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兩重天(下)
玲珑以為,只要自己夠堅強,機靈些,不管遇到什麽事,憑着靈魂多活那麽幾年,她總能應付得來。如果有痛苦不能反抗,那麽就好好忍耐;如果遇到難題,那麽就用心解決。入宮,她一直是幸運的,一開始就得到攏香的青睐培養,後來有劉司衣的間接庇護。即使以後真的出不去,安分守己地活下去,應該也可以為自己掙到不錯的前程。劉氏和攏香便是她未來生活的榜樣,她認為自己再不濟,在宮中也可以做個管事姑姑,這樣她會很滿足。
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是否有命去掙這樣的前程,新年時她才下定決心要好好活下去,現在看來那決心多麽可笑。她下定決心就能活麽?如果說蕊香的死讓她覺得悲涼,那麽畫眉的死就是讓她看到了宮廷裏卑微宮人最殘酷的結局。死生不由己。玲珑并不是個足夠勇敢的人,穿越前她就是芸芸衆生中最平凡的一個,穿越後生在普通人家,若是沒有入宮,她的一生也會如前世那樣平凡吧,像桑海中的一滴水,能融入衆生最安穩平順的命運中。要是有人向她逼問劉氏的情況,她根本答不出來,與其受盡折磨死去,還不如自行了斷。她的勇氣,只止于此。
玲珑腦子裏盡是恐懼和死生大事,不覺被領出那排低矮牢房的範圍,走了許久,她才發現耳邊早已沒有了那些充滿哀怨的呻吟,喚她出來的太監走在前面,身旁還有個提燈小太監,她并沒有被束縛着,也沒有人擰着她,他們走的這條路,不像是去刑房的,而是普通的宮室之間的小道。他們這是要帶她去哪裏?
玲珑悄悄顧盼左右,旁邊的小太監面無表情,前面的也看不到臉,心裏一片迷茫。忍了許久,最後壯起膽子怯聲問:“這位公公,您這是要帶我去哪?”開口才發覺嗓子疼得厲害,那聲音連她也聽不出是自己發出的。
前頭的公公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道:“跟着來就是。”說完繼續向前走。玲珑愣得挺了兩步,身旁的太監推了她一把催她跟上,玲珑只能默默跟着。
繞過許多宮室間的小道,過了幾座橋,又上了回廊,玲珑本來不識得路,又是夜晚什麽都看不太清,本還有心記記來路,最後放棄了。又出了回廊行了一段,前面一處建築隐隐有燈火,走近方見是一處院門,門邊四瓣菱花窗都積了雪,門口站着個穿棕綠色襖子的姑姑,提着燈籠似在等他們。那姑姑老早就看見他們,見他們走近迎上來:“人帶來了麽?”
太監點點頭,那姑姑顯然也看到了玲珑,玲珑心裏徹底沒底了,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得,為什麽把她帶到這裏,她統統不知道。
那姑姑似乎看出她的迷茫和害怕,柔聲道:“就是她了吧,這天寒地凍的,還是快進去吧。”
太監點點頭,招呼跟着的小太監和玲珑一同進去,臨時問了一句:“皇上呢?”
姑姑順口答道:“已經同禦女歇下了。”
玲珑心裏咯噔一下,皇上?禦女?她首先想到的是她進宮最先伺候過的趙禦女,當初在配室為她清點衣物,也算是伺候她了,可是馬上就知道不可能,那位趙禦女早死了。現在是什麽狀況,玲珑已經完全不能猜測了,她只能愣愣的被那個姑姑領到一處廂房內,廂房裏點着一盞燈,還豎着一架屏風。
那姑姑道:“今兒晚了,你洗一洗把這身衣服換了,歇下吧。”
玲珑口幹得厲害,問道:“姑姑我能先喝口水麽?”
姑姑又道:“快去洗一洗吧,水和吃食都備着了,洗完再吃。”玲珑才注意到她一直皺着眉頭,明白過來,自己在牢房裏待了這麽長時間,身上的味道一定不好聞,臉唰地紅了,不再說什麽,轉到屏風後面。
屏風後放着一大盆熱水,旁邊的架子上挂着換洗的衣服,還放着皂角之類的清潔用品,玲珑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去掉,以最快的速度全身上下清洗了一遍,那身給她換的宮裝有些大,玲珑把褲腳和衣袖別好才走出去。
桌子上果真放着茶水和點心,小太監進來把水和換下的衣服收走,待門一關,玲珑朝着姑姑福身,道:“這位姑姑,玲珑今日蒙你援手相救,無以為報,在此先多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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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姑娘這是做什麽?”姑姑被她的舉動驚到,上前要扶玲珑起來,玲珑堅持不起。
“敢問姑姑當如何稱呼?”
“我姓廖,姑娘不嫌棄,喚我一聲廖姑姑便是了。姑娘的謝我可擔不起,要謝啊,就謝謝咱們禦女吧,是禦女求了皇上把你接到這的。”
“廖姑姑安好,姑姑可否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廖姑姑扶玲珑在榻上坐下,笑眯眯道:“這裏是雲絮齋,是皇上賜給寧禦女的居所。”
“寧禦女?”玲珑瞪大了眼睛,在她認識的人當中,是有一個姓寧,而且與她關系匪淺,可是,禦女不是皇帝妃子的名號麽,原本叫寧妤的攏香不是嫔妃啊?
“哪位寧禦女?”
廖姑姑奇道:“禦女從前不是與你同在司衣房麽,怎麽你竟不認得,虧得禦女還求皇上讓你到身邊伺候。”
玲珑驚得目瞪口呆,同在司衣房的寧禦女,是攏香麽?怎麽朝夕間,司衣房幾乎傾覆,而攏香卻變成了寧禦女?
那晚玲珑又是徹夜未合眼,盡管睡着軟榻,她還是僵了一夜,眼前不時浮現畫眉臨死前的畫面,剪雪的眼淚和玉燕的背影,甚至想到了事發前司衣房宮女們一起打雪仗的情形。早上起來,天還沒亮,廖姑姑說要去伺候皇上,眼見玲珑氣色不好,擔心道:“姑娘昨夜沒睡好?”
廖姑姑是個年過四十的女人,打扮的簡單得體,身上還穿着昨夜見的那身襖子,頭上用扁頭把發髻绾好就不再有別的裝飾,她體态較圓潤,飽滿的臉頰上略施薄粉,皺紋不多,用脂粉修飾過後就更不明顯了,除了略微有些脂粉味,她身上沒有別的什麽甜膩濃香,不知為何,這一點讓玲珑覺得很親近。玲珑搖搖頭,廖姑姑也無話說,只得叫她再多休息一會,自己先去服侍禦女起床。
她走後,玲珑從榻上爬起來,穿上衣服洗漱好。她昨晚上睡在雲絮齋一處廂房,離正屋不遠,趴在窗口可以看見宮人在天井來往穿梭。終于聽到一聲“皇上起駕!”,玲珑看見那個明黃的身影前後簇擁着儀仗太監宮女數人,穿過天井而去。後來回想起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天子陣仗,雖然只是臨幸嫔妃,但當時卻完全沒有心思去感受天家威儀,只是心心念念等着另一個人。
果然,皇帝走後不久,廖姑姑推門進來,見她梳洗好坐在榻沿,一愣:“姑娘自己起來了?也好,禦女要我找你過去呢。”
玲珑跟在廖姑姑身後穿過廊子,雪已經停了,地上房頂上都積着厚厚的白雪,一些樹枝被積雪壓斷,還搬掉在樹幹上,院子裏有兩個太監清理積雪,正房屋檐下也站着個太監,卻不是玲珑昨天見的那個。
“嘿,廖姑姑來了,這位就是玲珑姑娘吧。”太監笑道,玲珑屈膝行禮,太監打起簾子,一陣溫軟香風襲來,玲珑從寒冷的戶外進入暖屋,反而打了個激靈。隔着雕花槅扇,她看見一位身着華衣的女子,高高在上端坐着,身旁站着奉茶捧香的侍女。
玲珑近前幾步,想确認那堂上端坐的是不是攏香,沒注意踩到長出的裙子,腳下一軟,噗通跪下去,料想膝蓋觸地的疼痛沒有傳來,雙臂被向上拽起,擡頭見走在前面的太監,估計聽到動靜馬上回身拽住她,上面的人已經起身疾步走過來,扶玲珑站穩,向其他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喚。”
聲音是攏香的聲音,卻讓玲珑聽着有幾分陌生。
太監和兩個宮女退出去。玲珑只見眼前淡藍色泛着柔光的布料,觸手柔滑,慢慢擡起頭,看見攏香關切地看着她,像從前一樣,她記得,得知蕊香死去消息的那晚,她也是這樣看着她,眼裏有擔心和憐惜,但是又有什麽不同了。
攏香的黑發,平日愛分為兩股梳簡單的雙丫髻,她頭發多而長,腦後往往還會留出一部分,垂在身後紮起來,如今卻都盤在頭上,用玉簪子固定;還有,攏香身上一般穿着普通的宮裝,就是每個人都一樣的制服,因為品階比玲珑高,所以她的衣服比玲珑的好看些,領口和袖口都繡有細細的花紋,而如今,她身上穿着一件秋香色的長衫,外面罩着藍地繡黃萼白梅的褂子,腰間系着鵝黃緞掐牙裙,光華秀麗;還有……還有其他地方也不同了。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麽,終究沒說出來,只見攏香神色哀戚。最後她哇地一聲倒在攏香懷裏大哭起來。
這是她對于這幾天遭遇的宣洩,她的恐懼、悲憤和傷痛,全都順着她的眼淚流出來。不知過了多久,玲珑覺得自己的肺都哭得疼了,內心卻漸漸平複下來,支起身子問道:“攏香姐姐,你怎麽成了禦女了,司衣房的事你知道麽?大家都被關起來了。”
攏香點點頭,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頰流下:“我都知道,徐才人是在含象殿流産的,皇上非常生氣,後來查到司衣房,劉司衣……司衣大人她,已經過世了……”
“什麽!”玲珑以為劉氏的境況至多不過與被關押着的宮女們一樣,沒想到她早已不在。
攏香深吸口氣,道:“徐才人突然小産,內侍監的人在徐才人衣物上發現大量溫辛活血香料,司衣大人說所有熏衣的香料都是特別配的,可是查到香料房的時候,關于新配香料的記錄卻都沒了,後來發現夏才人宮裏有大量活血的藥材,又有人揭發說司衣大人近來與夏才人來往甚密……”
劉司衣與夏才人來往甚密,可不是,在外人眼裏也許就是如此,只有司衣房裏親近的人才知道劉氏無奈。可是那香料,玲珑分明記得劉氏謹慎地特地叫人配了适合孕婦用的香料專供徐才人熏衣,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有大量活血的香料呢。
聞香是否真能導致小産玲珑不知道,可是徐才人無故滑胎,又查出司衣房送去的衣飾有問題,矛頭不就指向司衣房了麽。難怪司衣房裏的人都要被抓起來,恐怕在別人眼裏,她們都逃不了幹系。
“衣飾被查出問題後,皇後娘娘立刻下令絞死司衣大人,原因是從中秋一事到徐才人小産,司衣房屢次犯錯,蓄意勾結宮嫔禍亂內廷,上一次已經額外寬恕,這回事關皇嗣,只能重罰。”
玲珑攀着攏香的手,靠她才不至于再度腿軟摔倒:“姐姐,這……這還在年節,怎麽就絞殺了。”如此雷厲風行,不顧年節忌諱,連個翻身的機會也沒有。
攏香慘笑:“是啊,還是年節呢,可是皇後說皇嗣為重。昨天我求皇上,皇上說念着年還未過完,司衣房的其他人今天就能放出來,只是司衣大人……”
放出來,可是畫眉已經死了,春雨不知去向,玉燕……玉燕現在怎樣了?玲珑瞧着攏香耳上明晃晃的墜子,忽覺有些頭昏,眼前的景象越來越花,耳邊聽見攏香喚她名字的聲音漸漸遠去,一頭栽下去。
那是玲珑入宮以來頭一次生病,說不清是凍的還是吓的,在她直面了一場疑雲密布的宮帏之禍後,她的身體替她選了一種較輕松的方式渡過那幾日難熬的時光。後來過了很久她才知道,司衣房的這次劫難,其實與皇後和貴妃的明争暗鬥有關,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來這是一次權力角逐,在玲珑的記憶裏,這卻是一次殘酷的劫難。
卻道:“紅消香斷有誰憐”“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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