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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很漫長, 也很難熬,但又因為特殊的彼此出現,變得短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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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停止了流浪的步伐, 留在了栖霞鎮。
小狐貍更是不想回去,跟着尚還年少的時澈在山裏到處晃。
這裏是它的地盤,它很清楚這處山脈哪裏東西多,哪裏東西少, 什麽東西能吃, 什麽東西不能吃, 它都了如指掌。
加上栖霞鎮的村民虔誠,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到狐仙廟祭祀供奉, 雖然說不上吃得多好,但至少, 時澈不再餓肚子了。
連帶着時澈原本蠟黃的臉色,以及骨瘦如柴的身形都好了不少, 臉頰上終于有了一點血色,也長了點肉,晚上抱着小狐貍睡覺時, 不會把它膈到哼哼唧唧了。甚至冬天最寒冷的時候還沒過去, 時澈手上的凍瘡倒好了不少。
時澈确實做到了照顧好白鹄立的承諾,一人一狐在栖霞鎮磕磕絆絆地生活了下來,每天的食物時澈都緊着小狐貍先吃。
一開始食物少, 小狐貍看着那麽小一只,沒想到胃口卻很大。
每頓吃的東西都快趕上它整個狐貍大小了,明明在幼崽階段, 應該一天一個樣的,也沒見長大多少, 不知道都吃到哪裏去了。
而且按理說這麽小的奶狐貍,該喝奶的。
可本就食物匮乏,還有好些動物去冬眠,哪有在冬天下崽的呢?
小狐貍父母真特殊,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才導致他在狐仙廟撿到小狐貍。
時澈有心給小狐貍找個“奶媽”,可惜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在其他吃食上盡量滿足。
畢竟它那麽小,不喝奶又不吃東西的話,說不定熬不過這個冬天。可他是個大人了,少吃點不會怎麽樣的,以前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嗎?
可後來,時澈暈倒了。
雖然時澈一直說自己沒關系,但這只機靈的小狐貍顯然不好糊弄,它明白了什麽。吭哧吭哧地把食物都叼到時澈面前,還用腦袋頂着往時澈身上推。
其中甚至還有一只被咬死的肥美野雞。
節流不行,還能開源嘛!
冬天的山林,獵物是會少一些,但同樣沒有人會選擇這個時候進山,冰雪茫茫,就算許多老獵人也沒有辦法分清山中的方向。
人少,東西卻還在!不正好便宜他們了嗎?
時澈穿着栖霞鎮上某個阿婆送他的舊衣服,他生活在狐仙廟中,栖霞鎮沒有人對他的到來和吃掉的貢品有什麽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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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他們很熱情。
收拾到一些他們不需要的東西,還會來問一句時澈要不要拿去。
沒過多久,狐仙廟的一個小小角落裏,已然被收拾出了一個足夠時澈居住的容身之地。
這天,時澈穿得鼓鼓囊囊,脖子裏還圍了一條毛茸茸的黑色圍巾。近處一看,是小狐貍盤在他脖子上。
看不出來平時團在一起那麽小一只,展開尾巴,竟然能在脖子裏繞一圈。
“小狐貍,你可真暖和。不僅皮毛暖和,你還自帶溫度!”少年時澈笑着說道:“前些日子下大雪,麗婆婆家給了我們好多天吃的,今天我們去山裏碰碰運氣,說不定還能抓幾個大家夥!”
小狐貍好像聽懂了,軟茸茸的尾巴在時澈下巴上來回掃動,讓人感覺有點癢。
時澈笑嘻嘻地和小狐貍打着商量:“如果我們打到大家夥,就送給麗婆婆家,好嗎?”
鎖骨處能感受到小狐貍爪子的力度,看着不太高興。
即使如此,小狐貍依然小心地收起爪子上尖銳的指甲,只用肉墊子在時澈身上踩了踩,以示自己的小情緒。
“好吧,好吧。”小狐貍雖然不會說話,但時澈每次都能神奇而準确地意識到小狐貍要表達的意思,他擡手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再商量道:“如果抓到野雞的話,就烤來給你吃!”
“嗚嗚!”小狐貍忿忿地再踩了兩腳。
什麽叫只有野雞!這片山都是他的!
獸類的領地意識很強,何況小狐貍還是妖族。
小狐貍雖然還不滿意,但時澈這回不慣它了。
年少的時澈嚴肅了一些,把這只粘人愛撒嬌的小狐貍扒拉下來,小狐貍還拱着腦袋往自己懷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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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澈輕輕拍了拍小狐貍的屁-股,沉聲道:“麗婆婆幫了我們許多,而且她家原本也很困難,她兒子幾年前修房頂,從屋頂上摔了下來,現在走路還不利索,幹不了重活。麗婆婆願意幫我們,我們更不能忘恩負義。”
小狐貍哼唧了幾聲,爪子勾在時澈衣服上,卻沒掙紮,算是默認了。
時澈滿意地以臉頰蹭了蹭小狐貍,“知道你喜歡吃雞,只要是我們抓到的雞,都給你吃!”
連續好幾天的大雪,山裏被蓋了厚厚的一層,即使在特別的栖霞鎮也不例外。
可就是因為栖霞鎮的不一般,周圍的山裏比起其他地方,還是多了很多獵物。
他們進去沒走多久,就看到一處樹根旁的雪堆得和周圍不太一樣,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地下鑽出來似的。
時澈眼睛一亮,幾步上前,輕手輕腳地扒開積雪。果然,裏面窩着一簇肉乎乎的菌菇。
“栖霞鎮果然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這個季節,竟然還有蘑菇!”時澈分不清山裏的菌類有什麽區別,在他看來,只分成能吃和不能吃兩種。
時澈高興地擡手點了點小狐貍的腦袋,把手上的雪沾到了小狐貍頭頂卷翹的長毛上,小狐貍被冷了個激靈,炸開了毛渾身一甩,星星點點的冰涼就到了時澈臉上。
時澈也不生氣,又把那簇菌菇周圍的雪扒開一些,讓小狐貍能看清楚:“你看,是你之前叼回來過的。”
想了想,時澈又補充道:“你很喜歡吃的,上回烤完了最後都進了你肚子。”
小狐貍有些不好意思,把臉往他脖子裏一埋,就當無事發生。
時澈笑笑,把這些菌菇小心地摘下,收進帶來的布袋子裏。
兩人且走且看,收獲頗豐。顯然這場大雪不僅讓栖霞鎮的村民不出來,連山裏的動物都不出來了。
只是……
時澈提着袋子有些為難,東西是多,可葷腥卻一樣都沒。
快過年了,他原想捉一些山裏的野味,送到平時照顧他們的人家裏,何況還有小狐貍呢,過年哪能不吃點好的。
“咯咯咯……”正糾結着,一陣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時澈立刻精神了起來。
是野雞。
時澈剛向着聲音的來處跑幾步,一抹灰色的敏捷身影忽然從眼前快速略過。
還有野兔?
時澈一愣,腳步頓了一下。
剛剛轉了這麽久都沒有收獲,這會兒忽然商量好了似的,一塊兒冒出來了。
時澈提着布袋跑了段路,剛才采摘的東西挺多,實在不太方便,但那兔子眼看着就要跑沒影了,出聲的野雞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時澈來不及細想,他把布袋放在地上,又把小狐貍從肩頸上薅下來,端端正正地放在布袋上方,叮囑道:“你在這裏看着我們的東西,我去打野雞給你吃!”
小狐貍蹲坐在布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時澈。
時澈看懂了它的眼神,小狐貍怕是覺得自己也能打野雞。
不過也沒錯,第一只山裏的獵物就是小狐貍叼給他的。
時澈笑笑,又向兔子跑開的地方看了眼:“知道你很厲害,但今天你就讓我表現表現?”
小狐貍在布袋上原地轉了一圈,又坐了下來,顯然是拿他沒轍,答應了。
時澈尋着野兔的蹤跡跑進山裏,還想着野兔送給麗婆婆,野雞就留給小狐貍,它最喜歡烤雞腿。
可是,等他走進深山時,才發現情況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仰頭,面前是一只從未見過的、巨大而怪異的野獸,大概有七八米高,灰褐色的毛像鋼針一樣,根根直豎。
那只巨獸緩緩轉身,猩紅的雙眼動了動,對上了時澈。
冬日的白天很短,太陽西斜,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小狐貍也從一開始安安分分坐在原地等待,到現在來回轉着圈,時不時擡起頭向山裏望。
很想進山找時澈,但又擔心兩者錯開後時澈找不到自己。
正愁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一陣微弱的血腥氣順着冬天寒冷的風飄來。
山裏有血腥氣不奇怪,山林中随時随地都在上演弱肉強食,但不同尋常的是,這抹氣息中,混雜着時澈的味道。
那可是他的人類!
在這片山裏,還有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動他的人?!
小狐貍這次終于不再猶豫,當機立斷縱身一躍,頂着一身被吹亂的絨毛,向着風過來的方向跑去。
開始還算正常,可越往裏走,血腥味就越濃重,甚至血腥味中不僅僅是時澈的氣息,還有許多複雜難言的東西。
更像是……其他妖獸。
小狐貍又加快了腳步。
越靠近深山,周圍的景色越像地震過一樣,高大的樹木東倒西歪地倚在地上,像是被大力折斷的,樹幹的斷裂處還殘留着不平整的痕跡。
有些樹上還挂了點新鮮的紅色,每一處都彌散着危險的意味。
小狐貍心下微沉,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近了,更近了。
時澈的氣味就在前面。
小狐貍高高越過一截橫在面前的粗壯樹木,映入眼簾的慘烈景象幾乎讓它從半空中摔下來。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坑,足有兩人深,坑裏已經什麽都不剩了,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在雪地裏格外顯眼。
不。
還是有東西的。
小狐貍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近,連它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腿在打顫。
坑底的人是時澈。
就躺在它面前。
他才長了點肉的臉上沾滿了血跡,口鼻處也糊着血痕,眼睛睜着,卻已經沒了光彩。
在他的身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猙獰地橫着,從胸口一直到下腹,血肉外翻——
而裏面,內髒已經全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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