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五)獄
單飛白把整件事從頭到尾串起來想了想。
末了, 他用篤定的語氣道:“嗯。在這裏做了他最好。”
單飛白也曾是銀槌市權貴二代圈的準成員。
如果是在他那位父親的教養下長大,以單飛白天生的交際能力和好奇心,他怕是很快就會淪為無數渣滓中的一堆。
好在他是祖母帶大的。
祖母提前為他開啓了一個充斥着飓風、跳傘和高速開車追逐的精彩世界。
所以單飛白對肉欲、酒精、電子鴉片之類二代間常見的消遣方式毫無興趣。
但要說他全不曾在某些事上動心, 那也是假的。
在十六七歲時, 單飛白曾做過一個夢。
夢裏有鮮血, 有寧灼,有烈火, 有他流着薄汗的側臉,有他蒼白透明的嘴唇,有他劇烈的、尾音虛浮的喘息。
那或許是在寧灼受傷後, 或許是在……連單飛白也說不清楚的某個幻象裏。
他只知道自己那一夢過後, 他起來, 對着自己的雙腿怔忡了很久。
不過這種事現在并不重要。
說回正題。
單飛白身不在權貴圈裏, 耳朵倒是靈敏得很。
他和金·查理曼是小學同學,也曾經在高中校園裏聽說隔壁大學的本部武又獲得青年科創金獎了的喜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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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他所知,本部武在愛色之餘, 也相當愛惜自己身體。
對窮苦貧病的人來說,日子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要掙紮着才能活。
對本部武這樣的人來說, 美好的年輕時光易逝,更要珍惜。
由于怕得病, 影響他續航的能力和質量,本部武會聘請私教,給自己嚴格制訂健身課程, 即使在監獄裏, 也會每天到他專屬的健身房裏刷脂。
本部武甚至有一些毫無道理的潔癖。
他自認為是個幹幹淨淨的好男子,因為他只和處子睡, 沒有任何患病的風險。
愛惜身體的人,自然更加惜命。
他永遠是先龜縮在一個最安全的地方,才敢為所欲為。
本部武惜命到把自己的家建成了一個水潑不進的鐵王八殼,在一衆高級別墅區中看起來格格不入,幾乎像個堡壘。
倘若等本部武出獄,再想要突破他的王八殼,困難程度都會指數級提升。
而亞特伯第一監獄,是唯一一個能讓本部武感覺安全、而寧灼又能想到辦法接近他的地方。
單飛白望着寧灼,嘴上是問句,心裏已經有了判斷:“所以,是寧哥送他進來的嗎?”
寧灼沒回答,只是低頭一口一口認真吃飯。
在本部武入獄這件事上,寧灼的确扮演了一個推波助瀾的角色。
本部武親自制造的性械“芭比娃娃”,就是他當年改造唐璧和一衆女孩的“實用型”升級——改造部分身體,減少損耗,全身心變成一個完美又可心、不會反抗的“玩具”。
這些“玩具”女孩,都是在極其嚴苛的控制下接待客人的,只向高級的上流人士提供“商務”服務,等閑人是無法接近的。
不過,只要是機械,就總有漏洞。
寧灼把通過線人弄到的一批又一批“玩具”名單交給了“調律師”。
要求很簡單:他需要這些人身上傳感器接收到的一切信息。
不管是身體的哪個部位,都行。
“調律師”笑話他口味獨特、被寧灼捶了一頓後,老老實實幹活去了。
名單不知道更換了第多少批,在收獲了車載鬥量的黃色廢料後,終于有一個改造過眼睛的“玩具娃娃”,出現在了名單裏。
本部武當然是第一時間用極度殘忍的方式“享用”了她,并親手把她交給了特供的渠道負責人,示意她們把這個虛弱的女孩帶走,養好後再投入使用。
剛一出門,她就被人劫走了,被寧灼送到了一家安全的“黑診所”療傷。
5分鐘後,本部武的高清無碼錄播、交易過程、以及在“情”到濃時親口承認“你是我最可愛的作品”的畫面,直接登上了《銀槌日報》頭條。
即使做到了這一步,寧灼也知道,以泰坦公司的能量,本部武絕對不可能重判。
因為他不能把身為唯一證人的“娃娃”交出來。
否則,她只有兩種結果,被收買,或者“暴斃”。
缺乏了關鍵的證人,只有鼎沸的衆聲聲讨本部武的惡劣行徑,力度又實在不足。
在本部武還沒有宣判的時候,寧灼就已經推測出了整個流程:
本部武會被鑒定成精神病,經過象征性的療養,送進由他父親親手設計的第一監獄,吃喝玩樂地過渡一番,然後出獄,改頭換面,享受新生活。
寧灼要做的,是讓他永久性地和“新生活”說再見,卻也要保證自己能片葉不沾、全身而退。
他總不至于因為動手鏟除了一堆垃圾而去死。
在入獄前,寧灼已經打下了計劃的基底,張開了一張巨大的網,只等着捕獲這只醜陋的撲棱蛾子。
只是有一點細節超出了寧灼的算計。
——現在在本部武身邊的人是金虎。
他對自己的厭惡和反感,或許會讓本部武提前留意到自己。
這樣并不好。
在寧灼思索下一步行動計劃的時候,單飛白舉起了一只手,笑眯眯道:“寧哥,我知道你讓我來做什麽了。”
寧灼淡淡瞄了他一眼:“自作聰明。”
單飛白驕傲地:“嘿嘿。”
看到他态度暧昧,寧灼微微皺眉。
他懷疑單飛白真的猜到他的計劃了。
他冷着臉說:“……沒有在誇你。”
單飛白沒有理會寧灼,嬉皮笑臉道:“那我明天做一次,寧哥可以看看合不合心意呀。”
話音落下,他的腦袋挨了一巴掌,但不重,更近似于一種拍打式的警告。
單飛白挨了一小巴掌,并不沮喪,快樂地想,我要是不聰明,他還不喜歡呢。
這樣想着,他嘴角翹起的笑容更加欠揍,看得寧灼手掌在桌下反複攥拳,就連晚上做夢都是在把一條毛色光潔的藍眼睛的小狼崽子撸得吱哇亂叫。
……
本部武這一夜過得有些心不在焉,即使在湯泉沐浴的時候,眼前還依稀晃着一個高挑的影子,對他投來冷淡的一瞥。
冷淡,本來就是一種高級的撩人了。
本部武知道自己長得難看,但那又有什麽關系?
煩惡他外表的人,在知道他的身份、財力後,還不是要舔着一張臉貼上來?
當有了壓倒性的金錢後,外表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
不過,他願意在他感興趣的獵物面前,稍稍維持一些體面。
于是,第二天,當金虎帶着一串小弟,早早等在門外,看到推門而出的本部武時,他愣住了,半晌才吐出一個簡短的音節來:“……您……”
本部武給自己換了一張臉。
對旁人來說無比新鮮的生物換臉技術,本部武可謂是得心應手,如同上妝卸妝一樣簡單。
他甚至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手動捏臉後,覆蓋自己原有的面容。
——自從被人錄下了本相、吃了大虧後,他就養成了不定期更換臉模的習慣。
盡管矮小壯實的個頭仍然是無法改變的硬傷,可他的五官看上去清秀端正了不少,勉強可以入眼。
這張臉搭讪成功的幾率可要高得多了。
可是,他找了很久,他饞了一整夜的大美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問獄警,說是散步去了。
……地方太大,就是這點不好。
本部武白白轉了半個多小時,心瘾實在難解,索性抓住一個來上早班、樣貌還過得去的小鴨子洩了洩火。
完事後,他簡單擦了一擦,就草草套上衣服。
對象不夠合意,本部武心裏是很不滿意的,因此連衣服紐扣都懶得系,毫無留戀,推門就走了出來。
本部武辦事的時候,即使外圍的金虎等人什麽聲音也聽不見,為了顯得專業,也都呈扇形散開,面朝向外,以表示沒有偷聽。
本部武低頭盤弄打了結的腰帶時,頭頂陡然響起了一陣風聲。
緊接着,一聲炸雷一樣的巨響,就在他腳邊爆炸開來!
本部武愛惜自己的生命更逾常人,心膽俱裂下,幾乎要蹦起來。
一點冰涼的泥土濺到了他的腳上。
本部武活像是被毒蛇的蛇信舔了一口,驚魂未定地撤開數步,躲回了剛跨出的房間,雙手扶住門框,扯開嗓門作獅子吼:“快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金虎等人早就習慣了監獄的安全環境,神經松弛得太久,如今突逢變故,居然小小地亂了一場。
一群人仰着脖子左看右看,像是一群被突襲了的鴿子。
直到本部武大吼一聲,幾人才如夢方醒。
金虎如臨大敵,留下兩個人警戒,自己帶着另外一人飛奔上樓,要堵住那搞高空墜物的罪魁禍首。
本部武瞪着眼前一盆碎裂的花盆。
不知道是哪個犯人養的曼陀羅花,現在已經和破裂的陶盆碎片一起委頓在了地上,冰涼的雪白花萼被泥土弄髒,有種奇異的美。
他呆滞了許久,目光一偏,恰好看到寧灼和單飛白從外面并肩走進來。
看到這混亂的一幕,寧灼挑起了眉,似乎是驚訝的樣子。
美人吃驚的眉眼也是好看的。
本部武的心緒頓時得到了極大的安撫。
而寧灼回過身去,和單飛白對視了。
……你做的?
單飛白伸手,捉住寧灼背在身後的手掌,小得意地輕輕劃動了兩下,像是扒拉着要獎賞。
……是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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