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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天下之大稽,他居然一直幫穆羅推波助瀾,出謀劃策,真誠地祝福他們終成眷屬。
程希覺頭腦裏熱潮洶湧,心跳迅疾地砰砰,短暫的幾秒內,穆羅說過的話一一閃過。
穆羅與Bane頻繁約會,顧漸邀請穆羅上門,誇贊穆羅的鋼琴技藝……穆羅竟然敢在顧漸家裏洗澡!
不止于此,穆羅親口承認對Bane有圖謀不軌之心。
程希覺耳後的血管鼓漲怒氣,勃勃地跳動,他幫穆羅大費周章的找到Bane,一步一步推着穆羅向前走,最終把穆羅推到顧漸身邊,世界上還有比給自己的妻子和好友牽線搭橋更傻逼的事情麽?
該死的穆羅,搞藝術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窄小的手機屏幕裏顧漸嘴角銜着笑意,絲毫不知引起的軒然大波,烈火烹油熱度在他眼前綻開,鋪天蓋地地贊譽美貌和才華,那些曾經愛他的粉絲湧入直播間,群情激昂地告白。
顧漸倚靠着椅背,沉甸甸的吉他壓在他半屈的膝上不顯笨重,敞着長腿姿态潇灑利落,名和利皆在眼前唾手可得,但他卻話題一轉,輕描淡寫地說:“我是來替穆羅向大家的道歉的,他臨時有事不能上臺,不能讓你們空等一場,Bane已經是過去式了,蔣冽是位優秀的歌手,穆羅亦是天才樂手,希望大家多多關注他們。”
方才蔣冽的粉絲們心中略有不滿,腹诽為什麽Bane突然冒出來說自己是原創,蹭蔣冽的熱度蹭得也太明顯了,沒承想這段話說得他們啞口無言,Bane豁達大度,他們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程希覺聽到蔣冽的名字,才想起蔣冽是Bane的頭號粉絲,狂熱到不能容忍對Bane的任何诋毀,現在聽到顧漸這麽說,蔣冽嘴都要樂歪了。
他之所以讨厭娛樂圈的人,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蔣冽,剛出道那會因為經紀公司有人在後臺說Bane是醜八怪,一直不敢露臉在裝神弄鬼,蔣冽把人收拾了一頓,為此母親來求程希覺出面,花費一番力氣擺平各大媒體,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倒黴弟弟肯定會來糾纏顧漸,程希覺一想那個場面更心煩氣躁了。
顧漸挎着吉他站起身,揚揚手腕向直播的觀衆告別,鏡頭跟随他不徐不疾地走下舞臺,彈幕裏眼淚奔湧,念念不舍,不舍的是十年時間如同流水,自己的青春易逝。
程希覺盯着屏幕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下屬很快查到顧漸在電臺大廈的後期部門工作,順藤摸瓜找出居住地址。
至于穆羅為什麽突然消失,程希覺為什麽要關心他?
穆羅愛去哪兒去哪兒,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程希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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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不見心不煩。
顧漸走出鏡頭範圍外後步履驀然加快,欣喜若狂的導演迎上來打招呼,他側身掠過,徑直走向演播室外的洗手間。
洗手間裏空無一人,顧漸反手鎖住門,脊背向後一靠抵着門,向下緩緩滑坐在冰冷的地面。
胸口劇烈的起伏,仿佛溺水一般喘不上來氣,顧漸緩緩擡起手,雙手難以自控的顫抖,他牢牢攥住手指,用力捏到手指發白,竭力遏制着顫抖。
八分鐘是經過脫敏之後的極限時間,他勉強能撐過這段時間,一旦跨過這個時間點,會直接在臺上發病,就像現在這幅鬼樣子。
顧漸從褲子口袋裏掏出藍牙耳機,山呼海嘯搖滾音樂隔絕一切安靜,震得耳蝸振顫,他才覺得緊繃的神經驟然懈弛,逐漸能呼得上來氣。
手機裏的信息狂轟濫炸,Bane登上了熱搜,狐朋狗友都來詢問他,他修白手指點幾下退出微信,關了電話通訊,只留下播放音樂的功能。
上回發病是在引力公司幫唐歌保住工作,唐歌問過顧漸為什麽要幫助她,他說失意不得志的人太多了,不差這一個,這次冒險幫穆羅救場,壓下這場危機,出于同樣的理由。
顧漸弓下背,臉頰深深埋在膝蓋間,鼻間溢出一聲自嘲的輕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意的滋味,所以不願眼睜睜看旁人像他一樣受罪。
電臺大廈的人群裏寂若無人,保安拉下電閘熄燈前,顧漸出來了,打車直奔家門口。
一進門,八分蹦過來黏着他撒歡,顧漸打開冰箱拿瓶牛奶,桌子上散亂堆着孕檢報告,上面壓着醫生開的營養補充片,他倒出幾粒就着牛奶咽下去。
頭疼外加耳鳴,想睡着覺很難,顧漸端着牛奶掃一遍房間,得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緩解難受的感覺。
顧漸在電臺大廈入職時登記的入住地址,老城區的老房老院,程希覺倚坐在轎車後排,路燈掠過車窗斑駁明亮,深夜的馬路上人煙稀少。
他修長有力雙手交疊,輕輕壓在下颚,籌思見了顧漸該如何是好。
Bane再次出現的消息在網絡漫天漫地,人們贊羨他的樣貌,喜歡他風輕雲淡游刃有餘的姿态,只屬于程希覺的伴侶,在今晚變成了大衆情人。
程希覺一直清楚顧漸是個寶貝,但現在所有人,包括穆羅都知道了,他心裏有種被人觊觎的微妙不爽感,時時刻刻有人虎視眈眈盯着自己的伴侶,這種感覺誰受得了?
作為前夫,他無權幹涉顧漸的任何決定,大半夜找上門這事都屬于糾纏的範圍了。
可若是做了紳士君子,就要任由穆羅追求他的前妻,送顧漸他親自挑選的香水,程希覺寧可厚顏無恥,體面還能比老婆重要不成?
轎車停在老舊巷子口,夜裏靜悄悄,程希覺依着地址走進去,木門半遮半掩,小院房間窗戶透出黯淡的燈,院裏的樹下趴着一條灰白的土狗在睡覺。
三更半夜不關門,程希覺推開,木門吱呀一聲響,八分警覺地支起來,見到老熟人,百無聊賴地趴下閉上了眼。
程希覺邁上臺階,室內傳來轟隆的槍擊爆炸聲,游戲的背景音樂尖利刺耳,他屈指叩了虛掩的門幾下,無人應答後推門而進。
屋子沒開燈,牆上挂的電視機是唯一光源,晝思夜想的人窩在陳舊的沙發裏,姿态懶得沒個正形,似乎在肚子上放了個抱枕,用來支着游戲鍵盤,手指敲得噼裏啪啦作響。
屏幕裏喪屍的腦髓噴薄欲出,四處血肉橫飛,血腥的場面令人作嘔。
程希覺晚上才在直播裏見過他,可一見到活色生香的真人,不由得想多瞧上幾眼。
不同于直播裏那個散漫迷人的天才歌手,現在的顧漸黑發半濕散在淨白脖頸裏,幾縷戳着深深細勻的頸窩,電視冷光打過來,白得過分的臉上溫潤細膩,削薄的眼角冷淡耷拉着,恹恹的頹靡模樣。
程希覺就喜歡他這幅樣,随手摁下牆上的開關,明亮的燈光傾瀉而下。
顧漸擡起手腕掩住眼睛,微啞的嗓子呢喃問道:“穆羅?”
程希覺咬緊牙關,原來門都不關是在穆羅上門,從齒縫裏擠出三個冷硬的字:“程希覺。”
顧漸放下手臂,眯着眼梢看他,方才的慵懶一掃而空,“你來幹什麽?”
呵,穆羅能來我就不能來?
程希覺喉結滾動,壓下翻騰的妒火,沉聲道:“我來找你談事情。”
顧漸偏過頭,單手捋起垂落的頭發,“什麽事?”
程希覺居高臨下,目光審視地看他,“你做的好事。”
“我做的好事很多,不知程總說的是哪一件?”顧漸一絲不亂地問。
程希覺雙手撐在沙發背,伏低身子極具壓迫性地逼視,直白地問:“孩子打了沒有?”
房間靜默無聲。
顧漸冷冷睨他一眼,緩慢垂下眼皮,嘴角譏诮地勾起,“我的孩子留不留與你無關。”
在此之前,程希覺隐約地盼望那通電話只是打錯了,在聽到“我的孩子”四個字後,希望徹底破滅,他擡起下颚深呼吸一口氣,“當然與我無關,但作為你的伴侶,我有權利知道。”
“前夫。”顧漸糾正他的用詞。
意思很明白,都離婚了別想管我的事。
程希覺眉眼蘊着怒火,怒極反而冷笑,兇猛發狠地眼神定定盯着顧漸,似乎要把他一刀一刀的千刀萬剮。
顧漸無動于衷,揚起臉安安靜靜地和他對視。
程希覺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繪他冷白幹淨的臉,清瘦的脖頸,輕微起伏的胸膛,猝不及防地看到薄薄黑色恤衫下圓隆鼓起的腹部。
一時之間,他的神情萬分精彩,不可思議,茫然困惑,不理解為什麽男人肚子會像懷孕一樣鼓起來。
但他是何等聰明的人,根據顧漸方才所說的話,電光火石之間豁然明白。
程希覺猛地跨步向前,膝蓋一屈半跪在沙發前,手背碰了一下顧漸軟硬的腹部,像是燙到一般立即抽回手,喃喃自語道:“原來是你懷孕了。”
顧漸挑起眉梢,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
程希覺眼神乍然明亮如炬,心跳得如同擂鼓,從來沒敢奢想過他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以至于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這是我們的孩子?”
“……孕檢單在桌子上。”顧漸懶得和他解釋。
程希覺立即起身,抄起桌上一沓厚厚的檢驗單,黑白的圖片上小小的人形圓乎乎的,懷孕13周,他反複地看了三遍,模糊不清的圖片比他欣賞過的名畫都要震撼美麗。
過于興奮的心潮沖擊的肋骨作痛,程希覺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驀然,他的笑容凝滞,手指緊緊地攥着孕檢單,氣得胸口更痛,“你居然想要打了他?!”
家族上下朝思暮想地盼着他能有個繼承人,他又是那麽喜歡的孩子,喜歡到不敢透露給任何人,顧漸竟然這麽草率地對待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
顧漸波瀾不驚地看着他,很淡定地再說一遍:“我的孩子留不留與你無關。”
同樣的對話,程希覺截然不同地說:“我是孩子的爸爸,誰敢說他和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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