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巫山之中,顧茴站在高臺之上看着遠處翻騰的雲海,聽着身後木老緩緩的講述。

木老也同樣看着眼前雲海,萬年來,神都隕落了,但這雲海還是萬年前的雲海,他一點點把自己知道的舊事講出,"與戰神大人不同,大人是一路殺上來的神祇,而南方帝君,是生而尊貴。他的父神為神族共同利益隕落,他的母神也是生而貴重的九天玄女。神族之中,他亦是那個最尊貴的存在,那時九天之上無不希望與之聯姻,但他———"

“偏偏心悅我的母親。”顧茴看着雲海,再次想到了鏡堂老人幻相中的母親。母親神體虛弱,在旁人眼中最是溫柔,但父神說母親就是虛弱到不能玩耍,她日日看雲海都是快活的。可是,幻相中,她總覺得母親欣悅笑容後藏着淡淡傷愁。

木老慢慢點頭,當年啊,誰能想到帝君對神女大人的心思這樣深。誰也沒想到高傲不可一世的帝君,他不是選道侶,他是認定了自己的道侶非神女大人不可。只有鏡堂玩笑一樣說過,帝君這是把神女當道侶照顧呢,可鏡堂自來放蕩不羁,最是沒個正經,誰也沒把這話真放在心上。直到神女大人要與戰神結契,他作為總是跟着神女的管家,也才知道帝君心思早已深不可轉。

“戰神大人敗過帝君兩次。”所以他們巫山人從未想過,戰神大人會隕落在帝君手中。他們都見證過,戰神求娶神女,于巫山之下,巫山衆靈見證,敗了南方帝君。

"兩次?"顧茴轉身看向木老,她只知道巫山前的那一次。

“第二次,除了戰神大人、帝君和神女大人,當時只有我在場。那是神女孕育少主之時,我也不知到底是因何而起,戰神直接殺到了九天南宮殿堂。要不是神女大人帶着我趕到————”木老想到當時情景,可沒有那麽簡單。

顧茴盯着木老,她一直都覺得父神對帝君,欲殺卻不能下手。九天之上都知道父神與帝君兩族,早已水火不容,可父神明知她當時如此無用,為什麽依然會留下南方帝君這麽個要命的麻煩,到最後反而隕落在帝君手中。父神為她的生死劫百般籌謀,在種種預案中,居然把南方帝君的威脅放在了最不可能的那一大項……

自從顧萆開始尋找帝君的弱點,重新梳理過往種種的時候,明明随着了解得越多,她掌握得越清楚。可清晰的關系背後,她總覺得有些古怪,事實明明是清楚的,可随着了解越多,她卻越有撲朔迷離之感。

被顧茴問到父神那次為何沒有直接殺了帝君,木老凝眉思索,才道:"少主自打出生,就是靠着戰神大人一力維持,攢聚劍魂,才得以活下來。”

顧茴突然明白了:"母親也是如此,母親靠誰?"

"靠帝君之母,攝住神女大人神魂,神女大人才得以活下來。據說,後來玄女神也是為了救神女大人隕落的,她真的很疼神女大人。”木老慢慢道出久遠的舊事。

“救命之恩啊。”顧茴低聲。

“何止救命之恩,神女大人受玄女神恩惠實多。神女大人帶我趕到的時候,戰神大人的劍尖已經入了帝君命門,最後還是收了劍。”木老想着那日情形,如今想來還是謎團重重重,到底一切因何而起,如果是兩族死鬥,為何是在內殿,還設置了重重結界,好像生恐為人所知。

木老繼續道:"神女大人随戰地神大人離開前,對帝君說恩情已清,此生都不複相見。直到神女隕落,都未再見過帝君。”

"恩情已清,他可以殺我父,毀我巫山,我也必要殺他。"為父仇,為巫山,還有陸湛。陸湛竊他締仙草,壞他為女兒設的封印,早已與他結仇。南方帝君容不下她巫山,也容不下陸湛。

她作為戰神血脈,巫山之主,整個九天之上都知道,她與帝君,注定是一死一活的局。只是不知,是誰死,誰活。

顧苜再次看向雲海,她已把父神的三道劍意合為一道。不管她還是陸湛,與從上古走來的南方帝君相比,均是實力懸殊。她要殺帝君,靠的就是這一道絕殺的劍意。只有一次機會,出手必要入帝君命門。就一次機會,只需要帝君片刻的恍惚。

只要片刻,就可以。

顧茴凝視雲海,可是,一個從上古殺伐中活下來的唯一古神,神識強大到可達大荒可測天地。片刻的恍惚,真的會有嗎?尤其是,面對她這個生死敵人的時候。

她又怎麽知道,她能夠捕捉到的所謂片刻恍惚,不是讓她入網的局……她的機會,也許就是對方為她布下的死局…

可她的勝算卻只在這片刻機會,只要錯過,或者料錯,她就再無殺帝君的可能性了。

雲海翻騰。

顧茴久久無言,她把這片刻的恍惚,賭在母神身上。

就在這時,有人匆匆趕來高臺,顧茴和木老回頭,見是一向穩重的牧野和刑天,兩人此時都變了面色。

“紙魅被拿住了!”

木老一愣,顧茴的手一緊。紙魅是知道她要利用母神對帝君的影響做局的,男女之間複雜的關系,紙魅一向看得分明。利用舊情讓帝君入幻,生死就在這場局中。一向對此頗有信心的紙魅,這次卻是躊躇不定的,紙魅當時就說,道君的舊情可利用,是因為神女是當事者,紙魅是旁觀人,看得分明,很清楚其中有愛有愧,取命珠時自然可以激發其愧,利用其愛。可是帝君對神女大人,固然有愛,但愛有幾何?這份陳年舊愛中,摻雜的又是什麽情緒,是愛而不得生的恨,還是生者對死者深切的懷想,抑或只是一個生而高貴的強者的不甘…

情之一事,有時分毫之差就會失之千裏。更別說這場局,是生死定局,必要握準帝君對神女大最深的心思,方才可觸動他的心腸,博那片刻恍惚。不然神女一旦動手,帝君迅速反應,就是神女必死的局。

紙魅一直說不夠,他們掌握的信息還是不夠。顧茴才再次從木老這裏,把那些久遠舊事細細梳理。哪裏知道紙魅已把心思打到九天之上,紙魅真的是膽子太大了!

“她去了——?”顧茴看向這兩人,已經猜到她會去哪裏,這也正是她要設法探一探的地方。

“禁地。”

顧茴握緊的手松開了,紙魅果然去了南方帝君的禁地。整個九天都知道,除了每千年帝君閉關四十九日的雲塔,帝君還有一處禁地。

“白姬拿住紙魅,咱們就跟她換人。”顧茴神識迅速再次梳理所有信息,帝君閉關就是她最好的機會,那麽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短兵相接,就來個猝不及防吧。

“紙魅傳出了信。”刑天聲音凝重,紙魅是利用了黑丹傳信,可見被發現後她就放棄了逃,只想把信息傳出來。

刑天呈上黑色封印的信件,是巫山所有身懷黑丹的生靈在認定必死的時候,凝聚黑丹力量,留下的信。

紙魅說帝君禁地設的是為神女大人招魂的幡,除了"神兮歸來"的招魂幡,還有一個幡上寫着“長離殃,愁苦散”,她并不曾見過這是何種幡。

木老皺了眉頭,疑惑道:"解怨幡?"南方帝君會為神女大人招魂很自然,可為何會為神女大人設解怨幡?

“解怨,離殃?”顧茴同樣疑惑,卻暫時無暇細思,先摸出一個令牌遞給牧野,“去魔域,帶白瑤來。”白瑤的命,她留了這麽久,可算能用上了,也算沒白留。

如今白姬正該是團團轉束手無策的時候,她作為與白瑤恩怨最深的人,白姬找不到人,必然會想到她身上。只是礙于如今的巫山勢大,她乃神族,九天仙人都不敢随便招惹巫山,更不要說白姬一個半妖了,沒有南方帝君在,她自然是再想打上門都不敢的。

如今拿到紙魅,她大約就敢了。她敢就行,她敢找到巫山,紙魅就能活下來。

牧野和刑天都點頭,如今交換是保住紙魅最好的法子。

顧茴卻沒點頭,她要紙魅活,可不代表她不讓白瑤死。交換?肯定要先交換的。

“如果道君————魔君不願?”如今青雲道君已不是道君,而是魔域的魔君,修真界早已沒有他的立足之地,正在收攏魔域。牧野拿着神女給的鎮魔令,這就是巫山以鎮魔令助魔君收攏魔域了。只是,這位魔君與白瑤的感情,他能放手?他要是不肯交人————

“兩邦相交先禮後兵,他要是不肯——,咱們動九天之前,就先剿魔域、殺魔君。”顧茴的話帶着冷,這些人都該認識到,除非她死,不然以後巫山是要做他們的主的。別說魔域,就是九天,也該明白這一點。

牧野明白了,持着令牌秘密往魔域去了。

木老看着牧野消失的方向,感嘆了句,“這個牧野——”就是心眼多。牧野哪裏能不知道先禮後兵的道理,好聲好氣換不來,自然只剩下打了。他問這一句,不過是要再次确定神女心意。畢竟神女與沈遇,是有前緣的人。

這邊木老帶人啓動神女重新激活的巫山防禦大陣,另一邊牧野往來倒也很快,高臺之上,顧茴擡頭:“帶來了?”

牧野點頭,拿出一個瓶子,"魔君看着鎮魔令好一會兒,還是收了鎮魔令,給了咱們人。"牧野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他的威脅還沒有出口,魔君就已考慮好了。

就方他。“沈湘了敘

沈湘沁園中冬

優惠比**的不去

麗茴弄着那小TEl+油瓶,喘笑了

如此劃算的頭實,沈遇識時務,戰做。沈遇了解砜回有有那小吃儲碗水,唾天了一戶.

她,她既然開口要白瑤,她就一定會要到,唯一的區別就是如何拿到。如今的巫山,九天都在觀望,更別說其他了。這鎮魔令能幫沈遇更名正言順徹底收攏整個魔域,也是他們巫山容得下魔域的承諾。

他當然會換。

前世她能成糟糠,今生白瑤就能。雞肋糟糠之人,就是這樣的結局。

顧茴對牧野點了點頭。

牧野開了收魂瓶。

被困在瓶中的白瑤跌落在地,一擡頭對上了高臺上正平靜看過來的顧簡。此時早已被吓破膽的白瑤,只剩下虛張聲勢地無用大喊:“我乃九天公主,我父是南方帝君,你們誰敢動我!”“我父君威震九天……”

顧茴靜靜着着白瑤嘴巴一張一合,白瑤放話她根本沒聽見去。她看着白瑤那張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很自然想到白姬與她母神的相似……她本以為利用帝君對母神的思念,該是很好的選擇,紙魅傳回的信息卻讓她沒那麽确定了。離殃,解怨……南方帝君這是知道母神遭受災殃,是認定母神心中愁苦不散,都到了他要為母親起解怨幡的程度了。到底是什麽事呢?一定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發生過,可惜,如今恐怕除了帝君自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不管從木老那裏,還是從父神那裏,母神除了身體虛弱,從未聽說遭受過什麽樣的愁苦災殃,為何會有這解怨幡呢。南方帝君認為母神怨誰?什麽樣的怨,竟讓南方帝君認為母神即使隕落都不會原諒,都依然郁結在心……好像一副圖,她幾乎已經拼出了全貌,偏偏就缺了那麽一塊。

顧茴再次想到木老提到的父神打上帝君言殿那次,這麽大的陣仗,居然除了木老,再沒有人知道。這說明,無論是父神,還是帝君,都設了最高結界。他們這一戰的原因,不能為人所知……

顧萆料定該是為了母神,可到底是為什麽呢?這又跟母神的怨,有沒有關系……

撲朔迷離,顧茴該再等一等的。

可她偏偏沒有時間再等,這次南方帝君出塔,最先要對付的就是陸湛,帝君狂傲,尊貴慣了的人,絕容不下任何挑釁他的人存在。然後就是她和巫山,一個也別想跑。

顧茴看着眼前人,眸色凝重,緩緩道:“帶人,上九天。”

生死在前,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她根本等不到下一個千年。

九天之上,白姬看着下面被縛的紙魅,緩緩品了口茶,十分端莊高貴地拭了拭嘴角,“沒想到,你主子還挺把你當回事。”早就聽說巫山人個個護犢子,巫山之主更是護着巫山邦幫大大小小的妖靈。護犢子好,不怕那個顧茴護犢子,就怕那是個冷心冷肺的。

紙魅嘴角有幹涸的血,面色慘白,始終一語不發。

直到白姬拿出一物,始終鎮定不語的紙魅才輕輕哆嗦了一下。

白姬手上,是一顆烏黑光亮的丹,正是紙魅的黑丹。

“聽說你們這個最補神魂,我的遙瑤可受苦了,可得好好補。”白姬還真不怕惹惱顧茴。白瑤是南方帝君的女兒,她是帝君的愛姬,這九天之上是帝君的地盤。她就不信那個顧筐,能翻出什麽花來,一個敢踏入帝君禁地的下人,她能給出一個活的,就是她白姬守信了。

待到帝君出塔,她非要讓帝君把巫山下面那些妖靈一個個都掏了黑丹,把她孩子的身子給好好起來。

想到這裏,白姬輕蔑地看了一眼地下的紙魅,她最是厭煩巫山人,一個個花枝招展的。白姬揮了揮手,讓人把紙魅抱了下去,只等着顧茴帶人上來,等到把她的瑤瑤接回九天,一切再從長計議。取侮過她女兒的,誰都別想好。帝君這個人,白姬很是清楚該怎麽說話,能達到她的目的。

她就不信了,帝君看到自己親生女兒受委屈,能放過這些人!

很快,就有人來報,巫山人來了。

白姬來到殿前,看到人群最前面的顧慎,眉眼精巧生動,酷似極了那人,白姬眼角一抽,行動愈發款款,行止之間愈發輕緩高貴,聲音帶着居高臨下的尊貴:"公主呢?"她的女兒,是九天上的公主。

顧茴都沒有開口,是身後牧野代為發問:"我們的人呢?"

那一瞬間,白姬面色白了白,這是明晃晃不把她放在眼裏。白姬發白的面色慢慢變紅,看着眼前被巫山人拱衛簇擁的女孩,來到這裏,一言不發,貴氣就已把他們這邊完全壓了下去,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這就是那人的女兒,作為純正的神族血脈,毫不掩飾自己的高傲與不屑同她一個半妖說話的傲慢。

礙于女兒還在對方手裏,白姬慢慢把這些升騰起的情緒一點點壓下去,面色慢慢恢複從容。只是面色越從容,心裏越恨。曾經那人還活着的時候,也是這樣,就是不屑。她只在一場九天宴會上碰到過一次,就恨毒了那人,那樣明晃晃的不把她放在眼裏。

可只見過那一次,白姬不知那人背後跟帝君說了什麽,帝君就勒令她以後再也不能出現在那人面前。如今那人早死透了,她在那人女兒面前,依然要受對方如此無視和羞辱。

為了她的女兒,她忍了。但是早晚,早晚——,白姬咬牙,再次壓下翻騰的情緒,一擡手,後面就有人把紙魅壓了上來。

只一眼,顧茴就看到紙魅黑丹被剖。紙魅看到巫山來人,慘白的臉上露出了笑。看到神女冷峻的眼神,她委屈地向下彎了彎嘴,眼裏泛着淚光:她是不要命了,可神女要做的事兒,難道就是要命的事兒?誰還不能九死一生搏一搏了,神女做什麽那麽兇地看着她,她都快疼死了!

看到顧茴落在那個魅上慢慢轉涼卻不得發作的眼神,白姬才覺得從一見面就始終發堵的心終于舒坦了些。她不怕顧茴真敢對白瑤怎樣,除非她不想活了!白姬這次是真的從容了,仿佛對面的不是顧茴,而是巫山上一任神女大人,白姬這一刻有種有恃無恐的痛快:動了你的人又怎樣?你敢動我的女兒?

帝君再是喜怒無常,女兒想要人皇,這樣逆天道動宿命的事兒,帝君還不是為女兒做了?

她白姬是半妖,可她生下了帝君唯一的血脈!再是不服,在她面前,那些仙啊妖啊,也都得憋着,對她笑!

白姬這才緩緩坐下,潔白光滑的白色衣裙鋪滿身後寬大的椅子。

顧茴這次倒是真的看向了對面這只坐下的半妖。

白姬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被看到了,被對方看入了眼裏。這麽些年了,這些傲慢的上古神血脈,終于能看到她了。

顧茴也擡手,身後牧野放出了白瑤,就見一個狼狽的白衣女子跌落在殿堂內。白姬這可再也坐不住了,看到女兒如今模樣,心肝兒仿佛給人摘了去,到底是誰,居然真敢動她的女兒!白姬一下子就要上前,卻被對方結界一阻。

白姬急道:“換人!”趕緊換,一個巫山卑賤的魅,哪裏配跟她女兒相提并論。她女兒,可是受了大苦了,一刻也耽誤不得。

南宮宮殿內從白姬開始到下面的侍從,先還都拿腔作勢,這時候也顧不上了,一下子都麻利起來,整個交換迅速展開。

就在顧茴扶住紙魅的瞬間,紙魅擡頭對她道:"可。"

于是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顧茴把紙魅往刑天幾人身邊一送,後面迅速護住了他們的人,而顧茴這邊已動手了!

對面白姬正要伸手扶住受了大苦頭的女兒,白瑤也是淚如雨下,嘴裏一遍遍喊着娘親,正要撲進母親懷裏。

卻不防顧茴索命的一擊已經到了白瑤後心。

如今白瑤在顧茴面前,真是脆弱得如同紙片一樣,取她的命,太容易了。

白瑤軟倒下去的時候,白姬還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南宮宮殿內的神将侍者也不知,旁邊有圍觀的九天上的小仙更不知。

誰能想到這個年輕的巫山神女才剛剛歸來,就敢在帝君的宮殿對帝君的女兒動手?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顧茴哪裏是對帝君的女兒動手呢,她是在帝君的宮殿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帝君的女兒下了殺手。

顧茴這一動手很有分寸,讓白瑤必死,但又給她留了一口氣,讓她死前把悲憤仇怨說出來。

紙魅與顧萆早已研究過白姬這個人,很是能忍,就看她能從一個半妖走到如今就知道這絕不是-個簡單的人。但是長久的壓抑會讓人不正常的,帝君不正常,要拼命讓自己一言一行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幅度都要像另一個人的白姬,這麽多年下來還能是一個正常人?

紙魅那句“可”,就是告訴神女,此時殺白瑤,刺激白姬,有用。虛弱的紙魅隔着人群看向前方白姬,只是經歷剖丹一事,她就知道白姬壓抑的瘋狂。整個剖丹過程中,白姬不只是為了取丹,而是為了折磨紙魅,她幾乎是每一個動作都在努力最大化這種折磨。在這個過程中,白姬舒展着自己。每當紙魅面色猙獰痛呼出聲的時候,紙魅都看到了白姬微微發亮的舒坦的眼睛。

紙魅一直是負責為巫山搜集信息情報的人,三教九流貴族男女她可見的太多了。當時面色慘白至極的紙魅,就已對白姬做出了判斷:這可以是一個瘋子。

讓白瑤死前把話說出來,就是刺激壓倒白姬這個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白姬畏懼失寵,根本不敢進塔。只有讓她瘋狂,瘋狂到顧不得計算利益得失,瘋狂到全憑情緒做事。

此時南宮宮殿內的神将已經把巫山人團團圍住,白姬已扶住軟倒在地的女兒,惡狠狠地對顧茴一幹人道:“卑鄙至極!我的女兒但凡有事,帝君絕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人,我看你們哪個能活!”

直到此時她都不相信顧茴真的敢當衆殺了白瑤,這不是找死?好好的,能活,誰會找死。天上地下,耍弄誰不好,誰會找死到帝君頭上?

可惜白姬心眼再多,都是後宅心術,而顧茴看得從來都是全局。她就是要找死,既然南方帝君與巫山的死戰是注定的,當然是由她來找,不在這個特殊時候,難道她還等帝君情緒好了先動手不成。

至于白瑤————

顧茴一直神經緊繃,計算着每一步,評估着白姬這個人和她的反應,尋找着殺白瑤最利落的瞬間。此時,她才有時間看向瀕死的白瑤。

她終于,親手把白瑤殺死了。

殺她,真的是太簡單了,就是這麽弱的一個人,她生生容她活到今天。小昆侖山頂,那是顧茴第一次生了必殺白瑤的念頭,升起的瞬間被她死死按住。勢不如人,就得忍,還得心甘情願地忍,誰讓你不如人家背後勢力大呢。如今,顧茴看着即将死去的白瑤,她欠顧回的,終于還上了。

地上的白瑤一口血噴出來,染紅了她速來潔白輕軟的衣裙。白姬不敢置信地搖頭,顫抖的手探上女兒法門,瞬間一雙眼紅了:她殺了她女兒,她殺了她的女兒!

白瑤扯住母親的袖子,嘴裏的血根本止不住,可她要告訴母親:"殺她……她害得我好苦……殺她……我疼……好苦……娘親,馬上殺了她,我要看着她死……女兒好苦啊娘親……”

可惜如今的顧茴可不是萬年前那個嬌弱的神女,她是荊棘裏殺出來的神,同她的父親一樣。整個九天之上,除了帝君,這南方言殿裏根本沒人是她的對手。至于其他是她對手的人,根本不會動手,不管是仙是佛,對最後的神族血脈,萬萬年來都是旁觀。弑神,是會遭到致命反噬的。神之間的糾葛,他們從來不參與。

顧茴一動,圍上來的人已經都被震開,誰也近不得巫山人周圍。

白姬把各種靈丹妙藥都往女兒身上堆,可是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只能看着女兒痛苦喊娘,讓娘為她報仇,然後眼睜睜看着女兒攥着她袖子的手垂了下去。

白姬輕輕把女兒放下,這才慢慢起身,看向人前的顧茴。

她的女兒一身血污,死不瞑目。可是眼前這人依然是那種只有神祇才有的平靜和矜傲,就那麽淡淡看着她們。白姬恨極了,憑什麽呢,就因為她是個半妖,眼前這人想要的就能招手即來,她就能挑讓所有女仙女妖都戀慕的戰神,還能對高貴的帝君不屑一顧。

她的女兒就能殺了她的女兒!

而她呢,她白姬就為了獲得帝君青眼,就要花幹般心思。她從來不喜歡白色,不喜歡植物香氣,她曾——,白姬要很費力很費力才能想起她曾喜歡什麽。她喜歡最燦爛耀眼的顏色,喜歡張揚的紅,喜歡最正的黃,什麽溫柔端莊,她曾經是最媚的妖,一個眼神流轉都是妩媚生,都能讓人為她要死要活。

她用畢生努力得來的一切,就被這人,就擡擡手,毀掉了。

白姬恨呢。

現在是不是整個九天都看她娘倆的笑話呢,是不是都在說她白姬死了女兒都不敢推開那個塔門!白姬覺得自己聽到了,聽到了整個九天的嘲諷,都是因為她是半妖!

白瑤蜜然起身,直向帝君閉關的雲塔而去!紫蘇的女兒殺了她白姬的女兒,今天,她就要讓紫蘇之女死在這九天,為她女兒陪葬!

她女兒可是南方帝君的血脈骨肉!

她就不信南方帝君能讓戰神之女活着離開!

顧萆身後刑天六人都圍攏上前,帝君一出,今天就是生死決戰。而神女要的機會,只有一線。

顧茴抽出了腰間的碧水劍,持劍看向前方被叩響的雲塔:“不要怕!從來都是九死一生,這次也沒什麽例外。"沒有了父神庇佑後,她走的從來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不過是因為除此外再沒有旁的路。顧茴在這一刻想到了陸湛,如果她死——,陸湛也會為她殺帝君保巫山的。這大約也是同生共死了,能同生共死也是很好的。她不要陸湛護着她,她不要陸湛先死。

雲塔門開,南方帝君被驚動了。

随着塔門一開,白姬飛身進入直接抱住帝君的腿,哭訴道:“女兒死了!瑤瑤死了!帝君快快想辦法去救女兒!”帝君是神,神總是有法子的。那人都死透了,帝君不還是能給那人招魂。

她卻沒想到帝君轉身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說過,任何事都不可以擾我。”

“任何事,知道什麽叫任何事嗎?”

帝君笑得柔和,但白姬知道這是帝君盛怒,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瑤瑤……瑤出事了……瑤瑤她

卻聽到帝君哦了一聲:“動了她的人,瑤瑤除了會讨人喜歡也沒別的用,死在她手裏,早晚的事兒。”

白姬往日一雙溫柔眼此時睜得快要爆裂開了,她整個人都是冰涼一片,她知道帝君喜怒無常,她知道帝君冷心冷肺,她知道帝君人後的瘋狂,可她怎麽都沒想到面對女兒的死,帝君居然是這樣反應。

“哦”,“早晚的事兒”……白姬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她瘋了,還是帝君早就瘋了。

“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白姬這次徹底忘了恭順,萬年來她嬌嗔過,故意生氣過,這是第一次,她對帝君怒吼。這些神,都是冷血的瘋子啊,這個世界別是已經瘋了吧。

"我的女兒,無能,也得死。"說到這裏帝君看向了身後,那裏是前代神女的舊物,他的聲音溫柔極了,卻讓白姬聽得整個人都寒透了:

“紫蘇都能死,別人有什麽不能死的。再是我的女兒,難道比我的紫蘇還貴重?”

說到這裏,帝君收回視線,俯身在白姬耳邊低聲道:“得罪了她,瑤瑤死是早晚的。到底是紫蘇的女兒,脾氣像我,一旦認定的事情,不死不休。”

他甚至帶上了一絲愉悅:瞧瞧,她這不就為了殺他來了嘛。

“瘋子……”白姬松開了手,跌在冰涼刺骨的地面上,喃喃。

"你不是早就知道。"帝君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姬,溫柔款款道:"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很聽話。”說着他手一動,白姬脖頸就好似被人指住,讓她一張極美的臉猙獰變形。

“這次,太不聽話了。你不該進來。緊蘇看到,會不高興的。我總是讓她不高興。”說到這句,一向傲慢的帝君幾乎有了孩子般的為難,可轉眼他臉色聲音就變了:"可你,一介半妖,憑什麽讓她不高興!”他的手驟然加力。

白姬的腳離開地面,懸于半空,掙紮不休。

帝君瘋了,早就瘋了。

南方帝君輕輕笑了,想活,就得聽話。

不聽話,就是個死。

白姬白瑤是如此。

夭夭啊,也是如此。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