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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漫天,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嘩嘩而下,将整個禹京籠罩在陰影之中。

與此同時,一架轎攆在狂風驟雨飄搖裏晃蕩不止,從寧安侯府到攝政王府,車簾幾欲翻飛。

王府的側門被打開,那小小轎攆顫顫巍巍地被擡了進去。

“快些快些,莫要誤了吉時。”

秋嬷嬷滿目焦急,一手撐着傘,另一手不斷催促,往室內望去的眼神中還帶着懼怕。

轎攆搖搖晃晃,在這催促聲中更顯戰栗。

內裏的女子一襲粉緞嫁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姿,那雙潋滟明眸飽含春水,小巧的貝齒緊咬下唇,白皙的面龐此刻卻染上了不正常的紅霞。

喬茉渾渾噩噩,吐出的氣息無比灼熱,額間冷汗淋漓,像是從沸水中撈出來一般。

“不......”

喉嚨嘶啞的嗓音仿佛被烈火灼燒,喬茉眼眶通紅,拼命扭動四肢,可那手腕腳腕束縛的繩索卻讓她的一切掙紮皆為徒勞。

忽然半掩的車簾被驀地掀開,兩個婆子快速地扯動她四肢的繩索,将她架起往外拖。

“可萬萬不要傷了她的臉!”秋嬷嬷瞪大眼指揮着,喬茉頭上的珠釵被扭拽地噼啪作響。

“別碰......我......”

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來幾個字,可換來的卻是更加大力的拉扯。

幾個婢女一前一後固定住她的身體朝內走,外面大雨依舊,饒是幾把紙傘遮着也讓她衣擺浸濕了水。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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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茉被她們扔到鋪着紅錦被的床榻上,劇痛剎那間從脊梁傳入頭頂。

她本就因被下藥的緣故四肢無力,經這一摔竟是坐都坐不起來了。

丫鬟婆子擺弄着渾身綿軟仿佛玩偶的喬茉,為她重新添了妝,一身粉色嫁衣被梳理整齊。

喬茉斜倚着床梁,思緒紊亂,身體中翻湧的熱浪快要将她吞噬。

她雙手撐着床沿,緊咬貝齒大口喘息,控制不住地去扯自己的衣襟,秋嬷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喬茉的手腕。

“動作快點!”

婢女們低垂着頭如履薄冰,朝四周握住床柱,緊接着喬茉便感覺身體一陣騰空。

“七姑娘,老身勸您安順些,乖乖承恩,倘若惹惱了攝政王殿下,讓寧安侯府因此受到牽連,姑娘您的母親可就不好說了。”

秋嬷嬷跟在後面睥視着想要反抗的喬茉,眼神輕蔑。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揪緊錦被的喬茉渾身一愣,呼吸亂了又亂。

她張合着顫抖的紅唇,卻發不出半絲聲音。

......

懸挂着紅色床幔的軟榻被搖搖晃晃地擡到了前殿。

婢女們戰戰兢兢,碎着步子放下床柱往外移,就連方才趾高氣昂的秋嬷嬷此時此刻也不敢擡眸半分。

吱呀一聲大門被合上,未燃蠟燭的殿中漆黑幽森,飓風從窗戶縫隙中鑽入,帶起紗幔擺動,詭異駭人。

轟隆——

驚雷在天際炸裂,剎那間白光透過窗戶,将地面的新鮮血跡和躺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照得分明。

身處大殿中心的喬茉驀地瑟縮,驚駭的尖叫啞在了喉間。

她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後背泛起的森寒和體內湧動的燥熱瘋狂交織。

一面冰冷,一面炙熱,她快要無法呼吸。

“殿下,寧安侯府送人來了。”

常煊單膝跪地,對于身邊的屍體與血跡習以為常。

而正是這一聲讓喬茉驀地發現身旁竟還有旁人。

“哦?”

低沉的男聲自高臺上傳來,他指腹輕輕摩挲過滴血的匕首,拉長的尾音纏雜不清。

常煊垂頭命人拖走了屍體,悄無聲息地告了退,大門開合,殿內再無他人。

外界的大雨聲像是被隔絕,室內蔓延起詭異的沉寂。

或許是怕的,也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喬茉惶恐不安,緊攥地骨指泛白。

體內的熱浪愈演愈烈,瀕臨崩潰的她将自己縮成一團,大口喘着粗氣。

“寧安侯。”

忽然,那人又開了口,細細品味這三個字,黑暗中他好像是笑了。

衛君樾緩慢起身,一步一步踏下臺階,忽明忽暗的光影流轉在流暢鋒利的下颚。

“想活着嗎?”

男人嗓音喑啞,落入耳中像是來自地獄的魑魅,陷入極端恐懼的喬茉發憷不止,哆哆嗦嗦地點了頭。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衛君樾唇邊瘋狂的笑意更甚,他向前微微傾身,凜冽如冰的氣壓籠罩而下。

他打量過小姑娘眼底的無邊驚懼,晦暗的眼底情緒不明。

轟隆隆——

下颚被男人捏起,與此同時,比方才還要劇烈的驚雷迸裂天際。

炸裂的白光映照出男人此刻病态猩紅的眼眸,以及他唇角詭谲嗜血的弧度。

只此一眼,喬茉倏然看清了他的神情,她渙散的瞳孔放大,恐懼導致的胸腔跳動如雷轟鳴。

她想尖叫,想吶喊,想逃離,想瘋狂掙紮,突然,喉嚨被大掌扼住。

衛君樾舌尖抵上後槽牙,笑得嗜血:“那麽,取悅本王。”

取悅......?

男人掌心冰冷的觸感從下颚到脖頸,他指尖的涼意在此烈火焚燒之際就像是幹涸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喬茉混沌的思緒有了片刻清明,她呼吸一滞,即便是再不明白,但也猜到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處境。

不可以,不可以......她還要和允珩哥......她不能就這樣......

思及此,她不斷後縮,猛地搖頭。

忽然肩頭一痛,被犬齒刺穿的肌膚冒出殷紅的血珠。

“求你......”

喉嚨的撕裂感蝕骨鑽心,可她的哀求卻換不來半分憐憫。

“呵。”男人的喑啞低哼從那瘦小的脊梁蔓延往上。

喬茉整個人被無法掙脫的力度桎梏。

她被迫仰頭,無力地嗫喏唇瓣,驚懼的淚順着眼尾滑下,又猛地弓起腰背。

在某一瞬的劇痛中,她驟然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

內殿中隐約的痛泣即便是暴雨雷鳴也依舊無法掩蓋。

殿外的巡視于守門的婢女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看着常煊拖出來的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他們臉色煞白,大氣不敢出。

當朝攝政王殿下衛君樾,自幼身患惡疾,無數名醫皆無從所治,每每發病之際理智全無。

更有傳聞,有人親眼所見,在某年某日,攝政王殿下雙目赤紅,滿手鮮血生剝了人皮。

且,他從不近女色,據說之前被大臣送入王府的歌姬在被扔到窯子裏過了幾輪後,死無全屍。

如今這喬七姑娘被這般送到發病的攝政王殿下面前......

“啊......”跟來的銀翹年紀最小,見這場面雙腿不斷打顫,跪倒在了地面,不停發抖。

秋嬷嬷大駭,趕忙看了眼緊閉的殿門,發覺無人遷怒後快步上前揪住那婢女的頭發連拖帶拽到了遠處,狠狠地扇了幾巴掌。

秋嬷嬷身形壯碩力氣也大,幾下便讓銀翹臉腫了起來,剩下的一群婢女互相對視一眼,頭埋得愈發低了。

......

這場大雨直到夜半寅時才逐漸平息,烏雲漸散,拂曉的天際泛起魚肚白。

一片狼藉的室內鑽入了縷熹微晨光,勾勒出大殿中央男人緩緩直起的挺拔腰背。

光暈掠過他的脊梁,斑駁的劃痕細碎地橫布其中。

他微動手臂,指腹擦拭過唇邊被咬破的血跡,帶起背後肌肉起伏。

“殿下。”

常煊隔着門板低喚,得到應準伸手推開了大門。

男人邁動修長的雙腿下了床榻,大殿中央的紅色床幔随着他的動作輕晃,室內的空氣中似乎還浮動着昨夜的迷亂與荒唐。

衛君樾攏好衣袍,眼簾擡起,深邃如夜的黑眸此時此刻已然褪去了猩紅,眼角眉梢是餍足的慵懶。

常煊愣了愣,似是沒想到這次殿下的病這麽快便壓了下去。

要知道以往沒個三五日是恢複不了的。

又見他側頸的紅痕,常煊移開了眼:“卯時已到,殿下該準備早朝了。”

“替本王更衣。”

“是。”

語落,專門侍奉的內侍手捧黑金蟒袍垂頭而入。

“今日寧安世子随軍還朝,昨夜屬下得到消息,太後已經遣人去禹京十裏外迎接,殿下,可要屬下等——”

“讓她去。”

衛君樾扯動唇角,似笑非笑:“莫讓旁人道本王不近人情。”

常煊垂目:“是。”

頓了頓,他欲言又止:“那這喬七姑娘......”

以殿下的性子,這女人昨夜進王府之時便該沒了性命,卻不知是何種原因留到了今日,還真近了殿下的身。

只是後半夜都沒再聽到什麽女子的聲音,也不曉人是否還活着。

可,總歸是寧安侯府以‘為殿下治病’之名親自送來的。

衛君樾朝後撇了眼,恰逢那紅帳被風吹起一角,露出了內裏女子淩亂的發尾。

不知想到什麽,他斂下狹長的桃花眼,嗤了聲:“姑且如他們所願。”

常煊微怔,不待他思忖明白,人已經踏過門檻離了去。

......

待到攝政王府的人走了完全,秋嬷嬷才敢帶人踏進大殿。

空曠的殿中央只有一架紅鸾帳在浮動的光影下輕輕飄動。

她們慢步上前撩開床幔,入目所見的場景令那些未經人事的婢女們皆倒吸了口涼氣。

喬茉本就生得極美,明眸皓齒,冰肌玉骨,即便是平素在侯府大夫人苛扣慣了,衣着樸陋,也難掩其姿色。

可現在渾身上下青紫交縱,粉緞嫁衣碎裂成塊,堪堪遮了胸口,就像朵摧殘破敗的花朵,不難猜出不久前是何等縱歡。

“......嬷嬷,七姑娘她......還活着嗎?”

她斜側着頭呼吸微弱,眼尾的淚痕早已幹涸,镌刻茉莉的吊墜可憐地貼緊脖頸,唇邊還沾着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

如此情景,簡直同傳聞的生剝人皮一樣駭人。

秋嬷嬷倒是鎮定許多,上前探了鼻息,松了口氣。

“命大着呢!”

她眼睛一瞪,方才問話的婢女便再也不敢出聲。

不過是個賤妾的女兒,能為喬家被送來做攝政王的藥人,就算昨夜死了,也是高攀。

......

作者有話說:

看到了熟悉的寶,開心轉圈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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