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一路順風

李長安心想不太好吧,裴悅卻先側着身子進了屋子,他只能随後跟上。

聽書睡得熟,還打着輕微的鼾聲。李長安進屋後,随後丢了個枕頭到聽書頭上,眼裏都是嫌棄。

裴悅坐在桌子邊,兩只手撐着長凳,長睫眨了眨,擡頭看了眼李長安,随後看向桌上的燭臺,再開口道,“我知道你來冀州有你的目的,我過來就是想給你提個醒,冀州裏的水太深。如果你不是太子的人,不要蹚這趟渾水的比較好。你我相識一場,你也救過我,所以我過來多說兩句。”

“太子?為何突然提到太子?”李長安坐在裴悅對面,不甚明亮的燭光映着他們兩個人的表情,都藏了各自的秘密。

裴悅抿唇猶豫一會,“如今是太子接手冀州,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蔣元亮也在梅山鎮。你應該知道蔣元亮是誰,他來了冀州,意味着什麽,你也清楚。我說這些,只是想給你提個醒,光你和聽書兩個,并不足以攪動冀州的風雲。如果你真要做什麽,還是多些準備才好,免得沒了性命,那就太可惜。”

有些時候,裴悅會比較單純一點。但她并不是不聰明,而是沒有過那樣的經驗,不知道外邊還有其他的事。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姑娘,打小沒吃過苦,心思自然會多幾分天真無邪。但有了經歷過磨難後,也能自個兒揣摩出其中奧秘。

就像李平的那些事,從梅山鎮獨自出門,半夜又背着她跑路,再到去暗室偷東西……這諸多的事情聯系起來,自然也就猜到李平是蔣家對頭的人。

而蔣家最大的死對頭,便是太子。

裴悅看李平不說話,趕忙解釋道,“我只是一點建議,聽不聽都在你。”

該說的話都說完,裴悅起身準備離開。

“那你呢?”李長安突然開口,“你應該是個高門貴女,葉竹和秋和身手不凡,等閑人家養不出這樣的侍衛。你這一路冒險跋涉,難道就不危險?”

不知為何,裴悅覺得李平說這話時,口吻除了疑問還有些說不明白的氣憤。

她轉身看着燭光下的李平,立體的五官确實俊秀,光是坐在那裏,就有着渾然天成的貴氣,“我與你并不一樣,你是主動去冒險,我是被迫接受路上的意外。”

李長安動動唇瓣,看着裴悅好半天,最後轉頭嘆了句,“你倒是好随性。”

裴悅确實随性,她自小有爹娘疼,又沒人敢對她說三道四,性子自然灑脫些。若不是有這樣的家世,又如何能做到訂婚後出門。但在這會聽到李平嘆了這麽一句,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你……好好保重吧。”裴悅不願細究讓自己頭疼,既然李平沒有要聽她話的意思,想來有他自己的緣由,不再好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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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走到門口時,李平突然開口問她一個問題。

“裴姑娘,你覺得人更要随心而活,還是該守着規矩?”李長安也站了起來。他看着裴悅的背影,目光深邃。

“自然是更要随心。”裴悅沒多想就接話,“人活一世,誰能知道有沒有來生?既然不知道,應當珍惜當下。”

“那如果你身處混沌,萬事皆不由己,只能墨守成規地去遵從迂腐,還能随心嗎?”李長安又問道。

“自然可以,規矩裏有規矩裏的活法。既然覺得無法忍受,為何不掙脫出去?你是活着的人,規矩是死板放在那裏的,我母親常與我說,做人做事,先問問自己的心。如果你覺得不是你想要的,大可以及時止損,只要你能放得下身上的包袱,這世上便沒什麽能困住你的事。”裴悅的母親是女學裏的院長,不僅學問好,為人做事更是為人稱道。也是她母親,創辦了晉朝第一所女學,可見思維上的超越。

李長安眉心緊擰地看着裴悅,他知道裴夫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現在聽來,也确實,沒有裴夫人的那般教養,裴悅也做不到出這樣的院門。

他和裴悅,到底是兩個框框裏的人,框框裏沒有通向對方的門,裴悅是那五彩廣闊的世界,他則是規矩重壓下還沒拼搏出枝葉的小樹苗。他們走不到一塊兒去,也不用再多說。

李長安和裴悅點點頭,笑着說是,“裴姑娘有此心境很好,願你能永遠保持初心。”這話是由衷的祝福,他也覺得裴悅這樣的姑娘很珍貴難得。

裴悅莞爾點頭,自信道,“我自然會的。希望你也能有沒壓力的一天,我會在永寧住些時日,若是你有事,可以來永寧尋我。”

李長安說好,看到裴悅開門,微微擡了下手,又很快放下。

祝你一路順風——李長安在心裏道。

裴悅回到自己的房間時,葉竹兩個已經收拾好桌椅,屋子裏還殘留食物的氣味,秋和站在木窗邊上,看到主子回來,再掩上木窗,只留下一條縫隙。

“姑娘,您去和李公子說什麽了?”葉竹關心道。

裴悅搖頭說沒什麽,也确實沒說什麽,就是躺下後,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漸漸有了睡意。

次日天剛拂曉,葉竹和秋和就起來收拾。之前的馬車和行李都掉河裏,昨日采買了半天,才重新準備好東西。

等她們收拾好時,裴悅才醒來。大家下樓用了早飯,再上樓準備離開時,聽書送了三張路引來。

“昨日不是有官兵查房麽,我家公子便去弄了這個來,防止待會出不了城。”聽書道。

葉竹收下後道謝,“多謝你們了,怎麽沒看到李公子?”

“公子出門去了,說要去買點東西。”聽書也不懂主子要去買什麽,“祝你們一路順風,平安到達永寧。”

裴悅笑着說謝謝,轉身看了一圈,沒有發現李平的蹤跡,再和葉竹他們下樓。

新的馬車更寬敞一些,還加了更多的軟墊,累的時候可以直接躺在馬車裏。

裴悅上了馬車後,最後看一眼冀州,便放下木窗。等出城時,還真需要冀州的路引,在官兵檢查時,裴悅還是蠻緊張的,直到官兵放行,心裏才松一口氣。

而不遠處的街角,李長安看着裴悅的馬車駛離後,才轉身往城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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