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戚家祠堂。

“跪下!”

戚父怒火沖天,用力甩出戒尺。

啪啪幾聲,戒尺落上皮肉帶出猙獰可怖的傷痕,可面對牌位端跪的男子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知道錯了嗎!”

戚父停下手,上了年紀的身子因着這番動靜氣喘不止。

戚允珩後背血肉模糊,他緊咬牙關,額角青筋暴起。

“我沒錯。”

“還敢頂嘴?!”戚父眉峰一凜,手臂揚起又是一鞭落下。

這一下用足了力氣,咔嚓一聲戒尺從中斷裂,戚允珩悶哼一聲,單手撐住地面才沒倒下。

血水順着唇角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戚允珩閉了閉眼,幹啞的喉中始終重複着那三個字:“我沒錯......”

戚父氣得不輕,胸口大肆起伏,他氣沖沖地拾起斷了一半的戒尺,忽然門外傳來了陣輪椅壓過地面的聲音。

“爹。”戚允承被婢子推入祠堂,看向戚允珩的眼中十分悵然,“二弟向來穩重,怎麽做出如此不知輕重之事?”

戚允珩獨自一人去喬家質問侯爺的笑話鬧得舉朝皆知。

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如此不知輕重,實在贻笑大方。

戚父見到來人眉目松緩了許多,卻有些責怪:“怎生不在房中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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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二弟這般莽撞,兒子實在痛心。”說着,戚允承伸手捂上心口,眼眶紅了。

“我們戚家曾經也是名門望族,奈何一朝落魄,我又是廢人一個......倘若二弟也這樣不争氣,我們當如何面對列祖列宗?二弟,你太讓為兄和爹失望了!咳咳......”

“阿承!”戚父眉頭皺起,心焦地上前為他順着脊梁。

戚允承聲聲泣訴,引得戚父對戚允珩更加不滿。

“當初你和喬七姑娘私下來往,看她出身侯府,為父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做出如此荒謬的行徑,還将喬二公子打成那般模樣,是想要我們戚家的命嗎!”

耳邊充斥着父兄的控訴和責怪,戚允珩只是緊攥着拳垂頭不語。

那天他将調戲喬茉的街頭流氓關入牢中,他自知禹京風氣不太好便一番嚴格拷問,卻不想那背後供養這群地痞流氓的竟然是喬家二子喬宇。

「啧,這又是調戲了哪家妹妹啊?」

戚允珩冷眼看着喬宇吊兒郎當的樣子,道了句是他的親妹妹,卻不想惹得喬宇大笑不止。

「喬七七?這會兒大抵是被送到攝政王府了吧!」

喬宇滿不在乎的模樣激怒了一向隐忍的戚允珩,他一拳便揮了上去。

「啊——」

「什麽叫送到攝政王府?!」

戚允珩雙目通紅,不敢去想可怖的猜想,遂和喬宇扭打了起來。

二世祖哪是他的對手?幾下便打得喬宇下不來床。

戚允珩失了理智,帶血的拳頭來不及洗便沖到了喬家。

喬天朗大怒,派人圍堵了戚允珩,又在暗中卸了他好不容易升上六品的官職。

“逆子!簡直悖逆不軌,胡行亂為!”戚父氣得不行,“你給我在這好生反省!”

語畢,他拂袖而去。

戚允承見狀扯了扯唇,滾動輪椅到他面前,狀似安慰道:“二弟,大丈夫何患無妻,沒了侯府也還有其他高門,你當初既然能為了……”

“大哥。”戚允珩忽然睜開眼,瞳底冷冽,一下堵住了戚允承後面的話。

他嗫喏半響:“……既然能引得喬七姑娘如此死心塌地,日後便也會有旁人.....”

“你......好生想想罷。”

大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室內陷入黑暗,唯有祠堂上的點點燭光。

戚允珩瞳仁顫動不止,心悸到呼吸凝滞。

攝政王的藥人。

砰的一聲他一拳垂到地上,無力地垂下頭顱,心口哀涼一片。

“七七......”

......

後來幾天,喬茉一直斷斷續續地持續着低燒,進食依舊不多,但好歹比在昏迷時一點也吃不下要好。

她恹恹兒地窩在在這一方小院,雙眸空洞地盯着外面,前幾日的暴雨小了許多,甚至在今日出了點太陽。

忽然門口傳來了叩叩幾聲。

喬茉瞳仁動了動,那方銀翹小跳着跑過去從門縫裏接過了食盒。

“謝謝侍衛大哥!”

銀翹笑眯眯地道謝,然後捧着食盒小跑到了喬茉身邊。

喬茉瞧着她燦爛的笑顏緘默無言,相比于自己提不起半絲力氣,她實在不明白這個小丫頭每天都在快樂些什麽。

“姑娘,今日的青菜是綠色的诶!”

“好像還有半塊肉!”

“......粥裏面竟然有米了!”

......

喬茉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她望向天空,耳邊卻注意着隔了一面高牆的外面,那是屬于方才送飯侍衛的腳步與交談聲。

出門往右,大約二十來步再往左,然後逐漸走遠,這是她這幾天聽來的規律。

而按照他們隐隐的交談,以及這邊的安靜程度來看,這所雜院的周圍應當十分荒涼,甚至周邊都沒什麽巡視之人。

并且......

喬茉将視線投向剛剛被拉開的門縫。

那把鎖已經很舊了。

“姑娘,姑娘?”

絮絮叨叨了老半天的銀翹看她走神,忍不住多喚了幾聲。

喬茉回神,接過銀翹遞來的飯食,唯有的半塊肉被她擺在最上面,小丫頭捧着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算了。

喬茉抿抿唇,執起筷子,夾起肉塊放入口中。

嘭嘭——

“喂,銀翹,我的呢?”

銀環滿臉不耐煩地用木棍敲了敲旁邊的破桶,這幾天她已然使喚銀翹上了瘾。

“诶,來啦!”銀翹驀地跳起來,端起剩下的飯食朝她跑去。

喬茉擡頭,剛好對上銀環洋洋得意的臉,她的目光算不上冷冽卻讓銀環臉上的笑意驟然僵硬。

......怕什麽怕?

就她這命不久矣的樣子,還指望能再得殿下寵幸不成?

銀環硬着頭皮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一把奪過銀翹手中的飯食再沒多看一眼。

......

這處雜院雖然堆放雜物,卻也有簡單的主卧和一廂側房。

銀環一個人獨占了一間,銀翹則每晚睡在主卧的外室。

夜半子時,黑暗中的喬茉睜開了雙眼,她緩慢地下了床,蹑手蹑腳地繞過趴在桌子上守夜的銀翹,可剛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

喬茉垂眸瞧着縮成一團的小丫頭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有點呆,卻不壞。

但她确實無法多顧一個人。

思及此,喬茉心底隐隐泛起了點愧疚,解開了身上同樣單薄的外衫披到了銀翹肩上,随即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萬籁寂靜,四周寂寥無聲,深秋的夜晚只有沙沙風動帶起滿院涼意。

一抹嬌小的身影從室內鑽出,輕慢地摸索到了大門口。

喬茉其實斷斷續續地還有些低燒,可被這涼風一吹,竟是清醒了不少。

她借着暗淡的月色打量了一下這把鏽跡斑斑的鎖,雙手稍稍用力便啪嗒一聲開了。

果然和她這幾天看的沒錯,這鎖沒有落實。

就和在侯府時他們住的那個院子一樣,根本沒人來修。

喬茉将打開的鎖慢慢放下,憑借着這幾日聽聞的方向,她先轉身向了左,卻沒有按照記憶中再向右拐。

喬茉在黑暗中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行,終于在不知走了多久後,看到了王府的外牆。

她猜的果然沒醋,這些人送完飯回去的必然是王府更裏面的位置,而若向反方向,則該是府中邊緣。

喬茉愣愣地站定在原地,胸腔的跳動一下比一下更激烈,血液都在這陣激動中開始奔騰。

她或許,真的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喬茉雙腿顫抖,眼眶開始發熱,她吸了吸鼻子靠近了牆,這才發現這牆要比她想象中高上許多。

從前在侯府的時候她不是沒有翻過牆。

那時孟姨娘的病就十分嚴重,奈何後院的那扇破門還沒破到讓她能擠出去,是以,她都是通過翻牆出門賣畫然後買藥回來。

只不過那堵牆因着年久失修垮了大半,高度與她相差不多,而眼前這堵牆……

她仰得脖子都有點疼。

喬茉搓了搓臉,一對秀氣的眉毛擰成麻花狀。

忽然她餘光瞥見不遠處探出枝頭的歪脖子樹。

如果......左腳先踏上最矮的樹墩,再借力往上......應該問題不算太大。

打定主意喬茉暗自咬了咬牙,她走到那棵歪脖子樹下,深吸一口氣,雙手抱了上去。

只要能翻過去她就能去找允珩哥,前些日子的種種都不複存在,她還是從前那個喬家最不受寵的庶女,也依舊……

喬茉咬緊牙關用力往上爬,至于後面的事她不敢想,也不願想。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前面的這些說詞麻痹自己。

只要離開這裏,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分明是深秋涼意,可經過這一遭喬茉額角已然大汗淋漓。

當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騎坐上高牆,望到外面的風景時,眼眶不可抑制地熱了起來。

喬茉癟着嘴大口喘着氣,吸得急了還咳了兩聲,髒兮兮的手背胡亂地摸着淚,又害怕引來人,幹脆一把捂住了嘴。

可下一瞬嗚咽梗在喉頭,她忽然發現了不對。

懸空的腳下離地極遠,霎時間一股害怕湧上心頭。

自己好像、似乎......不敢下去了。

“啧。”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道男聲。

喬茉渾身一愣,只感覺冰冷的寒意從脊梁瞬間傳至四肢百骸。

她僵硬地轉動眼珠,對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

衛君樾雙手攏在袖中,仰着頭看着小姑娘單薄的身子在高牆上抖個不停,唇角淺彎。

“你還活着呢?”

喬茉害怕極了。

她下意識地搖頭,又覺不對,趕忙點點頭,而這一番慌亂下來,本就紅透了的眼眶霎時溢出了不少淚。

忽然重心傾斜,她猛地彎下腰,淚汪汪地抱住牆。

男人又笑了一聲:“爬啊,怎麽不爬了?”

“嗚......”

喬茉挂在牆頭進退兩難,他的聲音徹底擾亂了她的心。

她呼吸亂了又亂,臉憋得通紅。

她嘗試着調整自己的姿勢,卻不想這陣動靜下整個人身子更加不穩。

然後朝外面滾了下去。

嘭——

衛君樾:“......”

作者有話說:

衛某:嘶,發現了好玩的小東西

ps

如果說某種程度上也算甜文你們信嗎(探頭探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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