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其實唐佑發覺許欽辰對張阿姨的态度後，稍微收斂了一點自己對張阿姨的熱情，畢竟他是許欽辰的朋友，得站在許欽辰一邊。

沒承想，這天張阿姨走後，許欽辰打了一杯果蔬汁汁，遞給他，“以後張姨過來，你該怎樣就怎樣，不要因為我的喜好，影響到你。”

唐佑端着杯子，聽言，幾乎立即就沉默了。他低着頭，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卻被許欽辰看出來。這樣一來，張阿姨一定也看出來了，這樣有點傷人的吧？

真是懊喪。

看出對面人的沮喪，許欽辰伸手，搭在唐佑毛絨絨的腦袋上，輕輕揉一揉，“先把果蔬汁喝了吧，這次的味道很好。”

唐佑很喜歡被許欽辰揉腦袋，但他此時心裏堵堵的，有些悶，“嗯。”末了又問，“很明顯嗎？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他說得不甚清楚，許欽辰卻知道他在問什麽，搖搖頭，“沒有，一點也不明顯，後來你們不是聊得很好嗎？”

聽言，唐佑臉上的表情，并沒有顯得輕松一點，“我只是擔心，如果你讨厭她，而我和她表現得親近，你會不舒服。”

那雙眼睛低垂着，沒精打采的蔫吧樣，看得許欽辰心裏一軟，禁不住将聲音放得好輕柔，“我沒有讨厭她，我只是……”他停頓，似乎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怎樣說。

沒等到下文，唐佑擡頭，看住許欽辰的眼睛，認真地說：“你今天不開心啊。”

然後他就看到，許欽辰的眼底慢慢浮現笑意，“嗯，可是現在又開心了。”

情緒是很奇妙的東西，有跡可循，也無跡可尋。

那是種很細微的存在，被軀殼掩飾包裹。而若是有那樣一雙手，試着撥開迷霧，只要發現，便已是安撫。

這天唐佑回家時，手上多了個小袋子，是許欽辰給他準備的調節胃口不良的藥劑。

這段時間，許欽辰其實一直有默默幫他調理，變着花樣換各種菜式，或者各種理由讓他嘗嘗這個嘗嘗那個。他來許欽辰這邊，胃口總比一個人吃飯要好那麽一點。

唐佑出了地鐵，走在夜裏的風中，忍不住揚起嘴角。

心裏揣着一只撲扇着翅膀的鳥，這只鳥吵得很，叽叽喳喳地唱個不停。

很開心，知道原因。

唐佑奔跑起來，越跑越快，将風甩在身後。

他痛快起來，好像不孤單了。

回宿舍，唐佑搬出電腦寫代碼。

人在心情愉悅時看什麽都很順眼，就連屏幕上那串串代碼，都似乎都長出了可愛的小手小腳，歡欣地手舞足蹈。

唐佑的狀态一天比一天好，僅僅幾天，連呂四周都發現了他的變化。

“小強老師，你終于活過來啦？”

唐佑美滋滋地回：“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呂四周連忙丢開筆，眼冒八卦之光，“什麽事呀！告訴告訴我嘛！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呀！”

唐佑把筆又塞回呂四周手裏，才不上當，“八卦是你不好好上課的理由嗎？”

“休息會兒嘛！”

“可以呀，但是下課時間得順延。”

“好的嘛……”

補完課下樓、出門，慣性使然，唐佑興沖沖地往許欽辰家跑，跑了一半，及時剎住車。

不對，今天不見面的，今天許欽辰要回老宅見那什麽老爺子。

唐佑輕輕呵出一口氣，透過別墅前門，望向庭院。

許欽辰家的庭院中，并沒有呂四周家那般，各種花團錦簇，因為臺風是個破壞狂魔啊。臺風真是太逗了，經常去庭院裏禍害各種綠植，每回都被許欽辰追着錘。

唐佑似乎看到臺風一邊跑路，一邊回嘴的小賤樣，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可再一眨眼，眼前只有他被夕陽拉長的影子。

在這一瞬間，他心中雀躍沉寂下來，夕陽餘晖落上他的發頂、臉頰，以及他沉重腳步下的那條路上。

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僅僅是一天見不到許欽辰，他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失去了好多快樂。

唐佑搓了搓臉，心想：沒事啊，許欽辰約了他明天一起游泳，明天就可以見到了啊。他可以先回宿舍寫代碼，提前交給客戶，然後再接別的活。

想想自己卡裏的小錢錢，都是自己辛苦掙的，除去要打給以前他寄養過的那個親戚家的人情錢，還能剩不少呢。

對了，許欽辰還有兩個月生日，他想給他買個像樣的禮物。

他似乎又高興起來，踢着路邊不知道哪裏來的一顆小石子，一路慢慢往前走。

第二天下午，唐佑給呂四周補完課，照着和許欽辰約好的時間，出現在許欽辰家門前。

許欽辰似乎早就在等他，不等他摁門鈴，自己跑出來給他開了門。

唐佑朝許欽辰露出個笑，“哇，你好迅速。”

沒想到，許欽辰和他一個照面，就發現了不對，“你怎麽了？”

唐佑愣住，“沒，沒怎麽啊……”

許欽辰把人帶回家，關上門，帶到客廳，認真嚴肅地盯着唐佑看——唐佑确實在笑着，可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每次他不開心，嘴角弧度總有個微妙往下的弧度。

況且，最近唐佑天天眼裏帶星星，今天星星沒了。

許欽辰盯着唐佑看了好幾秒，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忽然上前一步，扯開唐佑的領口。

“喂！”唐佑受到驚吓，小聲抗議，伸手阻擋。

許欽辰先是動作一頓，和唐佑對視一眼，然後繼續剛才的動作，掀起了他的衣擺。

唐佑皮膚白，身體很容易留痕跡，此刻他身上有些淤青，一看就是打架留下來的。

許欽辰沉聲問：“誰打的？”

唐佑擰眉，不吱聲。

許欽辰的目光陰沉得可怕，唐佑從沒見過這樣的許欽辰，一時間有些擔心，斟酌着安慰說：“我沒吃虧，對方比我更慘。”

他确實打架了，昨天回去後，和臨時宿舍的臨時舍友，打了一架。

本來最近日子挺順心的，但那個舍友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唐佑是gay，于是開始作妖。大驚小怪，擔心唐佑會意-淫自己，還出言不遜，主動挑事。

甚至昨天直接說：“聽說同性戀最容易得髒-病了，你不會也帶病毒吧？你們這類人這麽髒，就別住宿舍啊！老子換衣服都覺得心裏發毛好嗎？”

唐佑哪裏能忍這種傻叉行徑，一言不合，兩人幹了一架。

對方其實沒什麽戰鬥力，但仗着人高馬大，一身肥肉，唐佑打得很吃力，最後險勝。

事後，那舍友覺得自己竟然輸給一個gay，簡直是奇恥大辱，沒好意思聲張，只是惡狠狠地警告唐佑，說要給唐佑好果子吃。

昨天傍晚打的架，到了半夜，那舍友竟然直接往唐佑床鋪上潑水，唐佑被澆了一頭一臉，氣得又打了一架。

他住的是個小宿舍，總共就兩人，除了他就是傻叉，這樣一來簡直鬧心。

明着打架他不怕，可暗着來的小人防不勝防啊！誰知道下次他睡覺的時候，會不會還是一盆冷水那樣簡單呢？最重要的是，被指着鼻子罵同性戀，他心裏是真不好受。

反正暑假還剩一個多月，最近除了家教，寫代碼也收獲頗豐，唐佑索性打算去學校附近的小賓館開個房，至少能安心睡覺。

唐佑不打算透露太多，但許欽辰在這件事上，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執拗，頗有唐佑不跟他說清楚，他決不罷休的架勢。

唐佑無奈，只好挑揀着，将事情跟許欽辰稍微說了。

這天許欽辰沒有妨礙唐佑拼圖，明明說好了游泳，也沒見他行動，只是說有點工作，自己在工作室裏待了一段時間。

于是，在沒人打擾的情況下，唐佑将丘比特之箭收了個尾。

完工。

許欽辰從工作室出來後，臉上陰霾散去不少。

唐佑看他這樣，心裏感到有些熨帖，怎麽說呢？他其實也沒吃虧，但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的，可許欽辰反應這麽大，讓他有了種被護短的感覺。

有人幫他氣，他瞬間就不那麽生氣了，甚至還擔心許欽辰被氣壞，想要活躍氣氛。

唐佑迎上前，邀功似的說：“你看，做好了。”

許欽辰順着他的動作，接過丘比特之箭，端詳片刻，眼底也漾出笑意，“這是我們一起做的，第一個立體模型。”

可不是嘛，一個3D拼圖，做出來時本身成就感就很大了，再加個“兩人合作”的前綴，則更加像是被鍍上一層特殊的光。

好有紀念意義啊。

兩人合作的，第一個。

唐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嘴角全是掩飾不住的愉快。

許欽辰的心情也跟着變好，他将模型裝進精致的展示盒，又摸出一張卡片，遞給唐佑，“來，署上名。”

唐佑認認真真簽上自己的名字，他的字清秀隽永，舒張大氣，“怎麽樣，我字不錯吧？”

“是啊，字如其人，俊得很。”許欽辰笑答，在唐佑的名字下，也寫上自己的名字。

龍飛鳳舞，肆意潇灑。

-唐佑。

-許欽辰。

那張署上二人姓名的卡片，随模型一起被封進展示盒，放到了博古架上。

博古架上都是藏品，哪一個似乎都要比3D拼圖價值高得多，可唐佑只是盯着“合作品”，或者說那張卡片，看得目不轉睛。

真是奇怪，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竟也會讓人生出那麽多婉轉的旖思。

唐佑心裏一動，若有所感般轉頭，偏巧許欽辰也剛好正看着他，目光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