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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璎和魏嘗幾乎同一時刻想通了漏洞所在。——今夜出城之前, 他們都誤以為彼此在府。甚至魏嘗為避免自己行蹤暴露,叫薛璎生氣,離開時刻意繞行後門, 就連府內下人也未曾知會, 且臨走還将宅邸內的燈火點得敞亮,制造了他乖乖在府的假象。

而偏偏昨日, 倆人才剛剛達成共識,允許魏遲于魏嘗在府期間串門。

所以魏遲并非是在守備森嚴的公主府被擄, 而是相對寬松的魏府。

興許是他見薛璎不在, 悶得無趣, 去對門找爹,被不知內情的魏府下人往裏頭引,且很可能引去了魏嘗到過的後門附近, 才叫伺機在外的歹人鑽了空子。

魏嘗一腳跨上坡道,起身便要走,步子邁出,卻又回頭看了一眼薛璎, 像在征詢她的意見。

薛璎迅速決斷,與傅洗塵道:“你帶人繼續埋伏,務必保證計劃順利。”

傅洗塵面色發沉, 點點頭:“您與魏左監放心去。”

她随即轉頭看向魏嘗:“別擔心,我跟你一起。”

魏嘗喉嚨底一噎。他以為,這種時候該是他安慰她才對。

“我去就可以了。”他說。

薛璎搖搖頭:“對方是沖我來的,我不現身, 魏遲才危險。”

魏嘗沉默下來,咬咬牙翻身上馬。薛璎也沒再說多餘的話,與他一人一騎絕塵而去。

不必薛璎吩咐,城中傅羽早已領了公主府餘下的羽林衛出動找人,林有刀在一旁接收信報,一邊反饋給倆人,直到半個時辰後,得到了魏遲的确切下落:“對方車馬往東郊去了,車轍印跡到毓山山腳處拐了個彎,明顯由深轉淺。”

車轍印跡由深轉淺,說明車變輕了,由此直接的指向是:對方在山腳處卸下魏遲,将他送上了山。但這線索露得太明顯,反倒說不定是對方故施疑陣,卸下了車內原本盛裝的重物,令他們誤道魏遲被送上了山。

林有刀道:“阿羽已帶人兵分兩路,重點一批往北繼續追蹤車轍印跡,另有一支小隊上山搜尋。”

薛璎揚鞭不停,頭頂被簪子束起的發髻因馬上颠簸微微顫動,她想了想,問一旁魏嘗:“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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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嘗面上像布了霜似的,平日那點嬉笑勁散了以後,這張臉擱夜色裏瞧竟有幾分瘆人,默了半晌沉聲道:“上山。”

薛璎沒反對,傅羽的判斷是轉了一個彎的結果,但狡詐之人卻喜歡反其道而行,轉一個彎後,重新繞回原處。

她點點頭,吩咐林有刀傳信傅羽,将往北追蹤的人手撤回一半,上山支援,而後道:“毓山半山腰建有一所道觀,本因地勢空懸,兩面臨崖,便于觀星,頗受觀道人喜愛。四年前南邊鬧瘟疫,波及長安,道觀接納流民,結果不少人卻在裏頭染上疫病,那處被視作不詳,漸漸廢棄了,如今已可随意出入,是易守不易攻,請君入甕的好地方。”

魏嘗“嗯”了聲,說:“你一會兒跟緊我。”

她搖搖頭:“分頭行動。”

魏嘗突然叫她:“薛璎。”

薛璎聽見這稱呼稍稍一滞,偏頭看他。

“雖然我知道現在講這些很不該,”他默了默,還是堅持說出了心裏話,“但阿郎跟你沒有關系,是我舍不下他,才把他帶來長安的。對我來說,這世上沒人比你更重要,如果沒了你,只剩我和阿郎,一切都毫無意義……”

他垂了眼,沒繼續往下說。因為薛璎也不懂,他是怎樣在沒有她的地獄裏活了整整五年。

薛璎目光微微一閃,嘴角浮起笑意:“我要是那麽容易死,就不會活到遇見你了。”而後頓了頓,堅持道,“分頭行動。”

薛璎領了一隊羽林衛上到半山腰時,見道觀隐沒在夜色裏,星火全無。三層高的紅塔伫立崖邊,籠在雲霧間,越往裏卻越能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氛。

塔裏有埋伏。

她步子邁得極緩,一身夜行衣,幾乎與深重的夜色融為一體,邊向前,邊與身側舉着火把的林有刀低聲道:“一層門內有一撥,大約二十人。二三兩層護欄邊埋伏了弓箭手。”她說着,稍稍擡起一絲眼皮,“二層八人,三層地勢較窄,且高處風大,不利準頭,應該只藏了四人。”

她說完便遠遠停了下來,叫林有刀手中火把稍側一側,将她整個人打亮至足夠被對方看清的地步。

一層的門果真“吱嘎”一聲移開。一名褐色短打的蒙面男子扛着個孩子出來,看身形是魏遲無疑,不過瞧模樣似是昏過去了,嘴裏還被堵了個布團子。

事出緊急,對方确實不可能找來個身形相似的替身,薛璎判斷人無誤後,皺了皺眉頭,随即聽那人開口笑道:“不知殿下光臨,有失遠迎,望您莫怪。”

她笑笑:“是我深夜冒昧到訪,豈有責怪之理。”

“既然如此,明人不說暗話,”男子也笑了笑,但到底掩飾不了性急,招來門內其餘手下到身後列隊,而後道,“殿下若想帶走這個孩子,便叫您身邊人退後三丈,自行上前作交換。您放心,我等無意害您性命,只想借您一些時辰用用。”

薛璎不動聲色往他身後紅塔掠了一眼,揮揮手,叫林有刀等人依言退後。

“殿下是爽快人,您袖子裏的暗器,不如也請暫且放一放,免得傷了和氣。”

她淡淡笑了笑,低頭取出袖箭,擱到地上,一腳踢遠:“還有什麽,一次說完吧。”

“沒有了,黑燈瞎火,還請殿下攤開手來,當心腳下。”

薛璎依言攤開手心,緩緩上前,一步步将自己送入了輕箭射程可及的範圍,而後再進入重箭也可及的地方,直到男子身前。

男子掐了一把魏遲,将他弄醒,說:“小公子,長公主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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