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完結章

封肆意将龍鱗铠甲從地下室拖出來的時候, 門被一陣風吹得“哐當”一聲打開，他本以為是妖魔鬼怪，亦或者域外生物所以迅速地舉起手中的槍, 可是就在他舉槍的同時, 一道黑影縮進了自己身體裏。

“靠。”他大罵一聲，本來戰鬥過的身體就很虛弱, 現在更是疼得想一頭撞死。

不過，他即時反應過來，将龍鱗铠甲穿在身上。

這龍鱗铠甲是好東西，穿上後，原本疼痛的身體立馬不疼了。

像是設計好的，他剛穿好龍族的寶貝，地面上就一陣晃動, 而後是一波比一波強的地動山搖。

“先讓我出去安頓下撒。”他沒來由火大，一邊跑一邊破口大罵。

這威力驚人的爆炸是雲焱造成的。

龍千歲的去世給了他沉重的打擊, 而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洩, 待屬于龍千歲的靈力全數歸于他體內時，他看了一眼自己被靈力包裹的手, 而後伸手握住感覺到主人變得強大後興奮嗡鳴地一把劍。

一人一劍漂浮上升，周圍的氣流也變得越發強勁, 逼得周圍的生物們睜不開眼睛。

這些域外生物和妖魔鬼怪太多了。

多到即使大家同心協力也無法全部鏟除。

雲焱輕輕掃過他們, 他們便慘叫着消失于天地間, 可緊接着又是一波妖魔怪物憑空出現，永無止境。

衛祯給了黑豹沉重一擊，再沒有耐心和他纏鬥。

黑豹哀嚎一聲縮小成軟綿綿的一團剛要摔在地上就被雲焱出手接住抱在懷裏, “乖小沉，這裏交給我了。”

雲焱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靜, 但小沉還是“嗚嗚嗚”了幾聲，他知道雲焱很難過，所以替他難過着。

見他心疼，雲焱揉了揉它的腦袋，而後閉上眼将他收在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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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見狀，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指揮作戰時終于不再瞻前顧後，清掃着周圍不斷湧現的域外生物。

“師兄。”雲焱黑色的長發在法術形成的氣流裏上下飛舞。他嘴角帶血，全身破爛，臉上更是斑駁，但一雙眼睛卻是堅定和充滿殺意。

他輕聲喊了衛祯，不是名字，而是尊稱。

衛祯對上他的視線，慌張卻抵死不認錯，“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只是想帶你……”

“帶我回家麽？”雲焱聲音微弱，左手将靈力注入一把劍上，而後右手掌心輕輕在一把劍上劃過，鮮血一瞬間染紅了劍身。

衛祯舍不得就此停下打開的黑洞，但他隐隐約約察覺出了什麽，皺眉看向雲焱時整個人都透着焦慮不安。

“家？這裏就是我的家，有我的愛人，孩子，還有朋友，所以，你算什麽東西帶我回家？”雲焱依舊輕聲說着，但一把劍在它的催動下發出耀眼的強光。

這光芒令周遭不斷湧過來的妖魔鬼怪終于害怕起來，想要掉頭避開但根本來不及了。

他們就像是被吸附住，除了放聲慘叫再也動不了。

看着這一切，雲焱苦笑了一聲，“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力量強大成這樣。”

“如果我夠了解你，就不會讓你獨自先走。”

他說着閉上眼睛，然後口中默念咒語，随着咒語形成，一張巨大的法陣網瞬間鋪開，快到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以雲焱為中心，這法陣竟然将整個玫瑰星海內的妖魔怪物全數包羅其中。

“為了他們，你寧願舍棄自己的生命也要阻止我！”

衛祯料想過自己這麽做的結果。

可能會失敗，失敗之後他會煙消雲散，再也見不到雲焱；

可能會成功，成功後他便可以帶着雲焱回到過去重新開始，只要雲焱在他身邊，他做什麽都可以。

可他沒想過雲焱會死。

會因為這些不起眼的生物去死。

他憤怒，悲傷，看着完全打開的黑洞，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可笑。

愛可笑、恨可笑，就連改過自新的想法都是可笑的。

沒人給他機會重新來過，包括他最愛的那個人。

他聽見萬鬼哭嚎，衆妖凄厲地慘叫，看見黑洞逐漸合攏，看見尋裳不管疼痛執着的奔進黑洞，卻被憤怒的妖魔撕碎。

尋裳最後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遺憾，也不知道她在臨死前有沒有後悔，後悔抛棄的太多，只為了找到那再也見不到的人。

在黑洞徹底關閉前，衛祯無力地垂下手，身體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竟然忍了下來。

還有什麽比心疼更疼呢？

他想不到了，只在消弭前迅速地靠近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雲焱想躲開，但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住陣法的反噬開始變得虛弱透明。

衛祯力氣很大，捏着他腰部，死死地捏着，仿佛被破壞計劃很是惱羞成怒。

雲焱見狀突然笑了，“看到你憤怒和不甘，我才心滿意足。”

“衛祯，你永遠都不能達成所願，這是我對你的詛咒。”

雲焱咬牙切齒和說完後毫無留戀地直接咬破了的舌尖。

鮮血在口腔裏流淌，他忍着巨疼在心裏默念，“以我生魂為祭，誅殺妖魔，諸天神佛在上，助我陣成!”

他說着嘶吼一聲，而後奮力地将體內的法力蔓延至整個陣法中。

衛祯想拉住他，但他卻并沒有這麽做。

只是近距離的靜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

“你說，如果我沒有做那些壞事，從一開始就像你訴說歡喜，你會不會喜歡我？”

他看着雲焱，等着雲焱回答。

但雲焱眼裏全是玉石俱焚的決絕，沒有半點想要和他交流的心思。

“罷了，是我錯了，但我有件事一直沒有做錯。”衛祯忽然笑了笑，“那就是──”

“喜歡你。”

他的笑有些悲涼，說着在不停晃動崩塌的陣法中将雲焱用力地推了出去。

“出去吧。”

“我來成為這陣法的獻祭者。”

“我犯的錯，我自己承擔。”

“從此以後，你的世界裏在沒有讨厭的六師兄。”

“會遺憾麽？”

雲焱用所有的靈力創造了滅世陣法，而他作為祭陣者早就報了必死的決心。

陣成，陣中所有他想要誅殺的東西都逃不掉，而開陣者也是一樣。

他到最後一刻都在恨衛祯，恨他的壞、恨他的所作所為間接害死了龍千歲。

可是，在陣法成功的瞬間，他卻被自己痛恨的人給扔了出去。

茫然和驚訝令他有霎那間的大腦空白。

而衛祯接過他的陣法成為開陣人後卻對着這樣的他笑得燦爛。

“再見了，永遠。”

雲焱隔着十幾億光年看着自己唯一的同門在光影交織的巨大陣法中動了動嘴唇，似乎這麽說着。

而後天崩地裂，心髒驟縮的疼痛，以及身體四分五裂的痛苦令他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和知覺，身體也漸漸地透明而後碎成了無數碎片散落在空中。

玫瑰星海爆炸了。

巨光籠罩下，所有侵入的怪物化作粉塵随風散去。

封肆意拖着沉重的身體險險地躲過空中襲來的光刃，再擡頭時一切都歸于平靜。

幸存的生物們在爆炸後從廢墟中艱難地爬起身，而後紛紛像封肆意一樣擡頭看着一望無際的天。

他們看着，沉默了許久。

直到心髒重新開始劇烈跳動，他們才歡呼雀躍地擁抱在一起大哭。

一切都過去了，玫瑰星海在廢墟中重生了。

―

戰後的玫瑰星海花了十幾年的時間重建。

人們為了紀念這場戰争中死去的君王和王後，為他們刻了雕像放置在生物廣場正中，供後世瞻仰和緬懷。

雕像上，雲焱一身白衣，姿态潇灑，手中握着一把劍，看着下方，有種俯瞰衆生的感覺。

他表情憐愛，和平時的不着調模樣完全不同。

而龍千歲則是一身黑色軍裝，表情嚴肅，甚至有點兇狠。

封肆意每次路過這裏看到雕像上的兩人都忍不住要笑。

小龍崽崽站在他身旁，身着小小的黑色西裝，被自己的大哥哥牽着。

他看了眼雕像，又看了一眼封肆意，“封叔，你知道當初為什麽我爸選擇父親而不是你麽？”

封肆意被問這個，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忽然正色，很想知道問題的結果，于是反問，“為什麽？”

“因為你欠。”墨臨沒等弟弟回答，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小龍崽崽和大哥哥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而後撒丫子就跑。

封肆意“嘿”了一聲，然後才想起來追上他們，他一邊追一邊罵，“龍愛雲殿下，你爸昨天還托夢給我，說你不聽話我可以随便打。”

“你敢打他？”

小沉不知道什麽時候憑空出現，吓了封肆意一跳。

“怪不得他現在這麽叛逆，原來是被你打的，你個暴力狂，我明天就和宋墨說，讓他帶愛雲，他情緒穩定，不像你，整天咋咋呼呼，專門吓唬小孩。”小沉不管三七二十一教訓了封肆意一頓。

封肆意辛辛苦苦帶孩子，反過來還要被數落那個氣啊，但他現在不敢對小沉發脾氣，因為宋墨自從重新掌管玫瑰星海後比龍千歲當年要可怕多，而小沉現在是宋墨枕邊人，要是得罪了那可不得了。

以前他仗着龍千歲沒大沒小，誰都不怕，現在不一樣，他封肆意也是沒人疼的老baby 。

想到龍千歲，封肆意心中泛起一股難過。

小沉沒想到他會突然難過起來，自知今天說的有點過分，于是揉了揉鼻尖勸他，

“你……別難過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我怎麽可能忘記呢，玫瑰星海所有人都忘不了他們。”封肆意嘆了口氣再擡頭看雕像，卻看到雲焱的雕像似乎動了動。

他震驚，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高大的雕像，以為自己眼花了。

但他仔細看了看，心中不悅，有種白高興一場的感覺，“去，還真是眼花。”

封肆意的心情被自己搞得有些失落，這種失落感困擾了他十幾年。他煩躁地揉了揉心巴，打算繼續去追前面兩位小祖宗。

可還沒走幾步，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喂!前面的傻子。”

這聲音很是熟悉，熟悉到每夜夢回都會哭出聲來。

“他一定是哭了。”另一個聲音說道。

封肆意這次确定自己沒有幻聽了，因為這聲音他更耳熟，從小就聽，一直聽到十幾年前，熟悉到一聽見就會跳起來打架。

他緊緊地握住拳頭，按捺住自己激動地心，生怕一回頭身後的人就會消失，他這麽想，淚水卻因為想念流了下來，如那人所說的一樣，哭了。

“別哭了，是真的。”

小沉無奈地搖了搖頭，并擡了擡下巴，示意封肆意回頭看。

封肆意站在原地半天，終于鼓起勇氣回頭。

但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他慌了，四處搜尋了一番那熟悉的身影，直到低頭時看見兩只小小的……人？

“傻子真的哭了。”

“嗯嗯，太可憐了都這麽大了還哭。”

“雲焱，你把我放在這娃娃身上好難受。”

“難受什麽難受，能回來不錯了，挑三揀四。”

“我藏在龍鱗铠甲裏也挺好的。”

“那你回去吧，真的。”

“你生氣了？這麽多年我沒來找你是因為我困在铠甲裏出不來，不是不要你了。”

“我沒。”

“別生氣了。”

“我真沒生氣。”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龍族還有件法寶可以聚集精神體。”

“你沒錯所以不用道歉。”

“我錯了。”

“你好煩人啊龍千歲!”

雲焱和龍千歲根本就不像久別重逢般和封肆意抱頭痛哭，而是和龍千歲你一句我一句的數落封肆意傻，甚至說着說着偏移了話題，兩個人完全将挂着眼淚的封肆意晾在了一邊。

雲焱似乎和龍千歲很久之前就團聚了，那些溫馨的重逢似乎不存在，更像是老夫老妻回來見傻兒子時因為一些事，拌上了嘴。

“他們是不是回來很久了？”封肆意擦了擦眼淚，反應過來後忽然就覺得不好哭了。

他問身後毫不驚訝地小沉。

小沉心疼他，點了點頭。

“那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他們回來了。”封肆意看上去恢複了正常，但說話時有點咬牙切齒。

小沉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言但勝似回答。

“為什麽？”封肆意握緊了拳頭。

“因為不想帶孩子。”

“只要他們不回來，孩子就會一直你帶着，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

小沉是老實孩子，除了這是因為雲焱和龍千歲一開始精神體不穩定，可能随時都會消失沒說，其他不該說的都說了。

封肆意聽完再次回頭，搓着手看着面前短手短腳依舊在叽叽喳喳對話的圓滾滾們。

圓滾滾們收到了危險信號，紛紛閉了嘴，擡頭對上封肆意可怖的眼睛。

“你聽我解釋寶貝。”雲焱慌了，要是從前，他應該不會這麽慌，能跑就跑，能打就打。

可現在他是一只圓滾滾的人形小寶寶。

人形小寶寶哭哭，“都是龍，都是龍，他非要留點時間跟我過二人世界，說孩子是幸福路上的絆腳石，說好不容易……”

龍：“！！！”

龍：“老朋友，你先別生氣，有話好好說，我這身體一打就散架，到時候再長就不容易了。”

封肆意哪管那麽多，憤怒使鳥面目全非，他撸起袖子就揪住兩只人形娃娃的後脖頸，而後将他們拖回了皇宮。

人形寶寶被拖着完全掙脫不了，只能無助地看了對方一眼。

啊，哭哭。

回到皇宮路上，封肆意撞到了萌寶。

萌寶見封肆意一臉怒火，再看他手中的兩只人形寶寶，挑了挑眉，假裝沒看到，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從萌寶的舉動可以看出，他也知道雲焱他們回來了，但相比自己早了沒多久。

“好嘞。”他抓着兩個欠收拾的家夥扔在舊時住的地方，惡狠狠地問，“怎麽回來的？”

“那天我不是讓你大吵大鬧一頓然後在被帶下去的時候，進入林閣老的住宅拿龍鱗铠甲麽？”龍千歲被扔在沙發上，順勢滾了滾，滾到雲焱邊上，繼續道：“那龍鱗铠甲是龍族一件寶貝，聽說可以聚龍魂。”

“所以，你一開始就想到了退路？”封肆意疑問。

“他想到了，還沒跟我講呢。”雲焱一講到這件事就來氣，當時他可難過了，以為龍千歲真的沒了，誰知道龍千歲根本沒有魂飛魄散，只是躲在了龍鱗铠甲裏。

“我當時也是賭一把，并不确定能成功。”龍千歲這句話解釋了幾百遍了，他有些苦惱。

“那你呢？”封肆意點了點頭，而後松了口氣後問雲焱。

雲焱想到那天衛祯将自己扔出滅世陣的事情嘆了口氣，“衛祯最後代替我成了滅世陣開陣者死了，而我只是靈力散盡被陣法震碎了肉身散落在四處而已，等龍千歲恢複後找到我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年了。”

他說完，房間裏的所有人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封肆意嘆了口氣，“回來就好。”

他說完，又是一陣沉默，雲焱和龍千歲看着他笑了笑，“別傷心了，我們再也不離開了，等恢複好了之後，還要請你當伴郎舉行婚禮呢。”

封肆意：“結結結，我去準備行不行啊老祖宗們。”

封肆意說着起身，心情慢慢地爽朗起來，他莫名高興，忘了剛才自己被耍的事情，開門走了出去，臨走前他還是覺得得回頭說些什麽才能讓自己這一輩沒有遺憾，于是轉身對着雲焱道：“要不還是考慮考慮我吧？畢竟我還是個完整男人。”

“滾吧!”房間內的人形寶寶異口同聲罵道。

封肆意見狀連忙跑了。

他走後，偌大的房間只剩下雲焱和龍千歲兩人。

龍千歲撒嬌：“雲焱，你別生氣了。”

雲焱被他蹭啊蹭啊蹭得沒了脾氣，笑着說：“除非你說十遍你喜歡我。”

這是他們這十年來固有的膩歪模式。

龍千歲連忙說了十遍，說完後，他安靜了下來抱着雲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而後忽然說道：“真好。”

雲焱聽着龍千歲感慨，長舒一口氣。

久別重逢，故人仍在，愛人在目之所及處，這世間，這片星海在重建後變得更加美麗，美麗到令他忍不住附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