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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朝,昭靖二年,禹京,秋。
灰色的雲團笨重地游走在天際,沉沉的墨色仿佛在下一刻會墜落下界。
濕冷的風刮過樹枝,帶起陣陣落葉,不一會地面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
街頭人群來回奔走,一抹嬌小的灰綠身影躬身穿梭其中。
忽然啪的一聲,那身影被撞翻在地。
路人趔趄後退,滿目煩躁:“哎,你這人怎麽走路不長眼!”
喬茉被撞地頭暈眼花,懷中藥材散了一地,頭發被大雨濕貼在臉上很是狼狽。
那路人嗤了聲晦氣,趕忙跑去躲雨。
喬茉手掌蹭破了皮,看着被滿地雨水頃刻沖流的藥材心疼不已。
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來回撿起還能用的藥包,跑到了最近的屋檐下。
“今年當真時節不好,這般大雨已然斷斷續續下了半月,山路泥濘,商路難走啊!”
與此同時,兩名男子也擠進了屋檐下,他們怨聲哀哉,聽口音并不像禹京中人。
“可不是嗎!自從新帝即位,這征稅當真是嚴格至極,要是從前......”
“噓——你不要命了?敢當街議論朝廷?””另一男子面色大變,手肘拐了拐外側,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聲音壓低了許多。
“看到那邊了嗎?是刑臺!今兒個剛處死了個校尉,據說就是忤逆了上面那位,啧啧啧,那血啊......都快流成河了!”
“我聽說新帝才十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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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臺不在禹京有所不知,如今真正執政之人是先帝九子,當朝攝政王殿下......”
......
朦胧的大雨模糊了視線,喬茉縮在不遠處的陰影中,雙手抱臂搓着取暖。
她本無意聽他們對話,但也分毫不差地入了耳。
“姑娘......”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滄桑的聲音,喬茉聞聲側眸,只見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妪佝偻着被大雨淋濕的身體,幹枯的手拿着破了一半的碗抖個不停。
“姑娘行行好......”
掩蓋在面紗下的紅唇抿了起來,喬茉抱緊了懷中的藥包,糾結了會,最終單手取下了耳朵上的吊墜。
可不等她遞過去,老妪便被砰的一聲踹翻在地。
喬茉大駭後退,擡頭正瞧見一臉上橫陳着刀疤的男子笑容猥瑣。
“大人大量,家中小兒數日沒進食了,求大人大量......”
老妪見到熟悉的陣仗哀求着淚流滿面,刀疤男的跟班又踹了一腳,嫌棄地掂量地手頭的碎銀。
“嘁,讨這麽點銀子,沒用的東西!”
緊接着便是一陣哄笑聲。
方才還在那邊談論的兩名男子見狀驚懼,也顧不得大雨便驚懼地跑了出去。
這廂沒了旁人,刀疤男将目光投到身後呆滞的喬茉身上,眼底驚豔一閃而過。
此時的喬茉衣衫被雨水浸潤,隐約能看出身姿窈窕,縱然以紗拂面,可那雙眼睛潋滟成波,像是要滴出水來。
“啧,小娘子細皮嫩肉的,這身上的物什倒不怎麽好啊!”
刀疤男邊調笑邊走上前奪過她手中不怎麽值錢的耳墜,身後的人立馬附和着吹起了口哨。
“不如回去做爺的小妾,保準不讓你這明珠蒙塵哈哈哈!”
喬茉咬緊下唇往後退着,直到後背抵上牆壁,才驚覺已然無處可走。
“你......別過來.....”
女子因害怕微微顫抖的聲線如同羽毛撫掃過他的心尖,刀疤男頓感小腹發緊,伸手就要來抓她。
“啊——”
預想的觸碰沒有出現,喬茉驀地睜眼,只見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刀疤男正捂着手腕,臉色蒼白。
“誰?是誰敢打老子?!”
“北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戚允珩。”
來人眉目冷冽,放下長劍,單手執起兵馬司令牌,只是短短一句話便讓那刀疤男駭然失色。
“你,你......”
“挑釁滋事,調戲良女,帶走!”戚允珩抿唇,收回令牌朝後揮手,緊接着便上來一衆侍衛壓下了刀疤男以及跟班。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找事之人被官兵帶離,原地只剩下他們兩人。
戚允珩沒了方才的冷然,他大步上前,在同喬茉兩步的距離站定,上下打量,神色擔憂。
“七七。”
喬茉顫動瞳仁,下意識藏住自己受傷的手掌:“允珩哥......”
“沒事了。”戚允珩攥緊了拳,想要上前摟她,卻又礙于禮數,只是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到了她肩上。
“今日又是你一個人出府買藥嗎?”
喬茉垂下腦袋,任由他為自己系上系帶,臉頰發熱,點了點頭。
她雖是寧安侯之女,卻因妾室所生,人微言輕。
甚至連該有的月錢都被克扣不少,而母親常年卧病在榻,喬茉只能靠賣畫換銀子買藥。
忽然想到戚允珩大抵不喜她抛頭露面,喬茉急急又道:“允珩哥......我也沒想到今日會遇上這般事,只是娘的病實在是……”
“七七。”
見她這模樣戚允珩只覺心疼,他從懷中掏出錢袋。
“這些銀子你先拿着。”
“允珩哥,我不能要!”喬茉趕忙推過去,卻不想碰到了他的手,兩人如同灼燒般一觸及離。
喬茉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你......你俸祿也不高,不必這般予我......”
她頓了頓,仰頭朝他展開笑顏:“允珩哥也莫要小瞧七七,七七一幅畫能買的銀子不少呢!”
戚允珩垂眸直視少女明媚的眉眼,心口柔軟一片。
“是,七七最棒了。”邊說着,戚允珩淺笑着撐起傘,“我送你回去。”
喬茉臉又熱了熱,輕嗯了聲,邁着小步子走到了他的傘下。
她身形嬌小,本是在油紙傘能遮住的範圍,奈何兩人礙于男女之防隔得稍遠,她還是被淋濕了一半衣裳。
但此情此景,于喬茉而言,除了身邊的戚允珩,旁的都算不上什麽。
“允珩哥。”
“嗯?”
喬茉咬緊下唇,緊張到抱着藥包的手臂更收攏了幾分。
“我......前幾日主母房裏的嬷嬷來我們別院......取了我的生辰八字還裁量了身段......”
且不說她們這房微不足道,換季裁辦新衣從未有過自己的份,就單說這取生辰八字,必然是與嫁人有關。
她去年就已經及笄了。
戚允珩抓住傘柄的手下意識握緊。
“允珩哥?”
許久沒得到回應,喬茉鼓起勇氣喚了聲。
面對女子嬌憨的容顏,戚允珩從怔忪中回神,深吸了口氣:“七七……我如今官職不高,前去提親恐惹侯爺不快……”
“……你再等等我,倘若順利,來年開春便能晉升,屆時一定來娶你。”
“允珩哥......”
喬茉聲音低小,臉紅到耳根,卷長的睫毛撲簌不止。
“其實我不在乎的,你不要太辛苦......”
聽到他的承諾,後半路一直到侯府後門腦袋都是嗡嗡的。
外頭的雨有愈下愈大的趨勢,他們道了別,剛想離開,喬茉又折了回來。
“這是我閑來無事鑄的鐵墜......你且收下。”
一枚镌刻茉莉花的吊墜被快速塞到了戚允珩掌心,他再擡眸人已經小跑着入了雨中。
淺綠色的身影逐漸模糊在他的視野,戚允珩收斂了笑意。
他摩挲着吊墜的花紋,父親的警告響在耳畔。
「一個不受寵的庶女生得這麽美,是福是禍,我勸你好生掂量!」
他吐了口濁氣,緩緩閉上眼。
......
另一邊,喬茉疾步從破敗的後門縫鑽了進去,後背緊貼着門板,瘋狂跳動的心髒幾乎要從喉嚨中蹦出來。
其實她更想寫他的名字,奈何自幼無人教導,自己并不識字,好在畫功尚可。
想到這裏,喬茉慢慢松開揪住胸口的手,手掌中心用小爐煉鐵時留下的水泡因剛剛摔倒磨得滿是血痕,可她心中卻滿是甜蜜。
與此同時,另一枚同樣镌刻茉莉的吊墜從她脖頸上露了出來。
這是兩朵并蒂茉莉。
......
所有的煩惱在見了戚允珩一面後皆煙消雲散,縱然大雨依舊,接下來的幾日喬茉心情都十分晴朗。
此處為寧安侯府最偏的一處小院,也是寧安侯第八房小妾孟姨娘孟槿的住所,她們母女倆被遺忘在邊緣,沒什麽下人,倒也清靜。
這一日,她一如既往地在破敗的小宅院裏生起火為母親熬藥,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
她聽着外面雨聲,心中幻想着日後和戚允珩琴瑟和鳴的模樣。
晨起朝露,她為他更衣烹茶,然後生兒育......
“不準想了!”
喬茉一把捂住通紅的臉,可唇角的笑意怎麽都抑制不住。
喬七七啊喬七七,還沒出閣呢就想着為人這般那般,簡直......不知羞!
砰——
突然,一聲巨響從外傳來,緊接着便是一陣熙熙攘攘的争吵。
喬茉吓得一顫,腦中旖旎頓散,顧不着爐子裏還熬着的湯藥,她趕忙起了身朝外走。
“妾身求您不要這樣對七七......”
小院中,孟姨娘滿臉淚痕,通身上下就着了件單薄的中衣,頭發撒亂地跪地拉扯寧安侯喬天朗的衣擺。
“娘!”
喬茉大驚,剛想跑去卻在下一瞬被兩方嬷嬷架起了胳膊,一只染了大紅丹蔻的手指撚起了她的下颚。
喬大夫人俯視她絕美的臉,眼底閃過壓不住的陰戾。
和她那狐媚子娘如出一轍。
“侯爺,七姑娘這容貌實屬上乘,要妾身看,殿下若是見了,定移不開眼!”
跟過來看熱鬧的喬瑜聽到自家母親這般誇耀喬茉,臉立馬皺了起來。
“娘......”
喬大夫人橫了她一眼,繼而又揚起笑顏:“侯爺,您覺得呢?”
“侯爺!”孟姨娘瞳孔放大,“侯爺,侯爺......即便是做妾也要挑選良辰,再者七七如何攀得上殿下那般高貴的人物啊——”
喬大夫人聞言臉上笑開了花,趕忙招呼婆子:“還不快帶七姑娘下去梳妝打扮?”
“放開我!”喬茉被死死掣肘,眼眶發紅。
做妾,殿下。
這幾個詞連在一起,饒是她再不明白,也知曉了自己入境處境為何。
“七七!”
攝政王衛君樾是什麽人?
手段狠辣,身患惡疾,傳聞發起病來能食人肉飲人血,上月張家送去的女兒甚至沒能入得了府便身首異處——
孟姨娘目眦欲裂,爬着上前手掌磨破帶出長長的血跡,她不斷地磕着頭,“侯爺,大夫人,求求你們不要......”
“你們別碰我唔——”
兩腮被粗暴捏起,嘴巴被迫捏到最大,湯藥灼燒過喉管入腹,喬茉雙眼猛地瞪大開始瘋狂掙紮。
“不知好歹的蠢婦!”
喬天朗不耐地踹開孟姨娘,視線轉向喬茉,吐出的字眼冰冷窒息。
“能為喬家侍奉王爺是你的福氣。”
......
作者有話說:
本篇閱讀指南——
小說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嚴肅臉劃重點jpg.】
本文充斥各種狗血,包括但不限于追妻火葬場,花式強制(咳)等。
女主古代土著,沒有超出時代的思想,是一只堅強的小可憐。
男主土著瘋狗,不遵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他的價值觀是他自己。
棄文不必告知,不必勉強自己,晉江好文千千萬,如果不愛此類題材可以點叉啦!
感謝,鞠躬。
最後,西西子很高興再次與你們相遇~
love and peace~~
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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