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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十年來越來越沉寂的青山宗裏,此時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或奔走或低語議論的人。無他,曾經那個唯一能與青雲道君并肩的天驕劍修顧茴,在死去兩百年後的今天,屬于她的魂燈,突然亮了。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已經有人信誓旦旦把事情扯到南宗顧回身上,說法越來越離譜,但信的人卻越來越多。離譜?還能有比魂燈滅了兩百年再亮更離譜的事情嗎?相似的名字、桃夭劍法、越來越相似的面容、同樣耀眼的天賦.....讓這些離譜的說法都顯得不那麽離譜了.....

到處都是篤定的竊竊私語。

“必然是轉世,要不然怎麽顧師叔死後,正好顧二師姐就上青山宗了!”

“沒有道理.....哪有轉世魂燈再亮的,你找出一個前例來?”試圖保持理智的人質問這種瘋狂的說法。

“你找出一個魂燈滅了兩百年又亮的前例來?”還說他沒有道理,難道這就有道理。

已經有人低聲忏悔:“那咱們可不光欺負過二師姐,咱們是把顧師叔都欺負了.....”如果顧回真的跟顧茴有關,可不是這樣.....

“那.....話也不能這麽說.....”可說這話的人也不知這話該怎麽說,他們都覺得怪難受的,可突然看到匆匆趕來的青雲道君,這些人一下子噤聲了,看過去的人忍不住想,至少,他們不會是最難受的。

面色蒼白的沈遇一現身青山宗,所有或高聲或低聲的議論,一下子都停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一身白袍,面色比白袍還白了幾分的道君。明明道君走得沉穩異常,可偏偏所有人都從他經過的背影中看出“跌跌撞撞”。這下子不少人的話題變了,從不可思議的魂燈亮了不由轉到三個人的愛恨情仇。畢竟這二十年來,随着白瑤一次次與青雲道君鬧脾氣,再天真的人也已看明白這哪裏是師尊寵溺小徒,這分明是上演了話本子上才有的師徒戀吶。

師尊如父,這該是修真界的一則醜聞。但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是個醜聞遍地的地方,匮乏之中也許會綻放人性之美,但更多地卻是把所有人性醜惡都激發出來,道德倫理底線一再降低。畢竟,活都不好活了,誰還能要求誰守着那些不當靈石不當靈植的規矩。也因此,除了那些極為重規矩的始終不齒,再就是那些愛慕青雲道君的女修明為不齒實際咬牙切齒的鄙視裏不知藏着多少嫉妒,多數人也慢慢接受了兩人關系。

可如今,事情不一樣了,顧茴的魂燈亮了。這個故事可就一下子複雜起來了。畢竟,誰不知道道君與顧茴,可是曾名動整個修真界的璧人。那是真正的珠聯璧合,他們相扶共同登上求仙梯的故事,是多少人心中對美好情意最完美的想象。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有人不斷提起青山宗門口,從重重重壓下來到青山宗的兩人,帶着嘴角未幹的血跡,相視一笑的那一眼。

男子俊朗無匹,女子嬌美異常,血跡與狼狽都成了點綴。那一眼讓多少人看得怦然心動,再難忘記。

他們是唯一翻越那座被稱為不可逾越大山的人,從凡間到修真界,一路相攜走來,這個過程有多難,只怕任何一個人松松手,就散了。可他們偏偏走到了最後,就差一點,就結為道侶了。

曾經那些被歲月掩蓋的動人情意,那些驚豔,再次被青山宗衆人翻了出來。

白瑤整個人都慌了,她覺得從三十年前顧回的改變開始,她就掉入一張針對她的大網裏。這絕對是一場志在破壞她與師尊、想要摧毀她的陰謀,是一個有心人做局步步緊逼收緊的羅網。不管是針對她,還是針對她師尊,眼看這人都要成功了。

一聽到道君回來,白瑤立即趕來。她上前攔住道君拼命說些什麽,她要提醒師尊注意,這是一場從三十年前就開始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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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遇卻好像根本沒看到白瑤這個人,根本聽不見她焦急的訴說。他只是看到很多很多人臉,看到很多人的嘴巴在動,他從白瑤身邊徑直走了過去,如同他視若無睹地經過任何一個人。

他确實好像困在一張羅網裏,只是這張羅網不是白瑤所說的陰謀。是,沈遇覺得心一痛,是一張命運織就的,困住他一個人的羅網。只是想到顧茴兩個字,就讓他有種喘不上氣來的無措。他甚至無法去考慮,如果她真的是她,他會怎樣。

沈遇不敢想。他只能緊緊抓着他要做的下一件事,他要去看她的魂燈。對,不想,去看魂燈。

來自師尊的無視讓白瑤整個呆住,愣愣看着已經走遠的師尊,徒留她一個人在原地不可置信流淚搖頭。

沈遇幾乎都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到這裏的,直到他看到眼前這扇绛紅色的火鳳木門,他一下子就站住了。這道門裏,就是存放青山宗歷代為宗門犧牲的最優秀子弟魂燈之處。

他的耳邊響起顧茴的聲音,“沈遇,就是這裏,裏面是最優秀的青山宗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的魂燈也能放進去,我喜歡裏面的熏香味道。”如今想來,這仿佛一個谶語。

那是他們進入青山宗不久,顧茴扶着他的肩膀踮着腳往裏看,朱紅色鳳凰木門連同內裏傳出的淡淡檀香味道——當時顧茴皺了皺她聞慣好東西的鼻子,嘟囔了一句“裏面燃的香比皇宮裏千金一兩的檀香還要好”,跟這鳳凰木正是絕配——讓這個地方格外引她注意。那時候,他們對整個修真界所知還很少,他們只知道裏面放着最優秀的青山宗人的魂燈,卻不知道都是熄滅的魂燈,裏面都是中途死亡的天驕。

那天以後兩百年,顧茴的魂燈熄滅,入了這扇她曾踮腳瞧過的鳳凰木門。

沈遇看着這扇門,耳邊是久遠歲月裏顧茴的喊聲,從“公子”“沈公子”“沈大人”“沈遇”到後來的“師兄”,他伸出手落在了火鳳木門上,绛紅色的木門把這位曾經的沈公子今天的道君的手襯托得如玉一樣白,也如玉一樣冷。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漆黑的門內,本該只有極其幽微的油燈光亮,只有一角點着招魂的骨油燈,光亮微弱,是青山宗對死去人的念想,歲歲年年燃燒着,盼着故人魂兮歸來。可門一推開,沈遇就覺得眼睛好似被灼到,一片漆黑安靜的魂燈中有一盞亮着,那麽亮。

沈遇覺得自己眼前好似蒙了一層輕紗,看不分明,可即使這樣,他還是看到了,這是屬于顧茴的魂燈。

門吱呀一聲在沈遇身後關上了。

黑暗的室內那盞魂燈顯得更亮了。

沈遇露出一個說不出是哭還是笑的表情,走上前,看着這盞魂燈。耳邊“沈大人”“沈遇”“公子”的喊聲雜成一片,最後都變成她的哀求:

“你說,夭夭,我們去求一個長生。”

“你說看向我,夭夭,長生,你會陪我長生。”

“你說過的,我很疼,沈遇。”

“把締仙草還給我,好不好?”

風中年輕的聲音篤定道:“夭夭,我們去修一個長生!”

黑暗中的沈遇一時間覺得自己掌中好似握着屬于公主的柔軟的手,要握着她的手同她去仙山求長生,一時間又覺得右手腕被人攥得死緊,緊到帶來鑽心的疼。他一時間感覺到耳邊有風聲,一時間又感覺是小昆侖蕩起的砂石刮痛他的臉。

他拼命抓着胸口衣襟,看向亮起的魂燈。

卻看到小公主的笑臉,她說:好,長生,我們去修一個長生!沈遇,長生,長相守。她的眼中有光,藏着一個他想去的地方,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

一眼心意動。

兩百年來始終隐隐約約存在沈遇心中的陰影一下子成形,向道君撲來。獨行大道的道君秉人皇命格,走最正最順暢的通天修行路,卻在這個瞬間讓心魔反撲成形。光亮把清冷道君的影子投在後面的牆壁上,明明無風,油燈和魂燈卻好像輕輕晃蕩,讓道君本該穩若磐石的影子晃蕩。

沈遇陡然轉身,一口鮮血噴出,濺落在他晃動的影子上。

心魔幾乎張狂有聲:人皇的道,不穩了。

最純正的神族血脈命珠離體經九死一生,鴻蒙之子承天罰倒轉時光邪氣滋長,如今人皇的道也不穩了。近乎有形的心魔幾乎要狂笑出聲,這個世道亂了,離滅亡還會遠嗎?而這一切都拜現存最強大的神祇所賜,那個高居九天的帝君,在上一代神女隕落的時候,就已成最玩世不恭的瘋子了。而這個秘密,除了帝君的心魔,無人知。

好像一場失控的錯亂,再回神的時候,道君已經鎮壓了突起的心魔,幽暗的室內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盞亮起的魂燈,還有唇角帶血凝視魂燈的道君。

而此時來到火鳳木門前的白瑤,正要推門的手頓住了。

她聽到門內師尊的聲音,含着太多她從未聽過的缱绻深情,含着即使是她都覺陌生的寵溺縱容:

她那清冷無匹的師尊非常溫柔地低聲,“公主殿下,你回來了。”

“臣——”久久的停頓,低弱不可聞,“想念你。”

瞬間,白瑤只覺全身血液都好像被一下子抽走,有種天塌地陷的眩暈。她想說,那我呢,我算什麽。她想說師尊你醒醒,你看看瑤瑤呀,兩百年來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呀。

可是推開門的白瑤發現,此時在這一方空間裏,她好像一個外人,好像這個空間裏只有師尊和那一盞燈。除此以外,不管是她,還是随後趕來的其他人,都是外人。

寄魂閣門邊出現的人越來越多,但是白瑤絕望地發現,即使有再多人,師尊眼裏也只有那盞魂燈。

而此時南山之上,一座巍峨龐大的殿堂拔地而起,盤踞南山之巅,樓閣亭臺一一顯現。

顧回以神魂之力,開啓了封存幾千年的燧木境。

她身後,無聲立着的不僅有刑天紙魅六人,還有顧家大家長和原身父親。此時就連一貫持重的顧耀祖,看着這一幕,都驚得微微張開了嘴,不可置信看着拔地而起的樓閣殿宇。直到穿過這些樓閣,經過淙淙流水之上的木橋,他與二弟兩人還是木木的,有種如在夢境的不真切。

然而當他們穿過前院正殿,經過一片樹木叢生的密林,到達後半部分的時候,巨大的震撼讓先前所感到的一切震動都不值一提。

他們看到一個無比碩大的蒼天古木,樹冠連綿幾乎看不到頭,明明遮天蔽日,可是這方區域卻一片明亮。只因整個樹冠之上都懸滿發出璀璨光芒的各種寶玉靈石,照亮了樹冠之下的每處地方,連一點陰影之處都沒有。

而讓他們徹底震驚的是:濃郁的靈力,從這株碩大無比的古木源源不斷流出。

顧耀祖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來,這麽鎮定的一個掌家大家長,此時嘴唇哆嗦地止不住。他從小到大,見證的就是修真界靈力越來越匮乏,直到今天就是靈脈之上,也已經稀薄得只能種植些下等靈植靈藥。他小時候跟着父親到青山宗做客,被安排在靠近他們宗門靈脈之處,當時父親就欣羨地撫摸着窗棂,感受着周邊靈力,感嘆什麽時候他們顧家也能有這樣一個地方,能讓弟子有這樣充沛的靈力用于修煉。

可當時讓父親欣羨的靈力之處,甚至不及此時他感受到的靈力濃度十分之一。他顫抖着唇想要說句什麽,可整個嗓子眼都好像被堵住了,什麽都說不出。反而是身邊二弟開了口,整個人似乎都是暈乎乎一遍遍道:“大哥,你看看,這就是我們家小回,這就是我們家小回,我們家小回多出息啊.....我那時候說,他們都笑話我,我就知道我們家小回是個有出息的孩子,我早說過,他們都不信.....”

說到後來顧耀宗嗚嗚哭了起來,他用那雙滄桑的大手捂住了嘴,背轉身子。他們都不信,他早說過他們家小回是有出息的,那些人憑什麽看不起他們,憑什麽看不起他女兒.....如今他女兒這麽出息了,可是他夫人卻再也看不到了。他夫人日日都在修煉,有時候對着那麽點靈石提供的靈力,算計得都是如何修煉才能最大限度使用好那些靈力。這裏這麽多靈力,如果他夫人在該多高興啊。該見到這一切的該是他夫人才對,他夫人又聰明又上進,比誰都有天賦,只是生在靈力枯竭的世道,嫁入已經衰敗的顧家,耽誤了她.....

顧耀祖聽着身邊二弟壓抑的哭聲,擡目看向燧木下的顧回。她正安靜而專注地看着她身邊那幾個孩子嬉鬧。

那一瞬間,顧耀祖心中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

這人不是像,分明就是他們宗族供奉的那張畫像中人,分毫不差。

燧木之下,濃郁靈氣之中,顧耀祖看得清清楚楚。

顧耀祖整個人無聲震顫,她當然不是他們顧家女兒顧回,可她本就是他們顧家的淵源。顧耀宗激動震顫,擡頭望天,曾經畫像中的那位如神祇一樣無所不知的父親,為他們顧家規避了天災,又指點了他們劍法,讓他們顧家不僅沒有毀于天災,還靠着顧家劍走上了頂峰。如今在他們顧家衰落幾乎快要衰亡的時候,那個曾經抱着小狐依着父親雲遮霧繞中的女兒再次來到他們顧家,重新把整個顧家托起,走上興盛之路。

這冥冥中的一切,讓顧耀祖整個人都被一種莫名的卻讓他敬畏的力量籠罩,讓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因為敬畏和感激而顫抖。曾經他心中從來都不信祖上所說的什麽“神降”,此時顧耀祖信了,這是“神降”。神,再次降臨顧家,在這個越來越讓人絕望的世道,在顧家窮途末路之時。

很快,在這個元嬰都快稀罕的不得了的修真界,刑天牧野早已穩了化神修為,紙魅突破化神,朱不離歡歡和胡不依也都或結嬰或穩了元嬰。而在元嬰修為困了三百年的顧耀祖也已破境入化神,就連一直自覺資質普通的顧耀宗,也終于脫離金丹結嬰了。

在長久以來除了少數天驕幾乎無人晉階的修真界,他們的晉階引起一片震動。很快,各大宗門陸續接到了來自南山的帖子,是顧回要開宗立派的帖子,幾大宗門的掌門人看着帖子落款處的“南宗”兩字,一時間都複雜難言。

在這個很多門派都快走不下去的時代,一個新的門派卻生機勃勃即将出現。而不過三十年前,這個顧家二房的獨女顧回,還是修真界不少女修嘴中的笑話,如今這人已經成為一方宗門的開山宗主了。

而更讓他們覺得滋味難言的是落款處除了這個南宗,還有她的名字,由“顧回”變作“顧茴”。早已聽說魂燈事件的衆人,一時間俱都心緒起伏。不知這到底是向那個隕落的前輩天驕致敬,還是果然如同那些越來越聳人聽聞的猜測一樣,其中還有別的牽扯端倪。

但無論如何,在這個修真界,敢用這個名字,都說明南宗宗主問鼎的信心。兩百年前的劍修顧茴,不僅是修真界第一劍,更是斬殺魔尊被整個修真界記住的人物,是真正的弄潮兒。

從此,這人就是當今修真界的顧茴了。好像那個突然中斷的天驕人物的故事,在兩百年後被一個同名的女修,再次續寫。如果兩百年前顧茴能夠活着,也許她亦有今日顧茴的成就。

“開宗立派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這人果然是個膽子大的,雖說如今煉虛境的修士,确實足夠做一個宗門的掌門人,只是她畢竟是開宗。”淩霄宗掌門捏着帖子,慢慢道。沒有幾把刷子,想在這個修真界讓一個宗門立住,可難着呢,現在不知多少人都虎視眈眈盯着。

秦廷之目光落在掌門手中帖子上,突然道:“如果她不止煉虛境呢——”

話戛然而止。

淩霄宗掌門笑了:“你倒是真敢想,三十年時間越過煉虛到合體這樣的事兒也敢猜——”

說到這裏掌門人的話也戛然而止,燭光下他震驚轉身看向自己這個得意弟子。這樣的事兒放在誰身上都是妄想,可是這個顧茴,已經讓太多沒有前例的事兒發生了。難道她真的在短短三十年,從化神直接到合體,如此可太——駭人聽聞了。這樣一個人,何止夠格開宗立派,只怕這個新宗門将來走在所有門派前面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你仔細說說,當時見到她,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

秦廷之只是想到那日飄然而至的人就忍不住心口發顫,可他還是壓下其他,回答掌門:“弟子也見過煉虛期的長老,她給人的壓力,似乎遠在那之上。”

“果真如此的話——”果真如此的話,這修真界真的要大動蕩了。甚至眼下正進行的這事兒,他們都要重新思量。眼下他們跟其他宗門掌門長老正在青山宗,為的是青山宗的一條靈脈。二十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們試探出此時青山宗的實力,基本确定了閉關的老祖只怕就是重傷未愈,甚至還能不能愈都是後話,整個青山宗能指望的就是一個大乘期的青雲道君。

青雲道君固然厲害,但是他們其他宗門也不是沒有大乘期的老祖,他們淩霄宗甚至還有正閉關的渡劫期老祖。青山宗下面又無新人能撐起這個擔子,青山宗的衰微早已是不言自明的事情。誰讓他們的青雲道君糊塗呢,為了一個叫白什麽玩意的,居然跟那樣一個天驕弟子決裂,如果換做他,有這麽個弟子,他當場活剮這樣弟子的殺母仇人都成。為宗門發展計,什麽都可犧牲,更何況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徒,就是果然如傳言說的有暧昧呢,也不值當為一個人損一個宗門的利益前景。如今青山宗後無指望,前無靠山,早就不是曾經的老大哥了。

這地位下去了,曾經占着的資源,也該吐出來了。如今淩霄宗就正聯合其他宗門,要求青山宗把宗門兩條靈脈中的一條交出來造福修真界。這樣的話以前可沒人敢說,如今的青山宗嘛,淩霄宗一旦站出來開口,下面附庸上來的宗門衆口一致都敢開口了。

餓狼撲弱虎,歷來如此。

此時的青山宗正殿裏,青山宗掌門和長老都寂然無聲,明明是修真人士,可不過二十年,兩人都顯得衰老了不少。他們二人好似拉着一個走下坡路的沉重馬車,卻怎麽拉都拉不住,他們也只能跟着車子順着坡不斷往下滑。

如今這些虎視眈眈的人要的不僅是他們宗門兩條靈脈中的一條,還是靈力多的那一條。一旦給出,他們青山宗只怕連護山大陣都維持不住了,更不要說給弟子們提供各種宗門秘境修煉,通通維持不住了。沒有這些,就更難吸引好的弟子,如此這條下坡路是要一下子走到底了。

二人雖不說,心中卻都有一種惶恐。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沒了禮義廉恥那一套,只有□□裸的瓜分和争搶,而這樣的青山宗已然成為餓狼眼中的肥肉,他們只怕這條路不僅僅是通往谷底,甚至可能——

致虛長老不覺打了個寒顫,甚至可能通往亡宗之路。

守正殿的弟子早已被打發走了,此時空蕩蕩的正殿裏彌漫着一種凄清,透着隐隐清寒。掌門人擡頭,從正殿望出去,只覺得整個青山宗的燈火都比三十年前黯淡了。他籠在寬袖中的手微微顫抖,難道青山宗真的要斷送在他手中?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弟子的聲音響在殿外。兩人都是一震,早說過沒有大事不要來人,此時弟子來,又是有什麽壞消息了?掌門心內發苦,這二十年來所有的大消息對青山宗來說都是壞消息。可他還是用冷靜威嚴的聲音讓弟子進來,弟子一張臉發亮,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遞上了帖子。

二人沒想到是顧回送上來的帖子,看到顧回這張開宗立派的帖子,兩人都倒抽一口氣。

看到亂款更是一震:南宗顧茴。

改名,開宗。

顧茴。

整個正殿都是難言的沉默,只有燭火晃動。

致虛長老突然道:“你說那魂燈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讨論了半天又被他和掌門放下的事兒,有太多蹊跷,難不成真的是曾經的顧茴——,可這樣無稽的事兒,他們不敢想。面對這個嶄新的南宗,如今最不能這樣猜的就是他們青山宗,這是□□裸地攀附。

他們甚至不敢攀附。群狼環伺的青山宗,已經代表一個大麻煩,但凡聰明人,此時都不想惹上他們這個麻煩。

致虛長老并沒有等掌門的答案,接着看向掌門,頓了頓才道:“你說顧茴,能不能——跟咱們站在一邊?”如今修真界,青山宗是待瓜分的肥肉,二人都很清楚跟青山宗站在一邊意味着什麽。可對于如今走到窮途的青山宗,哪怕再遙不可及的可能都得去想一想了。如果顧茴還是他們宗門的人——

每當想到這裏致虛長老都氣得胸口疼,想到那日他都恨不得一掌劈死白瑤。可有青雲道君在,他也只能忍下這一切,看着那個白瑤這二十年來還不忘在青雲峰折騰。

此時的青山宗,早已忘了就在三十年前這個白瑤還是整個宗門的團寵,如今別說上面的長老峰主不願看到白瑤,就是下面的弟子對這個小師姐也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宗門榮辱生死之際,這個小師姐似乎腦子裏還是只有那些情情愛愛,真是倒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更不要說,這人逼走了他們的二師姐。

眼下宗門就面臨着明日的危機,到底讓不讓出那條靈脈,明日就是最後的期限。

掌門老臉一抹,心一橫,當即就讓人叫來青汝峰的弟子顧盈和青木峰弟子趙曼,讓兩人連夜去見顧回,探一探口風。看看顧回是否還願援一援青山宗,只要能有外援,他們就有底氣再拖一拖。能多拖一日是一日,這個靈脈一旦交出去,青山宗就徹底完了。而在修真界,能拖一日,就多一日的指望。

“畢竟,你于顧茴,怎麽也算有知遇之恩。”掌門艱難說道。

致虛長老垂頭:可他們青山宗于顧回,也算有殺母之仇啊。

“可,她與旁人不同。”無論是兩百年前的顧茴,還是今日南宗的顧茴,掌門慢慢道,“那孩子少情,但,有義。”

“一諾千金重。”

燈火長明,兩人終于放下老臉,打定了主意,去探一探,試一試,或者去求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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