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浩氣盟主

葉楓坐在營帳門口，正在磨着泰阿重劍。這是他第一次磨劍，動作看上去十分笨拙。陶則捧着一杯熱茶，就站在葉楓身旁，低頭看着，時不時會指點一下葉楓哪裏沒磨到。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葉楓停下了動作。寒風肆掠的昆侖雪域，浩氣盟盟主葉楓汗流浃背地将剛磨好的劍背回了身後。葉楓站起來，接過陶則遞來的一杯熱茶，一飲而盡。

陶則眯了眯眼，雙手攏在袖中，緩緩轉頭，望着對面的惡人谷營地，問葉楓：“這一個時辰，你悟出了些什麽？”

陶則讓葉楓磨劍，并不只是磨劍。泰阿重劍開刃即利，從不需打磨。葉楓長長地舒了口氣，眼中一片清明：“不論是浩氣盟還是惡人谷，皆鬥不過九天。”

陶則轉回頭，擡了下眼皮，并未言語。當年謝之樓提議選出一名世家弟子入惡人谷為兩盟結盟之諾，謝之樓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葉荀的小兒子葉楓。

陶則不說話，葉楓也不開口。長孫榮曾說過，葉楓聰穎絕倫，性子卻需打磨。陶則今日以磨劍為由，打磨葉楓性子，并非一時興起。葉楓右手順着泰阿重劍劍刃輕輕撫摸，劍刃上傳來的冰涼寒意讓葉楓心頭緊了一緊。九天，從建立初始，自始至終只有九人。這九人，皆乃當世最出類拔萃之人，他們有可能武功高強，有可能權傾天下，也有可能富可敵國，沒人能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他們是真正掌握武林命脈的組織，天下無人敢與他們争鬥。所以，葉楓才會有剛才的論斷。

良久後，陶則輕輕閉上了眼，聽着耳畔的風聲，道：“除此以外呢？”

“唐無咎已被九天驅逐。”葉楓正色，嘴角邊壓着一抹譏笑。

“還有呢？”陶則閉目不睜，繼續問道。

葉楓疑惑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老者，那已是葉楓在一個時辰內悟到的所有答案，聽陶則的語氣，似乎遠遠不夠。“堂主，還有麽？”葉楓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悻悻地問陶則。

陶則睜開眼，右手食指點了點葉楓，又擡手指了指天空。葉楓順着陶則的手，看着湛藍的天空，此刻日頭快要升至中天，葉楓估摸再有半刻，昆侖雪域上便要劍拔弩張了。

“弟子不明。”葉楓失落地嘆了口氣，暗道與隐元會會主交談，還真是令人頭疼。

“你與九天。”陶則收回手，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葉楓，轉身就走。

只有四個字，葉楓卻如醍醐灌頂。葉楓曾對谷雨說過，只有站在棋局之外觀覽全局，才能掌控住這一場棋局的走向。然而，自己終究只是這一場棋局中的一顆棋子，真正縱覽全局的人，是那個布下了這一局棋的九天。葉荀臨終反複在葉楓耳邊提起的十六字又一次湧上葉楓心頭，“眼觀大局，借勢造勢，不拘小事，以力打力”，葉楓自以為自己深谙這十六字的真理，其實将這十六字運用地最完妥的，是九天。

葉楓蹙眉，一個疑問浮在腦海——葉荀怎會知道這十六個字的？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葉楓的思緒，葉楓聞聲，轉過身，向迎面走來的三人裂嘴笑了笑。只是短短的半日，谷雨脫胎換骨。昔日清冷的面容上浮現一抹睥睨之色，冰冷的眼中蘊着唯我神采，谷雨走在承君諾與墨離言之後，渾身散發的氣勢卻蓋過了前面二人。葉楓連連咋舌，承君諾這手腕非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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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厲害！”葉楓拊掌稱贊，目光落在谷雨身上，竟怎麽也挪不開了。回想當年谷雨追着自己求做弟子時的模樣，如今誰還敢收谷雨為徒？

承君諾瞥了一眼葉楓，未将葉楓的恭維聽進耳中，反倒鄙夷地瞪了一眼葉楓，道：“葉盟主，莫讓浩氣盟失望。”

葉楓啞然失笑，承君諾的毒舌比之花子亦有過之而不無不及。葉楓只得讪讪拱手，尴尬地笑了笑。

此時日升中天，浩氣盟內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號鼓聲。葉楓肅神斂笑，向谷雨微微颔首，二人當先走出了浩氣盟東昆侖高地。

唐無咎手持孔雀翎騎在馬上，身後跟着惡人谷一衆弟子。葉楓與谷雨一步一步迎着唐無咎走去，兩人步調不急不慢，連呼吸都完全一致。

葉楓已經決定，這一戰，要讓唐無咎心甘情願地認輸。

唐無咎第一眼落在了葉楓身上，第二眼被谷雨吸引，再也挪不開了眼。自從谷雨與葉楓同時失蹤，唐無咎便料到了谷雨早與葉楓串通一氣，他原本就未想留谷雨性命，如今正好師出有名，唐無咎嘴角顯出一抹冷笑，卻被谷雨一個眼神給壓了回去。那不是平日的谷雨！唐無咎心中一凜，緊握住了手中的孔雀翎。

這細微的動作落在葉楓眼中，葉楓勾了下嘴角，對唐無咎拱手抱拳：“師父，弟子僭越了。”

唐無咎聽着葉楓的話，目光一直徘徊在谷雨身上。“小徒弟，你僭越的何止是我？”唐無咎嗤笑道。

葉楓撇撇嘴，顯得頗為無奈：“師父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挑了一眼騎在馬上，一直看着谷雨的唐無咎，葉楓繼續道，“師父之前說，兩盟兩派你盡在你掌握之中，如今看來，并未如師尊所言。”

唐無咎哼了一聲，将孔雀翎對準了葉楓：“別忘了，你是以何種身份進入浩氣盟的。你真以為，你身後的人能夠信任你？”

長孫榮說過，葉楓的這個身份，是唐無咎手中的致命威脅。然而，唐無咎并不知曉，葉楓身邊站着一位惡人谷主。

谷雨輕輕嘆了口氣，這聲音落在唐無咎耳中，分外刺耳。唐無咎本就被谷雨的眼神震懾，如今聽見谷雨出聲，一時愣住。

谷雨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你真以為，你身後的人能夠信任你？”

以唐無咎的原話，回擊唐無咎，這是最厲害的殺招。若說葉楓身份尴尬，那唐無咎只以惡人谷長老之名領惡人谷弟子于昆侖對戰浩氣盟，當初就有人質問唐無咎為何沒有莫飛塵手谕，唐無咎以強硬手腕打壓質疑者，無疑給惡人谷內弟子心頭多罩了一層疑問。唐無咎，也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統領者罷了。

谷雨一開口，就抓住了唐無咎的死穴。唐無咎終究是不滅煙的弟子，這是一場攻心戰，誰先失了心神，誰就輸了。唐無咎憑借的是自己在惡人谷的聲望及惡人谷弟子對浩氣盟多年的怨恨，只需挑起群憤，唐無咎還是能夠在這場對峙之中取得勝利。

心中盤算已定，唐無咎将孔雀翎轉向谷雨，咬牙道：“谷主失蹤，不信我，難道要信你們兩個叛徒不成？！”

一直繃緊了臉色的葉楓突然松下了眉頭，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神采。唐無咎，被谷雨引入縠中了。

谷雨往前邁了一步，将雪鳳冰王笛亮在衆人眼前，睥睨昂首，一字一頓地道：“為何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