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馬孩兒知道路寧在相親,畢竟,他不只是馬孩兒,還是花滿樓,對于那個在網上認識了十年的好友,路寧幾乎沒有任何防備。但是他沒有想到路寧會這麽理所當然的說出來。
是試探?還是對他,真的沒有感覺?
他想着,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溫和一笑:“那有沒有遇到合适的?”
“合适啊……那要怎麽看了。”
“怎麽說?”
“如果只是想随便嫁了,那也不是沒有。”太後介紹的雖然大多不靠譜,但也有幾個還可以,也有工作不錯的,也有年齡适中的。但這些人不是木讷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就是高傲的像一個花孔雀,仿佛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好工作。
“什麽好工作啊,也不過就是穩定一點效益好一點,要真是千萬、億萬富翁那也就罷了,不過一個月拿個三四千四五千,有什麽了不起的。”她這麽想着,也覺得自己有點太尖刻了,卻又覺得那些人真不怎麽樣。
“既然說合适,當然不能随便嫁了。”
“那就沒有。”
“那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路寧吃驚的看着他,馬孩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說,但又有點不敢說,我并沒有……嗯,得什麽絕症,當時會那麽說,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安慰你。”
“所以你就說的比我還悲慘點?”
“按照遺傳學來說,人都有比較心理。”
路寧不知道說什麽了,過了半天,她慢慢的開口:“那,恭喜你。”
“恭喜我什麽?”
“恭喜你身體健康無病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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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寧有點沒好氣,馬孩兒道:“我本來就健康。”
“你這人……”
“寧寧,不要有這麽大的反應,我現在只是在對你表白對你示好,早先撒謊是我的不對,我誠懇的道歉,看在我及時悔過的份上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撒謊……也是為了安慰我。”
馬孩兒看着她,路寧有點心慌意亂,應該說,她此時還是喜悅的,但伴随着喜悅的還有恐慌,她不敢再和馬孩兒的目光對視,匆匆的低下頭:“對不起。”
“這是……拒絕嗎?”
“對不起。”
“能告訴我一個理由嗎?”
“對不起。”
“在說這一句的時候你是不是應該看着我?”
“對不……”路寧擡起頭,“真的對不起。”
馬孩兒看了她片刻:“好吧,先就這樣吧。這裏的蛋撻也不錯,你要不要試試?還有栗子,全部都是挑的面甜的做的。”
“呃?”
“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了嘛,總不能因為聽到我告白連東西都不吃了啊。”
馬孩兒說着,又招來了服務生,徑自把那兩樣又加了上來。蛋撻的确很好吃,皮很酥,裏面帶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栗子更是絕佳,每一顆都是金黃的,放在嘴裏說不出的香甜。
路寧吃的很盡興,只是腦袋一直昏昏的。她就仿佛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半光顧吃了,另一半卻在糾結。
這樣不對,這樣不好,這樣總有些別扭。這些她都知道,但她就仿佛被人釘在了這裏,就是做不出別的反應。
他們在這個咖啡店坐了兩個小時,路寧也忘了他們到底都說了些什麽,反正時間過的很快,也不覺得無聊。在回去的時候,天已經蒙蒙的黑了,在小區門口的時候路寧表示可以了。
“我給你送進去吧。”
“真的可以了,沒多遠了。”
“不是遠近,主要是安全,天都黑了。”
“也沒有多黑吧……”
“那也不要大意,走吧,也不差這一點了。”
“真……”
“真有了什麽事,後悔就晚了。”
馬孩兒一直把路寧送到單元下面:“那我就不上去了。”
“不用不用。”
“我再和你聯系。”
“呃……”
路寧也想說不用的,但不知為什麽,就是說不出口,她紅着臉,幾乎是驚惶無措的進了單元,一進家門就沖進了洗手間洗臉。
“你回來了,吃飯了嗎?我正準備下面條,你要不要再吃點?”付小惠聽到她開門的聲音走了過來。
“不用了。”路寧往臉上拍着水,含糊的說。
“你怎麽了?”
“沒事。”
付小惠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回去把自己的面條做好,這個時候路寧也洗完了臉,正在洗手間裏發呆。付小惠就坐在外面的沙發上,一邊吃面條一邊道:“乖兒啊,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你不是去見那個什麽四有青年了?”
“那是句玩笑,你也信?”
“那你今天去見誰了?”
“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
“哎呀,你煩不煩。”
“好好好好,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關心關心關心!你總是說關心我!但你知道我到底需要什麽嗎?我不需要你每天是不是問我,是不是吃了早上飯中午飯晚上飯,我這麽多年自己一個人過,或者自己給自己做,或者去買點什麽,也過的好好的。我也不需要一定要有一個男朋友,一定要有一個丈夫。每天要和不同的人見面吃飯,你覺得我很高興嗎?四十多歲的人也讓我去見了,你覺得我真能和那樣的人生活一輩子還很幸福嗎?”
“我只是說說,也沒讓你一定……”
“是啊,你沒有說讓我一定怎麽樣,但你不斷的說,不斷的說,不斷的說……那和一定有什麽區別?如果我不照着你說的做,你就能從早上唠叨到我晚上,你說我能怎麽辦,你還讓我怎麽辦?”
“我也是為你好。”
路寧冷笑了一聲:“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事,就是打着為你好的旗號改變你。”
這一句付小惠沒有聽懂,有些蒙蒙的看着她,路寧看着她有心再說點什麽,又突然覺得非常的不忍,她嘆了口氣:“我上樓了。”
回到房間,她怎麽也安靜不下來,她算是拒絕了馬孩兒了吧,但馬孩兒那态度……
她在床上躺了片刻,最終還是起來打開電腦看自己的小店。她這個小店的名字叫白加黑的浪漫,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的,但這幾天卻沒少被人批。
“店主是不是認為咖啡就是要一包黑的加一包白的呢?”
“像店主這樣的是沒喝過什麽好咖啡吧。”
“看這名字就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啊。”
……
當看到旺旺閃爍的時候她還非常激動,但被劈頭蓋臉來了這麽一通那真不是一般的洩氣,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同行來找麻煩還是有人來找她尋開心,只有不理,哪知道又被說服務态度不好。幸好在淘寶上不買東西就不能評價,否則她不知道要收到多少轉頭。
店鋪依然沒有什麽動靜,而她冷靜了半天依然沒辦法在文檔上打出一個成功的段落,就在她準備找點別的事來做的時候,花滿樓的頭像閃了起來:“在嗎?”
“在。”
“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為什麽你連那四十多歲的人都接受了,卻不能接受馬孩兒。”
路寧的臉刷的紅了,雖然這時候就她一個人,但她還是不好意思的左顧右盼,一時連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了。
“?不是掉了吧?”
“沒有。”
花滿樓發了個看着她的表情,只是企鵝上的官配表情,但路寧就仿佛看到了一個人默默的,帶了幾分疑惑的看着她。和往常一樣,那個人的臉是模糊的,但一定是一臉正氣一定是溫文爾雅,說不定還要穿着古裝留着長發。
“我害怕。”猶豫了片刻,她才打下這三個字。
“不理解。”
“和那個四十多歲的人見了,也就見了,無論我們能不能成都不重要。我如果真和他在一起,那就是為了生活,或者說為了在別人的眼裏活的更富裕一點。在某種情況下,他只要不少了我的,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我恐怕都不會在乎。”
“這可真不像你。”
“是啊,過去我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但現在我又覺得這麽單純的活着,也許也沒什麽不好。不愁吃穿不擔心生老病死,孩子會有一個比較好的前途。我所需要做的,就是盡量的保養自己,然後多多的花錢。把婚姻當成一種工作,多少人在外面要看各方面的臉色,而在這裏,只需要看一個人的臉色就好了。”
“你不是覺得馬孩兒沒有錢吧。”
“當然不是,他有沒有錢并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
“我的心意。”
“你厭煩他?”
“當然沒有。”
“那我就不明白了。”
“真的要問這個問題嗎?”
“這對我很重要。”
路寧有些為難,她其實并不想這樣在花滿樓面前剖析自己,雖然她在對方面前已經袒露的太多了,但畢竟花滿樓和馬孩兒也是認識的。她當然相信花滿樓的人品,可總還有點別扭。
不過花滿樓很少對她提要求,就這麽不理,她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她想了想,道:“我說了,你能不能不要告訴馬先生?”
“都又說先生了……你說吧。”
“我害怕。”
“這不又繞回去了?”
路寧徑自的寫着:“我和那位四十多歲的先生在一起,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就算他後來嫌我年齡大了,我也更多的是哭笑不得,當然也有一些被侮辱的憤怒。可如果和馬先生在一起,我要擔心的就太多了。”
“比如?”
“他夠不夠愛我?他會不會出軌?他将來會不會嫌棄我?如果我們不幸福了怎麽辦?和那個四十多的在一起,就算不幸福我也是有了心理準備的,而和他在一起,我也許會忍不住期待。”
“害怕受傷,就寧肯根本就沒有?”
“我現在,也只想過安穩的生活。”
花滿樓沒有再說話,路寧靠在椅背上,有點茫然的看着窗外,不知道這麽說會不會令對面的友人失望,她也覺得自己變得不一樣了。她好像沒有過去勇敢沒有過去寬容,她變得斤斤計較,變得,非常在意金錢的變動。
手機響了,是馬孩兒打來的,她本不想接,但音樂不斷的響,她想了想,還是拿起來了。
“其實這話我是應該當着你的面說的,你願意下來嗎?”
“那個,你要說什麽?”
馬孩兒在那邊嘆了口氣,停了停:“我就是花滿樓。”
……
如果問路寧是不是就一點都沒有懷疑過花滿樓和馬孩兒之間的關系,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但那點懷疑只是像一縷青煙似的,輕輕的冒出過一絲,然後又很快的煙消雲散了。這裏面,有出于對花滿樓人品的相信,也是因為馬孩兒和她想象的花滿樓實在是太不像了。
馬孩兒當然也是斯文的也是溫和的,可周身都帶着現代的氣息,他用數碼相機穿名牌襯衣,他到酒吧彈吉他。而花滿樓呢,花滿樓不應該是用膠卷穿絲綢然後只泡茶社的嗎?
是是是是是,如果理智的分析,路寧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有多離譜,花滿樓還用電腦上企鵝怎麽也不是生活在古代的。但在她的概念裏,花滿樓就應該是那樣的,她早些年甚至還想象過花滿樓的住所。
那一定是一個木制的房屋,他一定有個放滿了古典書籍的書房,那書房裏也一定還要有長條的書案和發黃的椅子。而他的妻子呢,一定是一個長頭的喜歡穿白衣服的溫柔女子。
他們兩個會在下雨的時候下棋,會一起讨論某本書籍。他們之間也許沒有太濃烈的感情,但相視一笑,就明白彼此的感情。
過去路寧真的是這麽想花滿樓的,雖然因為後來年歲漸長,不會再把這種古典言情小說的場景安放在友人身上,可在她看來,花滿樓也應該、也應該真的是那個花滿樓——總要有幾分和古龍小說裏的相似吧。
當然現在路寧也顧不上去想這個花滿樓到底有多少不符合她的想象了,事實上她什麽都想不到,她完全被這個消息給弄蒙了,當她回過神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挂掉電話關上電腦,後來又把電話給關上了,她甚至還有點神經質的關上了窗戶。
天啊!天啊!天啊!
她剛才說了些什麽?她對馬孩兒,對那個當事人說自己害怕愛上他?不不,她沒有這麽說,她一定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但她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花滿樓不見得能猜到。
花滿樓是傻瓜嗎?
她的腦裏仿佛出現了兩個小人不斷的争吵,一個穿白衣服,一個穿黑衣服的,穿白衣的拼命為她找理由,而穿黑衣服的則不斷無情的揭穿,穿白衣的節節後退,終于崩潰,而路寧,也叫出了聲。
讓她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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