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18

轉眼進入考試周，這周考完，就該放暑假了。

唐佑此前一段時間一直泡圖書館，他的學習成績向來很好，一來是腦子聰明又認真，二來是他看上了獎學金。

這天考完數據結構，唐佑回宿舍。方逸豪正埋頭吃盒飯，看到唐佑回來，恹恹向他招手。

唐佑瞧他有些不對勁，上前一步，“你怎麽了？”

方逸豪拍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一口氣喘不上來，唐佑算是看懂了，方逸豪這是吃飯噎住，連忙上前去幫他順氣。

一番折騰，方逸豪有氣無力趴在桌上，唐佑給他倒一杯水，“你是小貓嗓子嗎，又不是吃蛋黃，還噎成這幅德行。”完全沒想到自己才是個小貓嗓子。

方逸豪瞅瞅唐佑，再瞅瞅顧一鳴和程子涵的床，撇了撇嘴，難得有些落寞地說：“顧一鳴整天不着宿舍，程子涵成天往表哥家跑，你幾乎要住圖書館，我都寂寞死了。”

唐佑頭一次見他這麽失落，說實話，心中升起的第一反應不是同情，而是稀奇，“你終于發現魔獸不能當飯吃，也需要愛的陪伴啦？”

調侃歸調侃，唐佑還是注意到了方逸豪有點不對勁，嘴唇幹幹的，兩眼無神。再觀察，唐佑問：“你生病了？”

“嗯。”

“走吧，送你去醫務室。”

“……我不。”

幾秒安靜，方逸豪強撐着義正言辭地補充說明：“我們學藝術的，都不愛去醫務室的。”

你這樣說，天下所有學藝術的都同意了嗎？唐佑覺着有些好笑，“看你燒得不輕，走吧，去醫務室。”

“……不。”方逸豪執拗拒絕，連鞋帶都在抗拒。

瞧他這幅樣子，唐佑眼前忽然浮現小孩哭號着打針的樣子，福至心靈，“難道，你怕打針挂水？”

方逸豪一臉的震驚，就差沒說出：“你怎麽知道？！”

唐佑去給方逸豪買藥。

到了藥房，轉了一圈，比較了幾種感冒藥，選好後去櫃臺結賬。

方逸豪平時是男媽媽角色，這會兒受到唐佑的照顧，滿眼的感動，故意“嗚嗚”出聲：“還是我們唐兒最孝順，老父親好欣慰。”

“你可別占口頭便宜了，快吃藥吧！”唐佑笑，“還要我喂你嗎？”

方逸豪順勢張嘴，“啊——”

就在這時，宿舍門被打開，顧一鳴提着一個塑料袋進來，視線鎖住兩人。

唐佑扭頭一瞧，顧一鳴手裏的袋子，不是他剛剛才去買藥的那家藥房的嗎？

顧一鳴顯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從唐佑手裏接過水杯，“我來喂。”

方逸豪有被吓到，以至于被口水嗆住，又是一番地動山搖的咳嗽，十幾秒後才停住，“我自己來！”

顧一鳴奇怪又不爽地問：“為什麽唐佑能喂，我不能？”

方逸豪燒糊塗了，口吐真言：“可不敢讓你喂！你脾氣那麽差！”

顧一鳴：“……”

唐佑瞧着這倆，默默回自己桌前，掏出電腦寫代碼。他最近接了個活，價格給得還不錯，如果這次完成得好，對方會考慮和他長期合作，更會幫忙介紹客戶。

不管怎樣，總要努力生活不是？

一周的試很快考完，開始放暑假了。

暑假期間，原則上學校是不開放宿舍的，不過家住偏遠地區，或者有特殊原因不能回家的話，可以申請統一宿舍。

簡言之，所有留校的人統統搬進同一棟宿舍樓，方便學校管理。

唐佑打算申請統一宿舍，也是在這個當口，呂四周父母的電話打了過來。

大意是，問唐佑能不能接受住家，提供整個暑假的食宿，要他給呂四周輔導各門功課。

唐佑給呂四周補課，呂四周的成績就坐着小火箭，蹭蹭蹭往上拔，夫妻倆對此特別滿意。

唐佑這才想起，去年寒假，他和慕少斯出去玩了一趟。就以要回老家的為名義，拒絕了寒假給呂四周補課。夫妻倆大概是怕他暑假也“回家”，這才提前提出提供食宿，想讓唐佑暑假也給補課。

唐佑想了想鬧騰的呂四周，答應了暑假多補課，拒絕了住進呂家，然後打了申請統一宿舍的報告。

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着，這期間唐佑的生活就是，補課，寫代碼。唯一能讓他高興的是，許欽辰隔三差五就會騷擾他，要求他去自己家拼3D拼圖。

唐佑拼得不快，為什麽呢？因為有許欽辰這顆巨大的絆腳石呀。

每次唐佑去許欽辰家，沒拼一會兒，許欽辰就搞出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吸引他的注意力，從而達到耽誤其進度的目的。

唐佑哪能不知道許欽辰是故意的，但是他心裏也有小九九，也願意多來和許欽辰待一起，故而極其配合。

至于之前的那什麽糖果論，算了吧——既然和許欽辰待一起，他能開心，許欽辰也能開心，兩個人都能獲得快樂的事，為什麽要刻意回避呢？

也是這期間，唐佑終于克服了人生一大難題，他終于不怕狗了，并且和臺風成為了好朋友！

處久了他發現，臺風真是可愛。又賤又慫，非常會看人眼色，偶爾竟然還很乖很貼心。

狗是人類的好朋友，沒錯了！

可不是，臺風不傻，它見它那便宜爹那麽喜歡唐佑，自然也跟着喜歡唐佑。再說了，唐佑給它買了多少小零食和小玩具啊！它吃得玩得可開心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可不就是一句至理名言麽！

就這樣，唐佑和許欽辰越來越熟稔。

時間線拉到暑假的第三周，他們已經到了許欽辰出門遛狗，拼圖拼累了的唐佑，能獨自躺沙發休憩的地步。

比如今天。

許欽辰剛出門十來分鐘，唐佑在沙發上休息，便聽到門鈴聲響起。

這是有什麽東西忘在家裏了嗎，還是鑰匙沒帶？唐佑翻身坐起，出了大門，很快走到了院門前，然後他就看到了一位四十幾歲的女士。

這位女士生得很美，臉上全是溫和與親切。看到唐佑時，先是一愣，看看門牌號，确認沒錯後對着唐佑笑。

這親切一笑，讓人沒由來的心生好感。

“您好。”唐佑也笑着打招呼，心裏卻在想，這人他不認識啊，是許欽辰的家人麽？怪他想當然以為是許欽辰，連可視門鈴都沒看一眼，直接就跑出來。

挺尴尬的，許欽辰不在家，這也不是他自己家。如果是許欽辰認識的人倒也還好，如果不是，他也不能私自開門放陌生人進來吧？

不管怎樣先确認一下，“請問您是？”

對方說：“你好。少爺不在家嗎？”

少爺？

這個少爺指的是許欽辰麽，這個年代還有這樣的稱呼，這樣的家族，要麽很厲害，要麽很封建？或者說，厲害又封建？

唐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就我在，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似乎看出了唐佑的顧慮，且唐佑兩手空空，明顯沒帶手機，女士從包裏拿出手機，“我來打吧。”

說話間，電話通了，開着免提說明情況。電話對面，許欽辰的聲音傳來，是對唐佑說的：“幫阿姨開個門吧，我立刻回家。”

唐佑再也沒有了顧慮，開門将人迎進來，順便幫她提了手上的袋子，“抱歉啊阿姨，我叫唐佑，是許欽辰的朋友。”

“謝謝小唐，你可以喊我張阿姨。”張阿姨笑眯眯地說。

張阿姨是過來看許欽辰的，得知許欽辰出門遛狗，便進了廚房，說是要為許欽辰做一頓飯。她自帶食材，開始忙活起來。

唐佑總不能讓長者做事，而自己休息不是，況且他其實對張阿姨挺有眼緣，便跟着進廚房打下手。

要說他為什麽對張阿姨有好感，大概是因為對方笑起來的感覺，有些像記憶中的媽媽，難免讓唐佑心生親近之感。

唐佑幫忙洗着蔬菜，他從小幹活，做事麻利，三兩下将嫩綠的菜葉沖好，控幹，“這個洗好啦。”

張阿姨回身一看，樂得眼睛都微微眯起，“謝謝啊。”

唐佑八歲以前，唐媽是張阿姨這種性子，唐佑有個美好的童年。十歲以後，父母雙亡，跟着奶奶過。再以後，奶奶也過世，唐佑被寄養在親戚家，未曾被善待過。

他鮮少有和長輩這樣快樂融洽的機會，被張阿姨這樣笑臉以待，高興之餘有些不好意思，更想再多做點什麽，拿起旁邊的食材，“我把那個也洗了吧。”

于是，許欽辰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張阿姨和唐佑在廚房裏，有說有笑地準備午餐。

許欽辰和張阿姨打了聲招呼，臺風看見張阿姨後興奮地蹭了上去。

廚房裏的女人，手上都是水，任憑哈士奇在腳邊打轉。也許她和許欽辰太熟了，她只是原地站着，甚至沒有轉身，對許欽辰說：“老爺子要你回家一趟。”

許欽辰的聲音淡淡的：“嗯，下周回一趟，您辛苦了。”

又對唐佑說，“去休息吧，這邊我來。”

唐佑剛想說“我不累”，話到嘴邊又長了個心眼，感覺這兩個人可能是有話想說，便麻溜地出了廚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許欽辰見到張阿姨，并不高興，說話間有點不鹹不淡的意思，雖然聽着禮貌恭敬，卻完全沒有人味。

這天午飯，三人一桌，氣氛卻有些不對。

許欽辰很安靜地吃飯，該說話還是說話，但總歸四個字：禮貌疏離。

張阿姨雖然笑容滿面，但唐佑總覺得那笑有些勉強，至于為什麽，唐佑也很疑惑。

唐佑還是那樣，胃口不算好，雖然他自己覺得吃得很多，但在旁人看來，他就是意思了一下。

張阿姨問：“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怎麽就吃這麽一點？”

唐佑笑答：“您別嘲笑我了，我早就不長啦，盼了一年還是沒有突破一八零。”

張阿姨來了興致，為唐佑添了一筷子菜，“小唐現在多高呀？”

唐佑看着碗裏的菜，不吃又不好，只能硬着頭皮，打算慢慢吃，“一七八，哎，就差兩厘米。”

看着唐佑懊惱的樣子，張阿姨笑說：“別擔心，還會再長的吧？小許以前好像是185.5吧，本來都不長了，後來又長到了一八七。”

唐佑噎住：“長高1.5厘米啊，要是我也這麽長，那也才179.5，還是無濟于事啊。”

怎麽就對一八零這麽有執念呢？一直不說話的許欽辰終于擡頭，好笑地看了唐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