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就在刑天視死如歸,沖向青雲道君時,另一邊随着神獸逃離終于徹底脫身的顧家人和青山宗人這才往山頂來,他們誰也沒想到,到了山頂見到的是這樣一幕。

聽到締仙草已經給白瑤服下,致虛長老當即就鐵青了臉,差點站不穩踉跄倒下。他看着旁邊服食了締仙草只一臉擔憂看着道君的白瑤,再看看此時還跟顧回身邊人纏鬥的青雲道君,一時間滿腔悲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餘下仿佛哭一樣的苦笑,這是道君算準了他會攔阻,一拿到締仙草就給白瑤吃了。

如今締仙草已經沒了,道君也同樣算準他致虛再是勃然大怒,也不可能為了一株已經服用的締仙草拿他青雲道君怎樣,甚至有青雲道君攔在前面,他致虛都不能真對白瑤喊打喊殺。誰讓青山宗沒了根呢,誰讓青山宗只能倚靠青雲道君呢。此時致虛長老滿腔憤懑,卻無處可出,無言以對。

在其他人面對峰頂景象,還處于一片不可思議地混亂呆滞的時候,人前的顧母卻當即飛身往前,直取一旁白瑤的命門!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在其他人還沒有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不管是顧母突然的反應,還是出手的速度,都極快。

在顧回帶回的丹藥幫助下,顧母已經結嬰,元嬰已穩。

元嬰期的顧母對上金丹期且還虛弱的白瑤,結果該是很明顯的。

但世間的事,從來不是看一個人。你比對方強,有時候什麽都決定不了。例如顧母,是在這個靈力枯竭的世道,完全憑借着自己一點點紮紮實實練上來的。論實力該是斬殺十個白瑤都沒有問題,但誰讓人家有個有絕對實力的師尊呢。

衆人注意力一直都在交手的道君和刑天身上,沒有人來得及注意剛剛來到山頂的顧夫人,也沒有人注意旁邊多看一眼都嫌礙事的白瑤,等衆人注意到那一角的時候,顧母已經仰面跌落。

她的胸口插着可斃命元嬰乃至化神初期的法器。

就是整個青山宗,這樣的絕命法寶,恐怕也只有青雲道君那裏有一件。原來道君再次給了白瑤,那一刻所有青山宗人心中都是無法言說的複雜,道君的兩件斃命至寶,都給了白瑤。

一件用在顧回身上,一件用在顧母身上。

只是顧回那次,還有幽王來救。

可顧母這次,卻無人能救。

顧母顯然是不管不顧,她要殺白瑤,同時也根本沒有任何護身的打算。要麽白瑤死,要麽她死,在出手的瞬間顧母就決定了。

始終在凝聚力量注意刑天的顧回此時才愣愣回頭,她只來得及看到跌落在地的顧母。她踉跄上前,無措地扶起了倒下的顧母。

一向話多的顧父這時卻呈現一種從未有過的空白,他跌撞着來到女兒夫人身邊,還有些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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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瑤整個人都哆嗦着,面色蒼白道:“她要殺我.....我.....我只是反擊....."生死關頭,師尊又不在身邊,她什麽都來不及想,只知道拿出致命法器。

顧母口角已經都是血,顧父哆嗦得控不住的手握着眼前人瘦弱的手,他很久沒有握過夫人的手了,夫人總是在修煉,不是在修煉就是在想着修煉。每次他靠過去,夫人都嫌棄得很,原來夫人,已經這麽瘦了啊。

豆大的淚水啪嗒啪嗒從顧耀宗眼裏滾下來,砸落到夫人身上,他立即笨拙地伸出另一只手,徒勞地擦着,好像生恐給夫人把衣服弄髒一樣,他的夫人最要臉面,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的。可惜他卻越擦越髒,他的手上沾了山獸的血,把他夫人的衣服都弄髒了,可顧耀宗還是徒勞地擦着,一遍又一遍,他好像再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麽。好像只要一停下來,就有這世間最令他恐懼的事情發生,所以他徒勞,他不肯住手。

顧母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笑了。

這就是當年娘親執意為她選的道侶,娘親說,聽娘的,不會吃虧。

她這一生,都沒有吃過顧耀宗的虧。

顧母開口,氣息微弱:“耀宗.....”

這好像是夫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顧耀宗茫然擡頭,想對夫人露出一個笑,顧母又輕輕笑了,她看着夫君艱難道:“讓我跟.....女兒.....說句話。”

顧耀宗一向最聽夫人的話,即使這個時候,聞言也是立即點頭,點完頭又哦哦了兩聲,這才想起來自己該起身,給母女兩人留出說私房話的空間。他最礙事了,又不會說話,他可不能都到這時候了,還礙夫人的事兒。

“你來.....”顧母對一直愣愣看着她的顧回低弱道。

顧回只是愣,她不知自己該有什麽反應。死了?這人是要死了嗎?她占了原身的身體和生活,卻沒護好原身的娘親,讓她快死了。顧回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但她知道,娘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這下子,原身即使沒死都會被她氣死吧,她連人家的娘親都沒護住啊。

她依着顧母的話慢慢靠近原身的母親,把耳朵放在原身母親嘴邊,顧母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不怕.....我早該.....死了.....”顧母出手就沒想活着,她又不是不知道青山宗的白瑤,是那個道君的掌心寶,她出手就沒想活着。

“你....不是.....”眼前人不是她女兒啊,她那個傻夫君什麽都不知道,在他眼裏他女兒就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厲害,只是還沒有起飛,要飛就是一鳴驚人。可是第一次見到這人,顧母就知道,這不是她女兒了,她女兒——不在了。

“她.....什麽時候.....?”死的。

顧回微微轉頭,對上顧母的眼睛,好像回光返照,顧母此時眼裏迸發出生機和渴望,她想知道她女兒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是怎麽沒的。她那個女兒啊,說得好聽是顧家大小姐,可是打小吃了那麽多苦頭。還那麽小的時候,只一心愛那些漂亮衣衫,她是拿着藤條抽,一把火燒光了女兒在山下買的衣衫。她只想告訴女兒,漂亮有什麽用啊,在這個修真界沒有實力根本活不下來。

後來一夜夜顧母好後悔啊,她女兒那麽年輕就沒有了,她甚至從來沒有機會穿上她喜歡的大紅衣衫,從來沒有穿過除了白衫以外的其他顏色。她女兒那麽喜歡大紅衣裙,但是一次也沒穿過。顧母總想着如今苦練才是對女兒好,待到女兒大婚,她親手為她做嫁衣,可她怎麽忘了,有些人就活不到大婚啊。

女兒死後,她才開始親手做那件永遠不會有人穿的嫁衣。每縫一針,她都對自己說,她沒有錯,她是為了女兒好。她沒有錯,她只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顧回低低在顧母耳邊道:“青山宗後山歷練,魔火之中。”頓了頓,顧回道:“畢方,我殺了畢方。”你放心,我殺了畢方,為她報了仇。

垂危的顧母一下子握住了顧回的手,她眼裏的光一下子弱了,淚水從她眼角流出,濕了她的鬓發。

“她.....恨我嗎”是不是怪娘親呀,顧母死死看着顧回,等那個答案。她好悔啊,她跟女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好好修煉,別來見我!你就是死在外面,都別讓我知道!”

她,好悔啊。

顧回低聲:“我看到的記憶裏,她只想榮耀你。”記憶裏的原身一次次發狠,一次次設法,一次次苦練,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榮耀他們。讓她那個傻乎乎的爹能被人瞧得起,不用點頭哈腰,也能跟那些所謂大人物說上話;讓她那個死要面子的娘不用強撐,也能笑得出來。

顧母聽了這話,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着再無生息的臉頰流下。

她握着顧回的手,垂落下去。

顧回看着眼前這人,又擡眼去看那邊已經縮在道君身旁的白瑤。她連一眼都不願再多看沈遇,只看了一眼那個瑟縮如小兔子一樣的白瑤。

這就是世道人間?人間不是最愛說公道,可她來看,這世道對有些人來說,從不公道。

是什麽樣的公道能讓一個苦練起來的元嬰死在一個一無是處的金丹手裏?修真界的弱肉強食,對于一無所有的人來說拼的是一個人,但是對有些人來說,拼得是站在他們身後的人,他們只需躺着,就有人送他們上青雲,送他們去贏,送他們去結果任何站在他們對立面的人。

這就是公道嗎?

顧回輕輕擡起顧母垂落在地上的手,仔仔細細拍掉上面沾惹的灰塵。撲掉灰塵後,顧回頓了頓,顧母瘦弱的手上,灰塵之下是血跡,是為她攔阻山獸留下的血跡。顧回使出清潔咒,輕柔為顧母拭去手上的血跡,連指縫都不放過,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做着,好像這是一件無比要緊疏忽不得的事情。

小昆侖峰頂,所有人都無聲看着顧回慢慢做着這一切。

讓所有人仰望觊觎的小昆侖,從未這樣安靜過。峰頂好多人,可卻無一絲聲音,山裏好多獸,也沒有一點動靜。

顧父拼命抑制着眼淚,那麽大一個人都在顫抖。顧耀祖的手落在二弟肩上,讓顧耀宗挺直了脊背,卻止不住仿佛血液凍住帶來的顫抖。

所有人都愣愣看着顧回,看着她輕輕地,輕輕地把顧母清潔幹淨的手慢慢放在躺在地上的顧母心口處。

顧回慢慢起身,轉身掃了一圈衆人,最後把視線落在青山宗長老致虛身上,後者老眼含淚,哽咽許久想要說什麽,可終于沒有說出口。

顧回蒼白虛弱,聲音同樣虛弱,卻那樣堅定,讓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長老,我感念宗門培育之恩。”

“如我顧回有再起之日,我保宗門兩百年安危以全恩義,報宗門栽培之義,全護佑之恩。”

致虛長老想要勸阻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可看到顧回身後死去的顧母,他就是心裏火燒火燎一樣焦燒着,勸阻的話也說不出口。他知道,顧回這何嘗不是顧全與青山宗的情分,聰敏如顧回自然知道,在她與青雲道君之間,青山宗無論如何都會選擇道君的。顧回是未來的希望,但道君卻是宗門眼下的安危。

果然顧回慢慢向衆人道:

“我,顧回,顧家二房之女,自此日起,出青山宗,與青雲峰青雲道君沈....沈遇,再無師徒之義。天地為鑒。”

話落,一片寂然。

師徒義絕,自出宗門!

青山宗人臉上還帶着拼殺中濺上的血,血跡未幹,有幾人還沒有完全弄明白,怎麽突然之間一切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顧回.....是他們的二師姐,是他們青山宗的驕傲和希望,他們才還是并肩作戰,怎麽突然之間......他們就沒有了二師姐了.....

顧回轉身,看的是白瑤:

“她要殺你,反被你殺。”

“技不如人,就當如此,我無怨尤。”

“我只願你永遠技高一籌。”

所有人都明白這話的意思,顧回無怨,但二人成仇,誰強就可以殺了誰。今日顧回不怨,來日輪到白瑤,也不要覺得委屈。

說話間,衆人還在震驚空白之中,卻見連個清潔咒使出來都格外費力的顧回,驟然擡手,直逼白瑤靈根。

她不敢動白瑤的命,但吞了她的締仙草得給她還回來,她吃不到,吃到的白瑤得給她吐出來。

電光石火,迅如電閃而過。這世間論快,永遠沒人能比得過顧回。從小,她就是巫山跑得最快的那個人,她可以比巫山的風還快。

她要動手,無聲無息,比所有人能想到的都快。

幾乎是話才落,衆人還沒從顧回出青山宗、與道君師徒義絕的震撼事實中回神的時候,白瑤已發出一聲痛到極致的尖叫,她才堪堪重塑的靈根,徹底被廢。

同時顧回也受強動神識的反噬,“噗”一口血吐出來,整個人都倒了下去,離她最近的刑天迅速上前扶住了他們的少主。

顧回唇上染着鮮血,讓她蒼白的臉都豔麗起來,她艱難笑了笑:“讨了回來.....刑天.....別拼命了.....留着命,跟我.....咱們一起.....回巫山....."

“少主!”紙魅五人俱都單膝跪地,痛呼出聲。

顧回動了動唇,卻再有說不出話了,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但是哭什麽呀,她最讨厭人哭。她乃戰神後裔,命格貴重,九死不懼,只要還有一生,她總能搏一搏那一線生機。

對面道君完全沒有料到顧回已經如今狀況,竟還能出手,而且還如此迅疾無生息!尤其是選在這個一個時刻,道君先還聽她的話,只覺心中複雜難言,結果轉瞬她就出手了。道君只來得及接住痛到昏迷的白瑤,随着源源不斷的靈力注入,白瑤才得再次顫顫睜開了眼,她的氣息弱弱的,無限信任依戀地看着她的師尊:“師尊,我是不是.....再也不成了?”

青雲道君心中一痛,擡起的手依然遲疑了那麽幾息,還是對準了靠在刑天懷中的顧回。

他要給白瑤一個說法。

白瑤曾說過,她小時候給人欺負,遇到師尊後還是有人欺負她,但都被師尊打跑了。她的師尊天下第一好,總會為她打跑欺負她的人,可是這次,對準顧回的青雲道君卻還是猶豫了,遲遲沒有動作。

致虛長老和顧家人都已上前,致虛整個人都頹然失了神采,此時青白的臉色幾乎要燃燒起來,喝道:青雲!”

停在這裏吧,搶了人家的,人家毀了你的,該停在這裏了。青山宗已經受不住再有動蕩了。

兩個同樣虛弱不堪,一個承受着神識煎熬痛楚,一個承受着靈根被毀的痛楚。

靠在刑天身邊的顧回,目光與白瑤相接。

那一瞬間,白瑤陡然明白,顧回不會放過她。但白瑤并不怕死,她更怕的是,有一天也許顧回真會搶走她的師尊,從未有人能影響師尊如此之多,兩百年來,除了一個顧回!白瑤疼很了,可她更畏懼的卻是,當時顧回攥住師尊手腕時說的話,她清清楚楚看到那一瞬間,師尊動搖了。師尊幾乎就要再次對這人心軟!

對這個一次次欺侮她,如今還徹底毀了她靈根的人,師尊居然還是會遲疑心軟!

女人的直覺讓白瑤敏銳意識到此時看似恩斷義絕的兩人之間,有她撼動不了的故事。

這兩人之間必須斷得徹底!她這一生,什麽都不求,但是,誰都別想跟她搶她的師尊。

柔弱的白瑤聚力,拼着痛楚噴血,朝着對面方向放出了法器。

對面護衛顧回的人,立即回擊。

而道君再無猶豫的機會,終于對着顧回方向,出手了。對面這些本就經過一場艱難惡戰的人,在青雲道君面前,哪裏能敵,被道君兩下擊散,往四面跌去。

青雲道君能感覺到懷裏的白瑤明顯不支,他不能再跟這些人纏鬥下去,要快點找地方為白瑤療傷,因此出手狠厲起來。一擊必殺沖依然不依不饒要把白瑤剩下靈根毀個徹底的紙魅去了,眼看紙魅就要在大乘期的道君手下隕滅,顧回只得再拼一次。

她知道這一次生死難料,但此時哪裏還顧得上。

絕境之時,一道力量按住了她欲要再動的元神,精純而冷冽。

且熟悉。

顧回艱難看去,對上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一身冷冽的黑袍在山頂風中鼓蕩,顯然趕得很急,是陸湛啊。幾乎是看清是陸湛的瞬間,顧回凝起的力量完全消散,漫天疲倦卷來,原來這就是強弩之末的感覺。顧回這次,真的把自己耗了個幹淨,她也許對來人笑了笑,也許沒有,她只覺累透了,也疼透了。

而同時,青雲道君那重重一擊,被一道驟臨的屏障擋住,反而讓擁扶着白瑤的青雲道君往後退去,直到撞到身後山壁才定住身形,道君懷裏的白瑤又咕嘟咕嘟吐了兩口血。

此時這道黑色身影才站定,落在顧回幾人身前,相比道君和白瑤的狼狽,陸湛臉上只有不耐煩。

“本殿一個不留心,就被人踩到頭上來了。”清冽的聲音陰沉沉的,來人一開口,就讓山頂人都覺得周圍溫度驟降,空氣冰結,衆人幾乎是認出幽王的瞬間條件反射屏息以待,不敢再動。尤其是當時取靈植時,曾在幽王正殿見識過幽王殺人的那幾個,更是大氣不敢喘,生怕被幽王注意到。

此時他們個個心中驚悚,誰也沒想到居然是幽王!

居然會在這裏見到幽王,從不插手幽都以外任何人任何事的幽王!

陸湛一邊幫顧回安撫神識,一邊擡眼看向對面那個站定後同樣幫懷中人穩住斷裂靈根神識的人,真是一張讨人厭的臉呀!就對面那兩個人的臉,一張就不配陸湛正眼瞧,一張更是讓陸湛見一次心塞一次,真是看一次就想打爛一次,可惜,他不能。

這兩個,一個顧回叮囑過他了,死不得。一個呢,顧回雖從未跟他說過什麽,但傲氣如陸湛,倒也不屑真的打殘對方!

陸湛撩起眼皮,帶着些厭惡掃了一眼青雲道君,聲音涼涼的:

“我的人,你不知道?”話到後頭,不僅冷,還帶上了挑釁。能當着這人親口說出這句話,真是說一次痛快一次。就是到底要如何做,能讓他們再也見不到,這個曾困惑着大楚左相後來的攝政王陸湛的問題,此時依然讓幽王陸湛心煩。

白瑤只覺背後擁着自己的人一僵,她的心跟着一緊。師尊明明識破了對方處處像那人的詭計,可師尊為何還是聽不得此時魔頭這句他的人。白瑤覺得自己不僅靈根髒腑都冒血,一顆心更是傷痕累累。而她怎麽也沒想到,最後出來壞事的是幽王。她早就跟師門回過顧回與幽都私下來往很密,可恨掌門和致虛長老偏心,縱容二師姐與幽王往來,導致今日明明是青山宗內務,這個魔頭居然也能跳出來壞事。二師姐還曾恥笑她靠男人,自己還不是靠勾搭幽王!

可惜白瑤一張嘴就是血,再多的不滿都已說不出口。好在她說不出口,不然再有南方帝君在上面鎮着,只怕陸湛都按捺不住脾氣擡手碾死她。白瑤是半神血脈,她那些心思想法在幽王這裏都是含糊成亂糟糟一團,聽不清只覺得吵。

陸湛一邊不動聲色把顧回七零八落的神識包裹收攏,一邊終于擡起頭,算是認真看向了對面人,再次提醒道:“不知道沒關系,以後都知道了,她——”

他朝後擡了擡下巴,點了點顧回,看向對面沈遇,非常鄭重道:“我的人。”

“記住了?”陸湛問得認真。

沈遇覺得幽王這個充滿占有欲的眼神,還有最後那三個字,讓他莫名不舒服極了。誰能想到呢,顧回居然跟幽王有關系,還是這樣的關系,能讓從不多管閑事的幽王站出來相護。

沈遇只覺心不安地跳動,卻不知這不安從何而來,一種說不清的慌張溢滿心頭,似乎湧動在他的身體血液中。

可他甚至不明白,這說不出的心慌,又是為何。

像,又不是。

她,才不會跟幽王這樣的人扯上關系。

她最不喜歡嚣張跋扈的人,好比大楚那個可以只手遮天的攝政王。

山頂其他人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驚詫幽王這充滿占有欲的宣言,還是該驚詫自己居然有命聽幽王說了這樣多話。很多人都聽說過幽王又殺了誰,可從來沒人說過幽王說話,除了那兩個字“太吵”,這是幽王給殺人的唯一解釋,似乎勞動他說這麽兩個字,已經是給修真界天大的顏面。

陸湛幫着顧回收攏好神識,平息了她身體內大大小小的傷,看着已經徹底昏過去的顧回,這才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烏黑柔軟的發,然後看了一眼紙魅。

看得紙魅一個哆嗦,反應過來才上前接住了幽王懷裏的神女。

誰也沒想到,先還心平氣和的幽王,反身就沖青雲道君而去,兩者交手間,飛沙走石。青雲道君身後石壁整個崩裂,陸湛一面為身後人擋住整個山頂飛走的砂石,一面步步緊逼道君,直到逼他一松,陸湛迅速令白瑤從青雲道君的保護中脫手而出,一手攔阻道君,一手再次擊中白瑤靈根,直接把被顧回斷掉的靈根整個連根抽出。

這才一個掌風把白瑤重重推回道君懷裏,被風鼓蕩的黑袍平息下來,陸湛擡手,衆人只見抽取出的殘存靈根被陸湛整個碾碎,揚手一撒,他還随即使了個清潔術。

陸湛這才回頭對昏迷的顧回道:“看,這樣做才夠。”好像紙魅懷中無限虛弱昏迷的人,能聽得到他的話一樣。

陸湛舌尖頂了頂上颚,轉而對刑天等人道:“你們主子做的不夠——”

“那個道君修修補補又給接起來,她不就白拼命了。”陸湛心想,這些氣運加身的人,恐怕留個靈根渣渣,都能運氣極好給接起來,說不定還能因禍得福,到時候還不把顧回氣死。對付這些身負氣運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連渣渣都不給留。

陸湛又看了一眼生息微弱的顧回,從她安靜的睫毛眉眼,看到她失了全部血色的唇,心道這樣你醒來後,會不會高興一點。

就這樣看着,陸湛上前,直接探身伸手把這個表面看起來只是面色蒼白,實際內裏已經如同破布娃娃一樣的神女打橫抱了起來。

曾經那樣嬌氣惜命的人,如今動不動就跟人拼命,弄得他閉個關都心神不寧。陸湛沒好氣打量自己懷裏人,想到她連家都失了,除了往前再無退路,明明氣她不惜命,可連這氣攪起的都是止不住的心疼。

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始終沒有停地注入懷中人體內,陸湛終于看到顧回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都這樣了,她的眼睛裏怎麽依然好像盛着星辰,閃啊閃的。

陸湛把懷裏的人朝着自己身前緊了緊,不大自在地把視線看向別處,還是那不太耐煩的聲音:“你就不能——幫幫忙?”

顧回眼皮動了動,看他,她都這樣了,幫什麽忙。

陸湛這才騰出一只手,慢慢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視線始終不看顧回,冷聲道:“能不能讓我省力些。”

顧回這才明白,伸手攬住了陸湛的脖頸:“這樣?”

看到她還能動彈,還能清醒說出話來,陸湛這才放了些心,果然是戰神後裔,還有得救。放心之後,才感覺到整個靠在自己懷裏的人,撲鼻的薜荔清香,陸湛抿了抿唇,用不以為然的語氣道:“也行吧。”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顧回看着陸湛,笑了笑,松開了手,陸湛一怔,就見顧回鼓足力氣打了個呼哨,重新攬住陸湛脖子,不過瞬間就垂下了,被陸湛握住放在身前。而懷裏的人,再次睡了過去,眼皮掙紮了下就阖上了。再多的精純靈力,都無法再喚醒此時疲憊至極的神女了。

她的朱雀會把大家重新帶出小昆侖,有幽王震懾,她的刑天紙魅六人,都會是安全的。

安全的。

而她只想好好睡一覺,她真的太累了。

沒有父神之後,行道如此艱難,她其實,早已經,很累很累了。

衆人看着力竭的顧回,只敢用餘光掃一眼始終穩穩抱着顧回的幽王。

幽王垂眸,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沒人知道,此時那個總是冷漠不耐煩的幽王,看向顧回的視線是多麽柔軟。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山頂正中黑衣幽王就已攜顧回離開了。留下依然一臉或震驚和空白的諸人,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令人震撼。

而此時,所有人都覺得,累極了。

朱雀出現帶起的風,再次驚動了山頂的人。

風中是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默默避開青雲道君和白瑤,在顧耀宗帶着夫人遺體上了朱雀後,其他人才依次乘上朱雀。整個過程無人說話,朱雀振翅,重新把他們帶上層雲之上。

這次,依然是俯瞰半個修真界,可再也沒人有來時那種波瀾壯闊的感覺。修真界,瞬息萬變,來的時候他們做足了準備,可誰也沒有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在所有的沉默中,最沉默的也許是顧耀宗,但最凝重的一定是致虛長老,他的眉頭擰得似乎再也展不開,他比其他人都更快意識到未來青山宗的日子,只怕再也好過不了了。

同樣凝重的巫山六人,俱都垂目看着朱雀火紅的羽毛,茫然想着:沒有締仙草,他們的少主該怎麽辦呢?

幽王只是強大,并不是無所不能。

即使是幽王,沒有締仙草,也是幫不了少主的。

看着身下蒼蒼茫茫的起伏的山巒叢林,其中各種争搶依然在上演着。

朱雀上的所有人都在想:前路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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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