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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蘭萬萬沒想到,自己多年來深愛的丈夫居然會這般狼子野心,一口獨吞了明家的財富,還将女兒趕出家門,将自己深鎖在高牆院內。
自十五歲見過杜賢之後,明玉蘭就對他一見鐘情情根深種,世間的其他男子就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以前不知,可如今回想起來,才發現那些引起自己種種的悸動,不過是杜賢精心打造之下的蠱惑手段而已。
杜賢比明玉蘭大五歲,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早年中了個童生,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棄了書文尋了其他的差事,租了個小店鋪做點小營生,生意沒做下去卻讓他學了不少鑽營的手段,也生了一些貪婪龌龊的心思。
單純的明玉蘭就是這麽闖入老謀深算的杜賢的眼中,連第一面第一句話都是這個男人精心安排之下的結果,但在她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上蒼的安排,是最好的緣分,父親和朋友的勸阻,都是真愛路上的妖魔鬼怪,為了至死不渝的情,也要不顧一切地抗争。
所以她抗争贏了,為自己挑了杜賢這麽一個男人。
生活如同飲水,冷暖自知。
慢慢地才發現,事情并不是自己放出所以的那般美好。
這麽些年來,明玉蘭不是感受不到杜賢的疏離和另外一副面孔,是她實在拉不下面子,不願妥協,不想向父親還有曾經所反對的人承認自己看走了眼。
同時也高估自己的能力,以為可以用滿腔的熱情融化男人的心,将他拉回正軌。
直至後面不知從何時開始,越走越偏,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偏執,越來越不肯放手,才會讓一團亂麻越纏越緊,到最後失去了自我,丢了財産和女兒,連自己都無法獨善其身。
想要再次抗争,卻發現這些年所有的心思都花在這個男人的身上,自己什麽也不會。
走到今日的這一步,皆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想着男人從起初的小心翼翼到後面的明目張膽,從勾搭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到觊觎府中女兒的沖喜丫頭,從他那一雙大手死死掐在自己脖子上,用惡魔一般的聲音警告自己,再到後來帶着荷香大喇喇地住進明家,在父親的院子裏颠鸾倒鳳,明玉蘭一顆心逐漸如死灰一般沉寂。
女兒生氣自己的隐忍,自己又何嘗不是。
可如今族中的老人都被這個男人給收買,家中的産業也被他一手抓得牢牢的,自己該拿什麽去抗争?
也不是不想去報官,但清官難斷家務事,而且如今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據說杜賢與縣令那邊走得也很近,自己去報官,在金錢驅使之下,縣衙那邊難免也會一邊倒,到時候情況對自己更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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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兒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天,明玉蘭才真正感受到了心寒心死的滋味。
直到不小心瞥了一眼葉秋娘,才發現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一臉的從容不迫和淡然,腦中像是突然閃過一道閃電,心中才轟的一聲炸開,所有的一切似乎終于有了答案。
那日秋娘險被侵犯,以父親的為人卻懲罰一個受害者,絲毫沒有對杜賢的行為有過一絲追究和苛責,這是在不合乎常理,也不是父親一貫的做法,分明就借着機會将其帶出去暗暗培養。
明玉蘭想到這裏,有些欣慰又有些難過,倘若自己争氣一些,父親也不至于會采取這樣的方法,去培養一個沒有任何關系的熱人,欣慰的是,父親的安排,終于讓女兒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開啓一扇新的大門。
只要秋娘能照顧柔兒,一切都還不算太壞。
而自己這個心已經死了的人,還不如留下來,與這惡毒的男人繼續周旋。
有朝一日,定要将他踩在腳下,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明柔被趕走的那日其,明玉蘭住進後院,不哭也不鬧,如今荷香得勢,靠着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兒,杜賢現在這個年紀,盼星星盼月亮終于能光明正大的納妾生子,他本身就注重子嗣,這些年只有明柔一個女兒,想兒子都想瘋了。
兩人甚至找人算過,說荷香肚子裏懷的就是男孩,為了讨得荷香的歡心,杜賢對她是萬般寵愛,予求予取。
而對明玉蘭的态度卻是退避三舍,也不是明玉蘭不夠美,男人多數是喜新厭舊,再美麗的容貌在他們的眼中,看久了也會膩,如今荷香正是杜賢的心頭肉,兩人如漆似膠正是火熱,再加上這些年來,杜賢一直被明家這座大山壓在頭上,早就心存不滿,對于自己這個原配自然也就沒了什麽好臉色。
将明家的牌匾換了之後,杜賢将原先留在明家的幾個重要位置也進行了個大換血,管家換成了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名叫穆嘉年,和他一樣,童生出身。
穆嘉年家境貧寒,因為是郡外人士,不了解明家杜家之間的彎彎繞繞,中間又有那麽一兩個熟人介紹,被杜賢看中,将他聘請回家,做了杜家的新管家。
穆嘉年原先就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人,只是因為女方家中看不上他的家世,将青梅嫁給一個城裏有錢人家的老爺做妾,青梅寧死不從,在出嫁當日就投了河,這讓他一度悲痛欲絕深受打擊。
而家中的大房夫人腳踝上,剛好有一顆暗紅的痣,與他的青梅一般。
明玉蘭本來并沒怎麽關注過這個新來的管家,也不知他身上曾經發生的事情,只是每次經過這個年輕人的時候,發現他的目光一直鎖在自己的腳踝部分,便悄悄地留意起來。
但她發現當自己的目光掃過的時候,新管家卻低頭不敢直視,只是赤紅的耳朵卻出賣了他的情緒,明玉蘭頓時覺得多日來陰郁的情緒突然撥開了那麽一片口子,有了一瞬的喘息。
真是只可憐又可愛的小狼狗。
偷偷找人去調查了穆嘉年的背景,知道了關于他與青梅的事情。
再次遇見,明玉蘭眼波流轉,帶着媚意的眼神掃過男人的身上,款款地從他身邊走過,只留下一串一陣好聞的香氣。
自那以後,往時只窩在後院的大房夫人開始頻頻地在家中四處走動,時不時找新管家使喚他去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只是一如既往的,裙子總短那麽一截,腳踝那一處若有若無地露出來。
荷香心中不滿明玉蘭在後院如此放肆,但她一個孕婦也沒太多精力鬧,杜賢剛接手明家的産業,一起都很順利,如今他的水漲船高,已經跻身整個樂山縣富人榜的前五名,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但也是最忙的時候,要對接新老主顧,還要四處走動把人脈給繼續搭建起來,一時候也沒得閑管理後院之事,加上明玉蘭也就是在自家後院走動走動,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他也懶得去管她那麽寬。
在幾個丫鬟有意無意的透露之下,穆管家很快就知道這個風韻奪目的大房夫人背後的悲慘遭遇,被贅婿逼到這個境地奪了家産吃絕戶,連日來看着她可憐楚楚的樣子出現在自己跟前,于是也忍不住起了憐惜之心,利用職務之便暗暗地幫襯了她好幾次。
明玉蘭見計劃中的事情不偏不倚的向前發展,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悄悄發生了變化。
她已經沒有辦法看懂過去的自己,不知道自己以前圖的是杜賢什麽,既然他可以吃絕戶三妻四妾,自己這個正牌的明家主人為什麽不能找幾個夫郎來伺候!
這個世上明明就是有錢人說話才有人聽,他杜賢可以用錢拿捏幾個叔伯,自己若是控制住明家,那幾個叔公必然也是聽自己的。
想清楚這些道理的明氏身心輕松,在穆嘉年面前的表現也越來越楚楚可人,在她的精心安排之下,穆嘉年在短短半個月內,心中的天秤早就傾斜到了她的這一邊。
特別是明玉蘭當着她的面,“不小心”地掉了一張手絹之後,穆嘉年抱着這張手絹夜不能眠,腦海中青梅的影子漸漸淡去,此時滿腦子盡是被贅婿迫害的明家主母明玉蘭,心中一陣陣激蕩,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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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柔這邊,在送走許瓊華走了之後,再出來幫葉秋娘一起種菜,這才發現落下的活全都讓葉秋娘給幹了,等她回來,葉秋娘正拿着菜籽一點一點地灑在分好的一小塊一小塊地上。
明柔心中有些內疚,說好的兩人一起幹活,自己又被別的事情耽擱了,不安地:“啾啾,這次是因為華子她們來了,下次地裏有農活,我再跟你一起幹,好不好。”
葉秋娘眼神軟軟地安撫了她道:“這一小塊地沒多大的事,下次再一起。”
明柔這才安下心來,看着葉秋娘手裏拿着幾包不同的菜籽,忍不住問道:“這些菜都是什麽菜呀?”
“你後邊那塊是大白菜,左邊是蘿蔔和冬瓜,還有前面這裏是豆苗,再種點蔥姜蒜。”
葉秋娘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遂将菜籽遞給她讓她來撒。
明柔開心着自己還能參與後半部分的事情,學着葉秋娘的樣子一點一點撒上去。
待她撒完種子,見葉秋娘挑來一擔水,一點一點地給方才的這些地都給淋了一遍這才收工。
“啾啾,我還沒挑過擔子呢,給我試試。”
葉秋娘看着兩個空桶,欣然答應了。
等到明柔扣好扁擔站起身的時候,才發現因為個子太矮,挑起來的兩個桶都快觸到地面了,這讓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
跟在後面的葉秋娘看着她差點就繞在一起的兩條腿,忍俊不禁地道:“好啦,放着吧,等會兒我挑回去。”
明柔一聽惱了:“你就是看不起我,連兩個空桶都不讓我挑。”
葉秋娘難得無奈地聳了聳肩,讓她繼續挑,只是沒走兩步,前面的小姑娘就停下來了。
葉秋娘站在後面總覺得會發生什麽好笑的事情,瞬間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興許是肩膀上的肉太嫩了,即便是空的木桶,但扁擔壓在肩上也讓她覺得有些疼,看着這個樣子是想着換肩膀,果然明柔停下來之後,伸手擡起扁擔直接從頭上搬過去,放到另外一側的肩膀上。
葉秋娘這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明柔瞬間不幹了,羞惱地轉過身,沖着葉秋娘兇狠狠地道:“啾啾你在嘲笑我,我哪裏做得不好?”
說完,臉上紅撲撲的一片。
是給氣惱的。
葉秋娘輕咳了兩聲才忍住笑,道:“大小姐,你這個換肩膀挑的方法一般人可能頂不住,你現在是空桶還好,倘若這兩個桶是滿的,那豈不得手臂要很有力氣才行,不然怎麽能把扁擔從頭上擡過去。”
明柔一聽臉更紅了,不再聽她講解,挑着桶快步往家裏走去,不再管身後的人。
直到回到家中,葉秋娘不再拿這事來打趣,只是将明玉蘭讓許瓊華帶過來的包袱遞給她。
明柔這才想起母親給自己捎了東西,洗過手之後把包袱放到桌上,一點一點地打開。
看着裏面整整齊齊地疊着的兩三套衣服,衣服裏邊又包裹着一小堆的金銀首飾,有一些甚至是明玉蘭這些年來一直帶着的手镯和耳環。
明柔瞬間眼眶一紅,眼淚掉了下來,滴在這些首飾上。
葉秋娘站在她身後,彎下腰輕輕地将她攏進自己的懷中,無聲地安慰着。
明柔暗自傷神了好一會兒才穩住情緒來,她拉着葉秋娘的手轉頭問道:“啾啾,娘是怎麽知道咱們在桐莊的?”
“夫人應該是自己猜測出來的吧?”
說真的,以先前明玉蘭的性子,葉秋娘沒想到她會猜得到太爺已經提前做好安排,但如今既然能猜出來,那還不算無藥可救,若是她早一些醒悟,明家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但這一個多月以來和明柔這般朝夕相處,重新打造一個新的家,這樣的經歷又讓葉秋娘又暗暗慶幸能有這樣的機會。
“那你說娘是過得好還是不好?”明柔望着葉秋娘的眼睛,想從她這裏得到娘親一切安好的消息。
“夫人雖然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意出入府中,但還能吩咐人把這麽多的金銀首飾帶出來給你,看來她在府上還是發展了新的人脈,而且這些首飾也沒有被搶了去,看來情況要比我們想象當中的要好太多。”
葉秋娘當然知道明氏的情況,如今借着許瓊華的這個機會一并安慰了她,見到明柔逐漸放開的眉毛,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明柔心情好起來之後又想到今日和許瓊華鐘田田商量的事情,再看着包袱裏面的金銀首飾,她擡起頭兩眼清亮地望着葉秋娘。
“啾啾——”
“嗯?”
“我會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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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