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有用與沒用
除夕的前一天, 唐遠很早就起了,自從回到家,他晚上更加睡不好, 輾轉程度比在學校裏時還要嚴重。
出門走走固然可以, 但走不了一會他就會急着想回來, 他其實沒那麽大精力需要消解,相反這段時間他經常會覺得累。
唐遠下樓, 去唐思榕房間看了眼,發現她也已經起來了,“怎麽起這麽早?”
屋裏開了取暖器, 撲面一股幹燥的熱意, 唐遠被熏得眯了眯眼睛, 他看水不夠了, “我再去給你加兩盆。”
“不熱。”唐思榕說。
“是熱不熱的問題嗎。”唐遠吐槽她的關注點,“別一直悶着不開窗,太幹了対呼吸道不好。”
老房子線路老化嚴重, 用不了功率太大的東西,唐思榕房裏的電暖氣加上隔壁房間的空調到頂了,晚上唐遠閣樓上什麽都不敢開, 唐一裕買的加濕器也是小功率的,最多能照顧到房間的一角。
唐遠給她端進來兩個盆, 都裝滿了水,一邊一個圍着床放,又給她後窗戶開了條縫, 唐思榕今天氣色還行, 穿着厚睡衣窩在椅子上,不時露出來的幾分病恹的憔悴更像是沒有睡醒。
她喊唐遠到書桌前坐下, 從抽屜裏拿出個長方盒子,遞到他手裏。
是什麽外殼上印得清清楚楚,根本不用他猜。
唐遠盯着看了好一會,語氣沉沉,“不是說好等我畢業再送的嗎?”
“可我想不到過年送你什麽了。”唐思榕微微笑着,“過年也要禮物啊,而且你生日也快到了。”
她竟還先唐遠一步抱怨上了,“而且你們現在看我這樣緊,都不讓我出門,我就是想買也買不着。”
往年過年和生日,唐思榕都會給唐遠準備禮物,礙于他學生的身份,送別的不合适,大多是衣服鞋運動手表耳機之類。
要說過年和生日攢一塊送個大的好像也過得去,但唐遠卻不想收,收了像唐思榕出爾反爾。
說好了畢業送的,這會拿出來他都沒期待了,唐遠把盒子重新放回抽屜裏,臉上落下些許不高興來,“那你等高考結束了再給我。”
Advertisement
“等那時候都過時了。”唐思榕無奈,“現在用不正好嗎。”
“我又不會只用一年。”唐遠看她,“跟我說什麽過時,我人就是個過時的人。”
唐思榕笑,“去年問你買什麽鞋的時候還不是這麽說的呢,才這麽一會就變了?”
唐遠沒理她,他這樣說了,也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來了,但這天晚上,唐思榕還是上樓,把手機放在了他枕邊。
唐遠那會沒睡着,唐思榕腳踩在木質樓梯上的第一聲輕響他就聽見了,他一動不動,一直等她走到他床邊,床單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與此同時落下來的,還有她輕若游絲的一聲嘆息。
唐遠裝作被打擾,翻身朝裏,而就在他対着窗,額角深埋于枕邊時,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他怎麽會不知道唐思榕為什麽執意要把東西給他。
而唐思榕當然也清楚他為什麽如此抗拒。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都在怕那一個未知。
而這樣一個未知變成已知,僅僅是後半夜的事情,唐思榕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不尋常的響動。
唐遠在這聲響動裏睜眼,他果斷翻身,以最快的速遞下樓。
唐一裕和黃郡也起來了,這幾天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很緊,此時更是如驚弓之鳥一般。
唐思榕臉色發青,呼吸急促,雙手痛苦地抓着胸口,她眼睛緊緊閉着,任黃郡怎麽叫都沒反應。
“去醫院,快!”黃郡給她做急救,家裏有備用的氧氣袋,唐遠從唐一裕手裏搶過她,一把抱起,往樓下跑去。
唐思榕的心髒病是先天的,而且是相対複雜且罕見的心髒畸形,小的時候做過一次手術,十幾歲的時候又做過一次,活下來完全是運氣。
她這種情況需要不斷的分期矯治,但醫生也說過,像這樣多次開胸會導致心髒大血管損傷,死亡和嚴重并發症的風險也會相應增加。
黃郡和唐一裕帶她去了所有能去的醫院,找過無數國內外知名的心血管專家,但結果沒有區別,対于像她這種複雜型的病例沒有一勞永逸的捷徑。
她會複發,很大的幾率,從曾經的活不過八歲,到活不過十八歲,到活不過二十五歲……唐思榕是不斷在創造奇跡,但老天爺的保佑從來不是拱手相讓。
她第二次手術的時候唐遠已經記事了,所以他親眼見過,也清楚地記得,當年那個病态孱弱,躺在病床上不見絲毫起伏薄得像一張紙的人是怎麽在反複的并發症和數不清的病痛折磨下一次次地挺過來。
她受了太多的罪,唐遠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再有第三次,可想到放棄的盡頭是什麽,他又卑劣且熱切地期盼她能再堅持這一回,就算不為別的,僅僅是為了他。
急救室外的空間永遠像是被扭曲過,等在這裏的正常人無法正确感知時間的流速,唐遠從站起到坐下,又從坐下到蹲下,反複這一過程,循着名為宿命的環。
十年前有個小男孩也曾坐在這裏,不停地絞着褲腿,擦手心裏的汗,他哭過一輪又一輪,眼裏鼻涕全糊在了臉上,被他媽媽大聲呵斥,不準再哭一聲,否則就要扔他出去。
來去的護士看他可憐,跑來安慰,最後他被人抱在懷裏,抽泣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不住地發抖……
唐遠這一晚上想了很多不該想的,他身上很疼,可又說不出具體哪疼,他以為是應激造成的,他太緊張了。
去廁所裏洗了把臉,等擡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才發現并不是心理原因,他右半邊臉真的腫了。
唐遠後知後覺,都沒發現自己什麽時候長了智齒,還發炎了。
或許是因為太疼了,他人比平時要麻木,唐思榕從搶救室出來他一下沒反應過來,還是身邊的唐一裕動了,他才猛然回神。
他聽到醫生在安慰黃郡說人沒事,還看到那個送黃郡回來的趙叔也在,唐一裕還跟他打招呼,于是站着的唐遠,躺着的唐思榕,被唐一裕抱在懷裏哭的黃郡,形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唐思榕的燒還沒退,打着點滴,呼吸比之前送進去時緩和了許多,臉色也不再發青,只是仍然蒼白,唐遠從護士手裏接下病床,跟着一塊往病房走去。
人一時半會醒不了,唐一裕讓唐遠先回去休息,他身上穿的還是睡衣,薄薄的一件,襪子也沒有,整個腳踝露在外面,坐一晚上都凍青了,唐一裕脫了外套給他,認識的護士給拿了條薄毯來捂着。
唐遠有些渾噩,感覺不到冷,聽說唐思榕沒事,他才稍稍緩過來些,他點點頭,準備回去收拾點東西,問唐一裕有什麽要的,他晚點一并帶過來。
出了醫院門打車,開口跟司機說話,劇烈的痛意順着臉頰邊肌肉的抽動一路鑽進腦子裏,疼得唐遠差點低吟出聲,之前沒在意,沒想到短短一會,已經疼到這種程度了。
他以前沒疼過,不知道牙疼起來這麽要命,才這麽一會,脖子上一抹滿手的汗。
他在小區門口下車,去藥店買專門針対牙疼的止疼藥,醫生給配了,走的時候特地叮囑,讓他等炎症消了就趕緊去處理,這種情況後面會一直反複。
唐遠上樓後就把藥吃了,穿上外套,拖了個行李箱出來收拾東西,大部分是唐思榕要用的,黃郡和唐一裕的簡單帶點,他倆明天晚上可以回來。
臨出門前,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霧沉沉的,像扯爛了的棉絮,下一秒要把整座城市都洗碎一樣,遠處依稀傳來哔啵的炮竹聲。
今天過年。
唐遠半邊臉上開始掉眼淚,無意識的,太疼了,半個小時過去,藥絲毫沒起效,他重新又補了兩顆,在沙發上坐下了。
……疼,除了疼沒別的感覺,腦袋裏針紮得跟通了電似的。
手機一直在響,紛繁的拜年信息不斷湧進來,唐遠關了聲音,現在光是屏幕亮起的光都會讓他有生理性的疼痛反應。
他很少發朋友圈,剛有微信的時候圖新鮮發過一兩條,唐遠刷着朋友圈裏那些拍年夜飯拍紅包拍親人團聚的,翻轉鏡頭,給自己拍了張自拍。
他在聊天記錄裏找,找到之前楊啓帆給他發的傑尼龜豎大拇指配文整挺好的表情。
挺搭的,兩張放一塊才不顯得單調。
狀态發出的下一秒就收獲了一條留言。
楊啓帆:【啊你這……】
跟着他微信語音就進來了。
唐遠接起。
“怎麽了你又,大過年的搞這麽驚悚?”楊啓帆問:“別是又遇着朱化了吧?”
“沒。”唐遠說:“牙疼。”
“牙疼啊,那你吃藥了嗎?你這臉腫得是有點厲害啊。”楊啓帆感嘆,也就大帥哥這張臉能扛住這種程度的變形。
“吃了。”唐遠緩緩吐出一口氣,“沒用。”
“啊?那你冰箱裏找倆冰塊含着,上回我媽牙疼,就這麽対付的,試試,你家裏有人嗎?”
“有。”唐遠才沒說兩句,已經不想開口了,也不想打字,“挂了。”
“行,那你好好休息。”楊啓帆挂了電話,不知道網上哪找來的,給唐遠連着發了幾篇諸如牙疼怎麽辦一招教你三秒治好之類的文章。
唐遠關了手機,屏幕暗下去,但很快又亮了起來,這次是電話。
他按掉,沒過三秒,宋亦川再次打了過來。
唐遠塞了副耳機,接起。
“牙疼?”宋亦川旁邊有他家人說話的聲音,但很快被隔絕在外,他應該找了處安靜的地方,可能是房間。
唐遠輕“嗯”了聲,他倒在沙發上,朝裏蜷着,宋亦川才說兩個字,就讓他意識到戴耳機是多麽錯誤的決定,因為當貫通耳膜的震動敲打在神經上,更疼了。
“吃藥了嗎?”
“沒用。”
“你吃的什麽?”宋亦川問:“布洛芬嗎?”
唐遠順着他的話回頭,看了眼桌上的藥,還真是布洛芬,女生不都說這藥有奇效嗎,怎麽到他這兒不起作用了。
宋亦川沒聽到他回話,又問:“換一種試試,雙氯芬酸鈉呢,家裏有嗎?”
“……沒有。”誰沒事吃止疼藥呢。
“那讓你……”背景音裏沒聽到任何除他呼吸之外的聲音,宋亦川頓了頓,“你在哪?”
唐遠沒說話,說不動,他臉撐得難受,張不開嘴,還很餓,一天沒吃東西了。
“一時半會好不了,去買。”宋亦川又等了會,再次開口聲音溫柔下來,灌在唐遠耳朵裏有幾分不真實,他已經太久沒聽宋亦川這樣跟他說話了,或者說從來沒聽過,哄着他似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