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撞破現場

黑暗中,時尋綠的視線死死地釘在雲亭睡着後略顯乖巧的臉上,一寸一寸地掃過。

片刻後,時尋綠目光下移,觸及到雲亭腰間反射着月光的魚尾時,面上恍惚了一瞬,漫上些許意味不明,瞳仁月色淺淺,像是夏夜裏的螢火幽暗,卻被纖長漆黑的眼睫一寸一寸遮去。

要說時尋綠現在心底在想什麽,怎麽說呢,許仙遇到白素貞變蛇時是什麽感覺,時尋綠現在就是什麽感覺,唯一的區別在于,人家許仙是日蛇,而自己卻是被魚日了。

怎麽想怎麽操蛋。

思及此,時尋綠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放電視采訪裏必然會被消音的那一種。

天元還抵在雲亭的心口,虎視眈眈。

忽然間,雲亭翻了個身,任由自己緩緩陷進熟悉的氣息裏,尾巴很是信任地勾着時尋綠的腰,像是小動物般,親昵地亂蹭。

時許仙的手腕一僵:“........”

呼吸急促。

最終,在一劍戳死雲亭和摸尾巴之間,時尋綠最終選了後者,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指尖很誠實且不受控地摸了上去。

摸摸尾巴而已,就當是補償自己一晚上勞心勞力。

時尋綠如此安慰自己,絲毫不肯承認是自己其實根本舍不得動雲亭一根手指頭。

天元如燭火,悄無聲息地隐滅在黑夜中。

月光溶溶,染開薄紗般的微涼寂靜,觸手生溫,魚鱗形狀似玉,卻無半點海水的鹹腥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桃花香,溫暖暧昧,和與時尋綠人腿交纏時的熾熱急躁完全不同,軟軟垂下,讓人忍不住着了迷般,将目光牢牢落在上面,一摸再摸。

若是清衍此時在這,見到此情此景,必然要打斷時尋綠不安分的狗爪子。

可惜清衍不在,只能便宜了時尋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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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亭在睡夢中似是感覺到時尋綠的觸摸,像是被吵到,不安分地皺了皺眉,無意識地吐出幾句噫語。他側着臉,鋪散的青絲落在時尋綠耳邊,随着冰涼的餘息不斷上下起伏,飄在時尋綠的耳垂邊,自尾椎骨泛起陣陣麻癢。

時尋綠看了他一眼,見雲亭眼皮微動,像是要醒,抿了抿唇心虛地縮回手:“.......”

好在雲亭只是尾巴很敏感,輕輕一碰,就像含羞草似的卷了起來,輕輕搖晃,帶動着肩頭的青絲悄然滑落至後背,露出肩頭大片泛着淡紅、瑰麗莫名的牙印,卻并沒有要醒的意思。

時尋綠暗暗松了一口氣。

屋外雨聲稍歇,冰涼的雨絲透着窗棱飄了進來,莫名有些寒涼,雲亭感受到尾巴上消失的溫度,在夢中竟覺得有些冷,迷迷糊糊地擺了擺尾巴,尾巴尖柔軟的鲛紗随之一動,像是活過來般,如流水般輕柔地緩緩纏上時尋綠的手腕,親昵地蹭了蹭,随後慢慢收緊,汲取溫暖。

時尋綠忽然覺得這口氣松早了:“.......”

他畢竟是在二十一世紀唯物主義下成長起來的有為青年,見到此情此景,率先移開了目光。

你要說他怕,或許是有的.......

但是........

時尋綠動作一頓,緩緩抽回手,一點一點,嚴絲合縫地将雲亭摟進了懷裏。

但是這個人是雲亭,不是別人......

不是別人。

魚妖也好,什麽鲛人也罷,只要是你........

思及此,時尋綠心中稍安,狠狠閉上眼,指尖收緊,緩緩将雲亭抱緊,嚴絲合縫,不帶一絲空隙。

借着夜色的掩蓋,時尋綠湊過去摸了摸雲亭散落在眼皮上的碎發,忽然有了一種這個人全部屬于自己的沖動。他在雲亭輕顫的睫毛上面落下一吻,随後一路向下,輾轉碾磨,緩緩落到唇上,輕輕舔咬了片刻,含糊不清道:“醒了之後,不管發生什麽,都要告訴我。”

“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都別瞞我。”

都別瞞我,別丢下韓@各@掙@離我一個人.......

時尋綠不怕神魔,不怕妖鬼,只怕雲亭........

沉沉困意打着巨浪接天而來,很快便将時尋綠拖入了深沉的夢裏。

夢裏雲亭的尾巴在夜色中悄無聲息纏着他的腰,兩個人貼的死緊,相擁而眠。

翌日一早,在另一間房內,清衍打坐完畢,緩緩睜開了雙眸。

一大早,他的眼皮就一直瘋狂在跳,像是預示着今日注定有什麽不平凡的事情要發生般,疑惑地捂着眼睛,走到客棧門口。

昨夜雨下了一夜,空氣中還殘留着冰冰涼涼的餘韻,随着微風吹進客棧內,檐下的風鈴搖曳着水珠叮當作響,沖散了清晨的慵懶。

客棧的掌櫃顯然也被昨夜的大雨吵得睡不着覺,撚着個小胡子,捧着算盤無精打采地将珠子打的噼啪響,賬本卻遲遲沒有翻頁。

清衍心道莫不是大早上沖撞了什麽髒東西,待會遇見一并捉了,走過去叩了叩掌櫃的櫃沿:“掌櫃,昨日和我一起來的少年可有瞧見?”

掌櫃的聞聲擡頭,腦海裏頓時想起了昨日的一些見聞,眼角一抽,幽幽地看了清衍一眼。

清衍不明所以:“?”

掌櫃見四下裏的夥計都打着哈欠忙着自己的事,無人注意這邊,便神神秘秘地沖清衍招了招手,在對方湊過來時探頭指了指時尋綠所在的房間,語氣意味深長:“我昨日見他和住在那裏的小仙君抱在一起,進了房間。”

“抱在一起?!”清衍頓時感覺有些驚悚,心想按照雲亭那個單純的性子,該不會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吧,趕忙沖上樓,敲響了房門。

篤篤篤——

一陣富有節奏又暗含緊迫性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來,聲音越來越大,來勢洶洶,頗有不開門就會直接踹門而入的架勢。

時尋綠昨夜被折騰了一晚,到天亮前才堪堪睡下,在睡夢中被驟然被吵醒,忍不住狠狠皺起了眉,雲亭更是難受地往他懷裏縮了縮,随後呲溜一聲将腦袋埋進了被子裏,只露出一個圓圓的黑色頭頂。

門外的敲門聲停了片刻,複又響了起來,宛若驚雷,時尋綠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早已不見半分睡意,瞳仁魔化幽幽閃着紅光,戾氣直竄腦門,嘩啦一聲掀開了被子。

他随意撿起作業被扔在地上的破爛衣衫,披在肩頭,在房內找了一圈,發現他昨日束發的發帶已經皺巴巴被扔到一邊,上面還沾了一些不明物體。

想到昨天晚上的一些細節,時尋綠不免臉皮發燙,匆匆扯過雲亭頭上的發帶,随意給自己綁了個馬尾。

亂七八糟的衣服根本遮不住鎖骨和脖頸處密密麻麻的吻痕,時尋綠也沒什麽羞恥心,一片随意披上一邊坦坦蕩蕩地去開了門,開門時額間的藍火印流轉鮮明,垂下睫毛時恰好掩去了眸中的戾氣,沙啞的嗓音裏還帶着些許慵懶:“誰?”

見有人開了門,清衍敲門的手猝不及防地剎在半空中,舉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時尋綠陰郁的雙眸,下一秒就開始和對方幹瞪眼:“.......”

時尋綠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瞬間站的比小學生軍訓還直,眼珠子驚得像是要凸出來,渾身僵硬,連衣服都忘了穿整齊,牙根緊繃。

他媽的,誰能告訴他,清衍長老怎麽會在這?

清衍緩緩向下,在瞧見時尋綠脖子上的吻痕時,臉上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凝滞,又想起昨日掌櫃的話,心裏頭七上八下的,顫聲不可置信道:“你,掌門........”

清衍堂堂一門長老,難得有舌頭捋不齊的時候,心裏頭七上八下的,磕磕巴巴說不出個完整句子,胸膛氣的上下起伏:“........”

其實,清衍看到時尋綠脖子上吻痕的那一刻,心底已經隐隐約約似乎猜到了什麽,但是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一定要親眼看到雲亭才确定。

時尋綠:“........”

他看着清衍隐隐變青的神色,心底頭那點起床氣陡然消了下去,像是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只留袅袅的青煙與灰燼,雙手撐在門邊擋住清衍的視線,目光游移,面上強裝鎮定:“........他,他不在。”

動作間,衣領大敞露出大片吻痕而不自知,清衍見他這幅模樣,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鐵青的臉逐漸變黑,言罷直接揮手用靈力将時尋綠震開,大步走向房內,環視一圈。

雲亭果然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地睡着,只有周遭的混亂暗示着昨夜發生了什麽。

清衍見此瞳孔倏然緊縮,指尖緊了又松,周身頗有些風雨欲來的氣勢。

時尋綠緊跟在後,心知雲亭作為一派掌門,還不至于被毒打,但架不住骨子裏仍是操心的老媽子命,側身擋在雲亭面前,沒什麽誠意般地道着歉:“長老,你別生氣,是我先勾引嬌嬌的,和他沒關系。”

清衍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語氣裏聽不出情緒:“我知道。”

不是你,還能是掌門先動的手?

時尋綠:“........”

他突然覺得自己可以改名叫時窦娥。

清衍說完這句話,看也沒看他,走到雲亭的床前,倏然伸出手,似乎是想将雲亭叫醒再收拾。

時尋綠心尖一緊,面色一變,眉眼忽然漫上一些狠厲,幾乎是同時出手,瞬間攥緊了清衍的手腕:“.......”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清衍的指尖被迫懸停在空中,再難寸進分毫,而雲亭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仍睡得無知無覺,唇邊散落的黑發随着他輕柔的呼吸微微顫動,片刻後他甚至還翻了個身,露出後背大片或瑰麗或清淺的吻痕,腰間往下點點金色魚鱗被巧妙地掩進被中,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腰窩。

#睡得十分安詳#

時尋綠低聲對清衍道:“別吵醒他。”

他倒不擔心清衍會對雲亭做些什麽,卻不願有除他之外的人看到雲亭的另一面,語氣中含着絲絲縷縷的占有欲,如毒蛇在暗中嘶嘶吐信,不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清衍擡頭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審視,目光如利刃般,似乎要将他的靈魂都看透。

時尋綠不閃不避,大大方方地回視清衍,黑如墨玉般的眼珠子卻意外的幹淨,在晨光中反射着溫潤的光。

其實,在某個瞬間,連時尋綠都在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有什麽意義,自己明明什麽也做不了,偶爾還會入魔神志不清,甚至被天道強壓着日日苦練,背負起原主救世的任務........

後來他想明白了,也許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遇到雲亭.......

但同樣,雲亭也會是他的........

是他的。

時尋綠立于晨光裏,像是一捧新雪,又像是一縷清風,在塵世的晦暗中,因心有所念,心有所求,故而不會如上輩子般走偏入他道,依舊幹淨清朗。

清衍動了動指尖,垂眸緩緩縮回手,神色晦暗不明:“.......你和我出來。”

說完,甩袖率先出了房間門

看樣子是在強忍怒意。

時尋綠忽然覺得,清衍對雲亭是不會做什麽,但對自己,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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