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阿舒,給我親親好不好?”

買舒被送到醫院的時候, 平衍和林初已經被顧清宮打了個半死。

顧清宮畢竟是被顧家當做接班人去培養的,該學的防身和格鬥術也都學了,招招淩厲狠辣, 直往人心窩和要害處踹。

要不是顧清宮身邊的保镖心腹害怕再這麽打下去, 顧清宮身上得背幾條人命, 連忙把雙眼赤紅的顧清宮拉住了。

另一邊,買舒的治療也不能拖,顧清宮只能恨恨踹了地上捂着打落的牙齒哀叫的兩個男人, 不情不願地剜了尤其血水淋漓的平衍一眼,随後才轉身,快步坐上了去醫院的救護車。

不吃不喝受虐了這麽長時間,買舒的身體機能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到最後吞咽食物和說話都很困難, 顧清宮在醫院寸步不離照顧了他一個多月, 才堪堪得到醫生準許,讓買舒出院。

但是即使是出院了,買舒的嗓子也不大好了。雖然動了手術,又細心将養了那麽些天, 連主治醫生都說買舒能發生了,但是這麽多天, 買舒還是不肯開口說話。

剛開始顧清宮每日回到家中時,便經常看見買舒一個人獨自坐在簌簌的花廊架底下,仰頭看外面的群山,背影看上去安靜淡然。

等到他腳腕和膝蓋上的傷都好了, 顧清宮害怕買舒到處跑又出現意外, 只允許買舒在顧宅範圍內活動。

但是顧宅實在太大了,顧清宮每回回到家中, 買舒不是一個人在葡萄園散步,便是在庭院花園之中對着那些花花草草發呆。

他現在已經不能握畫筆了,手還會抖,只能偶爾看着這些靜物解解饞。

因為這,顧清宮經常找不見他。

但是買舒上次出意外真的太吓人了,顧清宮每回找不見他,心中的煩躁更甚,忍耐許久之後,實在忍受不了終日提心吊膽,找人訂做了一個腳環。

這個腳環能實時跟蹤佩戴者的動向,鍍金質地,不會太硬硌腳,上面還雕刻了精巧的花紋,除了看上去很貴,看上去就和平常的腳環沒什麽兩樣。

然而,再怎麽像正常的腳環,買舒也不會看不出來這是一個什麽東西,沉默地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的顧清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剛洗完澡,身上還飄着淺淡的香氣,少年勻亭勁瘦的身材包裹在浴袍之下,露出小腿和雙腳,規整地并在一處。

他的雙足瑩白素淨,線條優美,骨肉細膩,指甲圓潤而整齊,每根腳趾都修長瑩潤,似白玉勾畫雕刻,令人神魂颠倒,忍不住萌生出想要拜倒在他的足下親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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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宮伸出修長的指尖,捉住買舒的腳腕,打開腳環想要給買舒扣上。

買舒抱臂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躲開,腳掌抵在顧清宮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踩了一下,下巴微擡,慢慢将他往外推。

随着他的動作,浴袍微微向上撩開,露出白淨細膩的大腿。

“........”

顧清宮看出了買舒的不樂意,傾身上前将買舒的浴袍下擺往下拉,低聲道:

“不會傷你的。”說完,顧清宮頓了頓,又道:“我不在的時候就帶上,好不好?”

買舒定定地看了顧清宮一眼,不知為什麽,他似乎從顧清宮的眼底看出了些許懇求意味,呼吸亂了一瞬,緊接着又變的面無表情,動也不動地看着顧清宮撿起地上掉落的腳環,解開外扣。

似乎帶上了些許默許。

咔噠一聲,腳環扣在了買舒的腳腕上,襯的他腳腕如修竹筆直勻淨。

腳環并不冷,是顧清宮在掌心捂熱了才給買舒戴上的。

買舒還是有些不高興,但是又不想說話,悶聲轉過去,将自己埋進被子裏,不見首尾。

顧清宮見他難得孩子氣般的賭氣模樣,像是笑了一聲,但他笑聲很短促,很快又寂靜下去。

買舒不願意說話,所以兩個人相處對話只能由顧清宮開頭,也只能由顧清宮結尾。

顧清宮也不嫌煩,不是和買舒說今天家族中的二叔出了什麽事,就是和買舒彙報曲蕭的近況。

曲蕭背後畢竟還有不少勢力,又背靠買氏,顧清宮想把對方踩死,還是得費不少力氣,而且稍有不慎,就能影響到顧氏的企業。

但是顧清宮面上卻沒說什麽,裝作輕松的模樣,洗完澡後鑽進被子裏,從背後抱住買舒,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閑聊,一副很順利的樣子。

買舒知道他嘴硬心軟,側過頭,墨色的頭發四散開來,尾端泛着白,撓的顧清宮鼻尖微癢。

顧清宮對上買舒俊秀逼人的側臉,微微愣了一下,正想說話,卻見買舒湊過去,将顧清宮的臉按在脖頸處,試圖用這種方式讓顧清宮閉嘴。

顧清宮悶笑一聲,反手抱住買舒。

得益于與買舒的朝夕相處,顧清宮現在眼睛已經好了大半,不需要特制的眼鏡也能自由行動,但他沒有和任何人說,每每顧琢夫婦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也全當沒看見。

過了這些時日,買舒不論是真實年齡還是法律上的年齡都屬于成年人了,顧清宮顧忌于他的傷沒好就沒有越界,今日見他腳腕上的傷連一點疤都沒留下,才放下心來。

這一放下心來,顧清宮又開始想些有的沒的。

買舒皺了皺眉,在被子裏踢了踢他,力道卻跟貓撓似的,輕飄飄地沒有任何威懾力。

顧清宮嘴角微勾,湊過去用指尖摸了摸買舒的臉,又微微拉進距離,在買舒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買舒瞬間緊咬牙關,不知想到了什麽,瞳孔微震,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他反射性地用力推開顧清宮,身軀還有些發抖,嗓子裏發出像幼獸般的低吼聲,眸底逐漸漫上些許抵觸與恐懼。

顧清宮差點被買舒從床上踹下去,他臉上還帶着未散的茫然,正想,瞳仁中倏然映出買舒異于平常的行為,不禁愣了愣。

買舒此刻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頭發自發尾處已經開始發白,且還有往發根處蔓延的趨勢,連帶着睫毛都開始發白,似乎染上了霜雪般透淨,輕輕顫抖着,臉頰的皮膚白的幾近透明,像瓷瓶般脆弱易碎。

顧清宮被他的變化吓到了,在原地怔了片刻,才連忙湊過去想要安撫他,卻被買舒揮手甩開。

買舒現在顯然已經陷入了某種痛苦的情緒中,顧清宮的吻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一月前在平衍家被羞辱觊觎的不堪回憶,逐漸變得理智全無,只是本能地想要阻止顧清宮的靠近,因此下手沒輕沒重,顧清宮被他推的向後踉跄幾步,額頭不慎磕在床頭櫃上,刺目的鮮血瞬間從破裂的皮膚中燙了出來,溫熱了眉骨。

這下,兩個人都怔住了。

顧清宮不可置信地擡起手,摸了摸眉骨上的鮮血,餘光看見買舒同樣呆呆地看着他,眸底的血色褪盡,只剩茫然的無措。

顧清宮的心尖微微顫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酸楚自心上蔓延開來,疼的他幾欲落淚。

平衍這個變态在獄中已經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對買舒所犯下的行徑,其中就包括時不時的肢體騷擾,顧清宮他聽完時恨不得穿越回剛發現買舒被囚禁的時候,當場掐死平衍。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顧清宮現在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重新膝行到買舒的身邊,試探着張開雙臂抱住了買舒。

買舒狠狠閉上眼,咬緊牙關,牙齒碰撞發出咯吱的輕響,半晌後實在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将手臂抵在顧清宮的肩上,用力地想要推開了顧清宮。

他全程沒有說話,或許是不願意說,像只被困在牢籠中的小獸,指尖掐着顧清宮的肉,雙眼發紅,使勁想要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顧清宮被他掐的直吸冷氣,半晌竟然沒能抵過買舒,被用力地推到床底下,整個人仰躺在柔軟的地板上,摔得七葷八素的。

買舒蜷在被子裏,連頭都沒有露出來,顧清宮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半晌什麽話也沒說,看着買舒的背影,指骨攥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随後陰着臉從房間裏出去了。

因為生氣,他離開時即使再過于忍耐,也沒能控制住自己将門摔得又重又響。

顧琢不知道顧清宮和買舒之間發生了什麽,聽到動靜便從客廳裏擡起頭來,正想說話,卻被顧清宮額間淌着的鮮血吓了一大跳,趕忙讓管家找來紗布和酒精棉簽,語氣責怪道:

“這是怎麽了?!”

“自己摔的。”顧清宮随口應了一句,有些心煩意亂,正想掏出兜裏的煙抽一口,卻忽然發現自己的煙落在房間裏了,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煩躁,語氣也不大好起來。

顧琢瞅了他一眼,心中繞過幾個念頭,半晌才道:

“和買舒吵架了?”

顧清宮倏然擡起頭,狹長的眼尾眯起,矢口否認:

“沒有。”

“.........”顧琢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最了解自己的兒子,顧清宮做事向來冷靜沉穩,只有遇到買舒時才會沖動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一碰到和對方相關的事,就滿腦子都是買舒,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

“別替他開脫了,他現在的精神狀态,我看着都替他擔心。”

“沒有開脫。”顧清宮不喜歡顧琢的用詞,皺了皺眉:“他很好。”

“是嗎?”顧琢不鹹不淡地看着周圍的傭人給顧清宮上藥,語氣低沉:“你這麽大的人,能在櫃子上磕出一道這麽長的傷口?”

“我本來就瞎,磕了有什麽奇怪的。”顧清宮打定主意遮掩過去,含糊道:“您就別管了,我心裏有數。”

顧琢挑起眉毛,嗓音帶着些許不悅,冷笑道:

“你又數?你有個屁!”

老實人發火也是很可怕的,顧清宮驚訝于一向一板一眼的老爹也會說髒話,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顧琢一眼,張了張嘴,連臉上的紗布都忘了按住。

顧琢站起身,嘩啦啦桌面上的報表和資料全部灑在了顧清宮的臉上,低聲呵斥道:

“你還要瘋到什麽時候?”

“買家雖然沒落了,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想完全踩死它,有沒有想過要得罪多少站買家的人?!”

“況且曲蕭,她背後可是那位!”

顧琢用手指指了指上面,壓低聲音道:“他新上位,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你非要這個時候和他過不去嗎?!”

顧清宮眉眼下壓,像是有些不服,彎下腰牽起地面上的紙張,低笑道:“那又如何?我又不是輸不起。”

“但是你的目的要讓他們永遠沒有翻身的餘地,就要搭上整個顧家陪你硬碰硬,有沒有想過族裏的人會怎麽想?”顧琢深吸一口氣,像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怒火卻仍舊蹭蹭往上漲:“你真的要為了他,去任性?”

顧琢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顧清宮還要一意孤行,那麽作為一個不合格的掌舵人,很快就會被族裏抛棄。

“是。”顧清宮微微擡起頭,聲音先是擡高,又慢慢低了下去,顫聲道:“爸爸,我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了。”

他不是不知道任性的代價,但仍是這麽做了:

“我不知道這種情緒來自哪裏,我一開始也覺得莫名其妙,後來就認命了。”顧清宮攥緊指尖,用力到指骨發白:“但我知道我喜歡他,所以他不能做的事,就由我來替他做。”

“事成之後,我會自請上昆侖獻祭,将我的身軀和靈魂先給昆侖山神,護佑顧家百世綿延,挽回我這次任性給顧家造成的損失。”

顧清宮堅定地看向滿臉震驚的顧琢:“我的生命屬于顧家,但我的靈魂,屬于我的愛人。”

“父親,從小到大,我都聽你話,但這次,我不能聽你的。”

“我願意為他獻上一切,然後承擔應得的所有代價。”

顧琢滿臉寫着“你瘋了”,豁然站起身怒極反笑,擡起手用力扇了顧清宮一巴掌,似乎想要直接将對方扇清醒,怒斥道:

“你別忘了,你當初和他在一起,讓他留在你身邊,根本不是因為什麽勞什子狗屁喜歡,是因為只有他才能讓你看見。”

“你敢告訴他嗎?你能告訴他嗎?”

顧琢眼神似譏似諷,一字一句道:

“你以為能瞞多久?你以為他現在這個樣子又真的能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

“況且,那些人本就對你虎視眈眈,試圖完全獻祭你獲得財富和地位,你不去想着反抗,反而心甘情願為了精神狀态不正常的人賣命,你真是窩囊!”

顧琢畢竟比顧清宮長了幾十歲,想的問題比他多,也比他長遠,将所有的問題血淋淋地攤開在顧清宮面前,讓他不得不狼狽應對。

顧清宮白玉般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色指痕,他的頭被扇偏了過,神情掩在黑暗中有些晦暗不明,聞言咬緊了牙關低聲道:

“買舒他沒有精神不正常,是別人對他的惡意太大,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世界正确相處而已。”

“是,我承認,我當初和他在一起确實只是因為只有他能讓我看見......”

但是,我也是真的對他一見鐘情。

顧清宮話還沒說完,餘光忽然看到熟悉的衣角在角落一閃而逝,快的幾乎要看不見。

是........買舒?

顧清宮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壓着嗓子生疼。

他臉上逐漸漫上些許慌亂,聯想到剛剛自己和顧琢的對話,也不知道買舒聽去了多少,手足無措之下只能豁然站起身,不顧顧琢尚且難看的神色,不管不顧地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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