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往事如煙

“趙廷屹不但不會同意議和，而且，明天，便會攻城。”李紅裳道。

而栾楚一則輕輕地點了點頭。

項英和岳青雲則半信半疑地望着李紅裳和栾楚一。

李紅裳和栾楚一為了明日一戰，做足了準備。

項英卻有些擔心，李紅裳不遺餘力的用上了所有精良裝備，項英擔心這樣下去，狼牙關堅持不了多久。

李紅裳只是輕輕一笑，沒有說什麽。

這一天，項英總是坐卧不安，心神不寧。

但是，李紅裳和栾楚一卻是安安靜靜地下棋，喝茶。

在這時候，項英是無論如何下不了棋，品不下茶的。所以，項英望着李紅裳，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這樣的胸襟，他是沒有的。

“南夏，真的有希望了。”項英對岳青雲和蘇運飛說道。

岳青雲和蘇運飛雖然信不過李紅裳和栾楚一，但是，他們相信項英。

薄暮時分，連奕毫發未傷的回來了。

“怎樣，連侍衛，趙廷屹他收下議和書了嗎？”項英迫不及待地問道。

“收下了。不過，他說，他不會議和。”連奕說道。

“不會議和？可是，你……為什麽會現在才回，怎麽會在東漢大營待了一整天？”

岳青雲問。

“趙廷屹只是想留我吃完晚飯而已。”連奕回答。

項英沒想到答案居然會是這樣的。

而李紅裳卻沒有一點驚訝，完全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趙廷屹問了什麽嗎？”李紅裳問。

“趙廷屹只問，公主是否就在狼牙關。我回答說是。”

“就這些？”項英問。

“就這些。”

趙廷屹就問了這些。

項英真的不懂趙廷屹。

但是，李紅裳卻懂。

趙廷屹稱李紅裳為公主，說明李青玉自盡，她登基為帝的事，趙廷屹并不知曉。

趙廷屹不問李青玉，是因為他清楚，以李青玉的性格，是不敢前往狼牙關的。

“皇上，趙廷屹收下了議和書，但是，他說，他是不會議和的，所以，他讓我把這封戰書交給你。”

李紅裳接過連奕遞過去來的戰書。

打開，很簡單。只有四個字：明日，開戰。

項英等都很好奇趙廷屹會寫些什麽，李紅裳将戰書展開，讓衆人都看得清楚。

四個字，簡單，明了，果決。

倒像是趙廷屹的性格。

“皇上，除了戰書之外，趙廷屹還有一件東西，讓連奕轉交給皇上。”

衆人都很好奇，趙廷屹會讓連奕轉交什麽給李紅裳。

連奕将一個四方的禮品盒呈給了李紅裳。

李紅裳打開盒蓋，讓衆人想不到的是，裏面裝着的，竟然是幾塊糕點。

望着這幾塊糕點，李紅裳心中了然。

“連奕，這個，就是趙廷屹說過的紅棗香酥嗎？”

“是。”連奕回答。“趙廷屹留我到晚上，也是為了讓人做這個帶給皇上，趙廷屹說，他為了這個，還特意帶來了東漢宮裏的糕點師傅。”

“他準備得還真是充分。”李紅裳笑中略帶苦澀。“連奕，你可還記得趙廷屹第一次提到這紅棗香酥，是在什麽時候？”

“連奕記得，那時，皇上和趙廷屹都在北齊為質子，有一次，趙廷屹和北齊太子吵架拌了嘴，北齊太子便暗中叫人換下了送給趙廷屹的飯菜，每次送給趙廷屹的飯菜都是馊掉，不能吃的。後來，皇上知道了，便把自己的米飯省下來，加上了宮裏剛剛送來的紅棗和蓮子熬了粥，和趙廷屹、冬兒一起吃。趙廷屹當時說，那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紅棗蓮子粥。可是後來，這件事讓北齊太子知道了，他不但搶走了皇上所有的紅棗和蓮子，還接着給皇上也送了幾天的馊飯。那個時候，趙廷屹就說，将來有一天，他一定要做東漢的皇帝，他要讓東漢強大，強大到沒有人可以欺負他。他說，等到那個時候，他就請我們吃東漢的紅棗香酥。趙廷屹說，這紅棗香酥，是她母妃最拿手的糕點，曾經常做給他吃，也是冬兒最喜歡吃的東西。”

連奕的這些話，也讓李紅裳想起了許久以前的往事。

“這麽多年的事了，難為你還記得這麽清楚。”李紅裳道。

和李紅裳在一起的所有的事，連奕都記得清清楚楚。

“連奕，那你可還記得，那年，我和你多大？”

“九歲。”連奕記得清楚。

“是啊，那一年，我和你九歲。趙廷屹七歲，而冬兒，只有六歲。可是，現在，我已經二十三歲了。已經過去了十四年，這十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

而最大的事，就是冬兒不在了。

因為李青玉，冬兒死了。

李紅裳拿起一塊紅棗香酥，紅棗的香味濃郁，“連奕，趙廷屹今天讓你把它轉交給我，其實，他是想說，當年的承諾，他并沒有忘記，而他，也做到了，當年的情義，他也記得。同時，這紅棗香酥也是冬兒最喜歡吃的東西，所以，趙廷屹也是在告訴我，冬兒的仇，他非報不可。”

項英沒想到，李紅裳和趙廷屹之間竟有這樣一段往事。

李紅裳将手中的紅棗香酥放在嘴邊，突然，項英大聲阻止，“皇上，不可，不能吃。”

李紅裳停下來，“項帥，為什麽？”

“皇上，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趙廷屹在裏面下毒怎麽辦？”項英覺得，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依項英對趙廷屹的理解，在趙廷屹的戰役裏，他永遠都會選擇傷亡最少，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李紅裳輕笑，“項帥，放心，趙廷屹他，不會的。”

說完，李紅裳咬了一口。

李紅裳慢慢地嚼，細細地品，然後，對着衆人一笑，說道：“其實，這個味道……也不過如此。大家也嘗一嘗。”

栾楚一道：“這是趙廷屹特意帶給皇上的，我們吃之，實為不恭。”

而項英等人，根本就對這什麽香酥的，沒有半點興趣。

而今，項英最關心的，就是剛剛收到的戰書。

“皇上，明日的戰事，該如何安排？”項英問。

“我說的，大家可都照做了？”李紅裳問。

“一切都按皇上的安排。”

“那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明日這一仗，我們定然會贏。”

這一點，項英比誰都清楚。

可是，問題是，這樣打下去，狼牙關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

“下令，今晚，所有将士好好休息，明日準備迎戰。”李紅裳傳令。

“可是，皇上，如果東漢大軍今夜前來偷襲該怎麽辦？”這才是項英最擔心的事情。

因為趙廷屹在攻打黃炎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樣的戰略。

李紅裳望着那盒紅棗香酥，說道：“十四年前的承諾，趙廷屹都可以兌現，所以，他說明日開戰，便一定會等到明日開戰。項帥叫人休養精神便是。”

“可是，如果趙廷屹午夜之後來襲，也算得上明日，算不上失言，到時，我們措手不及，狼牙關恐怕難保啊！”

項英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一點，李紅裳早就想過了。

“項帥對趙廷屹的戰術戰法有所了解，同樣，趙廷屹也一定研究過項帥的戰術。”項英用兵，一直謹慎，思慮周密。“所以，趙廷屹才會遲遲不攻城，而讓我們日夜戒備，在我們最為疲憊之時，一勞永逸。将士們已經幾夜枕戈待旦，寝不卸甲，如果今夜再如此，将士們會耗損過多的精力，影響明日之戰。”李紅裳細細地分析道。

這一仗，要戰的，不僅是戰術，還有心術。

在項英和李紅裳的算計中，項英則更加迷惑不解。

“不過，項帥今夜一定要令守城的士兵，做出精神松懈之态。一定要佯裝精神疲憊有力無氣的樣子。”李紅裳特別囑托。

栾楚一笑而不言，卻在心中暗自稱嘆。

而項英則更加不懂。

如果李紅裳不特別囑托，項英正想下令，讓今夜守城的士兵嚴陣以待，絲毫不得松懈。

沒想到李紅裳竟反其道而行，将城內真實的情況展示給趙廷屹看。

見到項英眼裏的一絲遲疑，李紅裳繼續說道，“項帥，切記，這一點，真的很重要，若不如此，趙廷屹恐怕真的會夜間攻城了。”

項英望向栾楚一，只見栾楚一肯定的點了點頭。

項英對栾楚一不了解，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才能，但是，他相信栾文響，栾文響說他的兒子栾楚一有能力，那就一定錯不了。

項英按照李紅裳吩咐的去做。

但是，這一夜，項英卻還是沒有卸甲。

東漢大營。

“陛下認為，我們何時攻城最為合适？”大将軍裴沐橋問道。

“依将軍之意呢？”

“今夜。”裴沐橋道。

“可是，我已經在戰書中說明，明日，開戰。”趙廷屹緩緩地說道。

“那我們就午夜之後進攻，這樣，也不算失言。”

“我們駐紮在此，遲遲未動，目的就是讓南夏軍将緊張，讓他們日夜戒備，耗損精力，到時我們一舉出擊，一勞永逸。項英這個人，打了一輩子的仗，心思慎密，定會料到我們會午夜出擊，做好準備。如果這樣，豈不是我們失去了先機？今夜，就讓他們再緊張疲憊一晚，明日，才是最佳時機。”趙廷屹道。

“是。”裴沐橋道。

“不過，叫人緊密偵視城上守将們的情況，一有變動，速來回報。”

“報！”有探子前來回報。

“講。”

探子回報，“啓亶陛下，狼牙關守衛松懈，士兵們呈筋疲力盡之态。”

趙廷屹輕笑，“大将軍，為什麽前幾日狼牙關守衛森嚴，如今會突然變得松懈？”

裴沐橋想了想，“難道……難道是項英故做迷陣，引我們前去攻城？”

趙廷屹笑着點了點頭。

“今晚，就讓他們好好地戒備，傳我命令，全軍休息，養精蓄銳，明日決戰狼牙關，力争一舉攻下狼牙城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