了起來。

時澈看着通訊錄上顯示的“郝雄迪”三個字,思考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他在家裏畢業照上見過的名字,就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男生。

他劃開手機接聽鍵,對方的大嗓門就響起來了:“你怎麽回事啊!這麽久都不和兄弟聯系,又一個人在幹啥呢?”

“……我這現在有點事。”

“你還在整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嗎?”對方身處的環境似乎比較嘈雜,聽不清時澈在說什麽,又問道。

時澈提高了一些音量,道:“我這邊事情比較急!”

“哦,好吧!”郝雄迪應了聲,“那你回頭空了回我個電話!我這有個大生意!”

“行行行!”時澈随意答應着,橫豎他醒來這麽久,也沒見有人和他聯系,應該關系一般,不至于被發現。

只是時澈這趟行程并不順利,他到寵物店也只能在監控裏看到不過一個轉眼,來來往往的客人經過黑狐貍所在的籠子,下一刻,鏡頭中就再也找不到狐貍的影子了。

不可能是被人順手牽羊。

時澈盯着監控反複看了幾遍,依然一無所獲,但是能從哪裏找回狐貍呢?

他上樓的時候一直想着,或許能從家裏找個小狐貍用過的東西,再向寵物店借只訓練過的狗,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雖然寵物店反複強調一定會負責,但目前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負責也不過是安慰他的話罷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時澈又覺得有些頭暈了,他開門,只死馬當做活馬醫,準備回家找個小狐貍常玩的玩具拿去寵物店。

然後,他看到一只奶貓大的黑色小狐貍,蹲在門口的小地毯上,通體黑色,黑得發亮,只眼尾和耳朵後面,以及額頭上有幾撮金色毛毛。

“你怎麽回來的?!”時澈難得有這樣驚喜的時候。

“嗷嗚——”小狐貍自覺很有氣勢,但實則奶聲奶氣地叫喚。

時澈把小狐貍一把撈起來,捧在手心裏看了又看,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小狐貍,你自己怎麽回來的?”

因為我被師兄揉了一通,又用尾巴上的幾撮毛毛作為交換,讓師兄做了支畫符的筆,才能回來的。

白鹄立心中想着,卻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膛,一副“我超厲害”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走丢了。”時澈把臉埋在白鹄立後背軟絨絨的毛裏,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得給你取個名字。”

“嗷?”白鹄立疑惑地看向他。

取什麽名字,不是一直叫我小鹄立麽?

時澈解釋道:“我……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朋友,他的名字有些特殊,我以後不能叫你小狐貍了,多少有些不禮貌。而且你總該有自己名字的,我想想該叫你什麽。”

時澈看着白鹄立幾撮暗金色的毛,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有些偏暖橘色。

這……狐貍倒是沒見過這樣的顏色,但黑貓和橘貓的混血還挺像。

應該叫他小黑麽,可是聽上去太普通,何況長得這麽好看這麽特別的狐貍……

時澈試探,“小黑不行,太普通,不然叫你小金吧?”

白鹄立:?

白鹄立還在被誇贊的快樂中,乍一聽到這句話,有些懵。

你以為小金就很特別很高大上了嗎?!

時澈:“可小金顯俗……有兩搓黃毛就叫小金,何況這黃毛還長得這麽像染色的……”

時澈把白鹄立翻了個個兒,扒拉肚子腿和尾巴,查看別的地方是不是還有金毛。

白鹄立:??

怎、怎麽就開始動手動腳了!

趕緊奮力掙紮,試圖保護自己清白。

時澈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反複推開,終于意識到:“看來你不喜歡這個名字。”

白鹄立先被訓了一通,又忙着破陣,還得讨好師兄,現在餓得頭暈轉向,時澈還扒拉自己不松手。

他伸出肉爪爪踩了兩腳時澈的手,縱身一躍,蹿進了廚房,一邊來回踱步,一邊“嗚嗚”地叫着示意。

時澈低頭看着活像通了靈,會在廚房讨食的狐貍,一時有些沉默。

更像橘貓……能吃,還這麽挑食。

時澈熟練給白鹄立做了飯,在邊上邊吃邊道:“今後就叫你小橘吧!希望以後能吃好睡好,擁有橘貓一樣的體格,平平安安的。”

白鹄立幹飯的腦袋一頓,緩緩擡頭。

臉上甚至還沾着雞腿的油。

這種名字……真的不是侮辱高貴的狐王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時澈抽了張濕巾,給白鹄立擦了擦油乎乎的臉,忽然道:“小橘吃人類的食物對身體不好吧?要不以後給你拌一半貓糧?”

白鹄立只當沒聽到,努力幹自己的飯。

時澈又道:“狐貍好像是狗?得買狗糧……不能挑食,這是為你好。”

白鹄立終于忍無可忍,伸出爪子在時澈的胳膊上抓出了幾道淺淺的紅杠杠。

我就不該趕着回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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