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了長途車，我才想起，我的手機還是沒充電！啊啊啊，我怎麽會這麽粗心呢？

一直聯系不上我，葉東肯定着急了。都怪我昨天學VB和C語言學得太積極，把什麽都給忘了！

“忘記給手機充電了？”

聽到身旁的章佳明問我，我握着自己的手機，沮喪的點頭。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六個小時正好。看在你昨晚關心過我的份上，一會兒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用一下。”

我靈機一動，覺得可以和昨天一樣，借章佳明的手機給葉東發條消息。

可我還沒開口，章佳明就搶先一步道：“我早說過，手機是私人物品，概不外借！”

“小氣！”

“你說誰？我記得，某人的手機還是我買的。”

我将頭轉向窗外，懶得再和他說話。

直到車子發動起來，我還在盯着玻璃窗發呆，為我的粗心感到郁悶。

忽然，我感到有一只手将我攬入了懷裏，“別憂愁了，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回家充電吧。事已至此，你傷心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靠在他肩上，不死心道：“手機借我發條短信吧，就一條。”

“不行！”

他斷然的拒絕，讓我非常的不爽，于是掙紮着要推開他的手臂。

他也不勉強，一面松開手臂，一面對我說道：“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你要學會面對別人的拒絕。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對你不好，你該覺得正常，對你好，你才應該心生感激。”

“我不需要心理雞湯，我只想要手機！”

“肩膀可以借你，手機沒有！”

“哼！”我賭氣地看向窗外。

看着看着，眼睛酸了起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等我有意識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靠在了某個讨厭鬼的懷裏。

“醒了？正好到服務區了，要不要下去走走，或是上個廁所？”

我迅速站起，一句話也不願和他說，我還在記恨他不肯把手機借給我的事情。

下了車，我去了一趟服務區的廁所。

我發現，男女廁所門口，依舊是那麽的比例不協調——男廁所門口沒有人排隊，女廁所門口卻是蔚為壯觀地一大排人！

我其實沒什麽尿意，但是想到上車要面對讨厭鬼章佳明，我覺得還是站在這裏排隊上廁所更好些。

可我不招惹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招惹我！

章佳明特意走過來，問我道：“中午想吃點什麽？這裏有各種小吃可以買。”

我正生氣呢，才不要和他說話。

他看我不理他，他也沒再說什麽，而是知趣地走開了。

當我用好廁所，走到車上，我發現章佳明正香噴噴地吃着烤串。我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突然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我正想着下車去買點什麽，可惜司機已經開口對乘客們說道：“人都到齊了嗎？到齊就走了。”

這種情況下，我只能乖乖坐回自己靠窗的座位，脫下羽絨服，蓋在自己的臉上，眼不見為淨，繼續睡覺。

“吃不吃？你和我賭氣，我可不在乎，餓肚子的反正不是我。”

我聞着香噴噴的烤串，覺得沒必要委屈自己的肚子，我拉下羽絨服，剛伸出手，想要接過他手裏的烤串，章佳明卻避開我伸出的手，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道：“剛才問你，你不說話，我只買了我自己的份。你要是餓了，書包裏有面包和酸奶。”

我的郁悶無以複加，拉起羽絨服，蓋上頭，繼續睡覺。餓一頓，反正是餓不死人的！

羽絨服突然被人拉了下來，手上立刻被人塞入了香噴噴的烤串，“拿去吃吧，小氣鬼！”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繼續堵這口氣，章佳明對我兇道：“快點吃！別浪費！”

我覺得不吃白不吃，于是一口接一口地用力咬着，權當這些烤串是章佳明，心頭瞬間快意了許多。

我吃得起勁，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我身旁的章佳明正在啃面包。我的心裏，一下子五味雜陳。原來他說，烤串只買了一人份沒有多買是真的。

章佳明看我一眼，“要酸奶，還是礦泉水？”

我含糊道：“随便。”

“我沒有帶‘随便’。”

我沒有說話。

身後卻有一個年輕的女生，笑着同身邊的人說道：“聽到沒，随便沒法帶！以後問你吃什麽，別老是同我說‘随便’！”

她身旁的男生俏皮回道：“你給我吃什麽，我都喜歡！因為，除了你我非要不可，其他我什麽都随便！”

女生明顯很受用這情話，對男生嬌嗔道：“就會來這一套糊弄人！”

章佳明顯然也聽到了後面乘客說的話，于是似笑非笑地又問了我一遍：“酸奶，還是礦泉水？”

“酸奶。”

吃完午飯，我看了一下車上的電子鐘，也才12:32分。離家還有3個多小時。

我的手機沒電，章佳明的又不肯借我，手提電腦這裏又施展不開。思來想去，沒什麽可做的，也只能睡覺了。

昨晚沒睡，我其實挺困的，所以不一會兒我就又睡着了。

等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我又躺在了讨厭鬼章佳明的懷裏。

對于這是怎麽發生的，我覺得不好深究，很有可能是我自己睡着睡着倒過去的。

我發現天已經黑了，我想着應該快到了，卻不想身旁的人對我說道：“前面唯一的公路發生了車禍，現在所有的車都堵在了路上。”他的聲音淡漠平靜，一點兒也找不到焦急和埋怨的情緒。

但我聽了他的話後，還是很不平靜，擡起頭着急地問他道：“那我們怎麽辦？現在幾點了？”

他擡手看了一眼手表，答我：“現在六點三十七了。我們現在只能乖乖等着，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兩家的老人，告訴他們今天路況不好，我們要晚點到。”

“你有準備晚飯嗎？我好像又餓了。”

他不答反問：“睡醒就吃，吃完又睡，你是豬嗎？”

“你才是豬呢！”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的水和食物都吃完了。”

“……”

“我想上廁所，司機，你的車門能開一下嗎？”後排有個男人對司機大聲喊道。

司機老大不高興地說道:“我也想上廁所，可是現在車子堵在路當中，哪裏來的廁所？”

男人此刻已經沖到了司機邊上，言詞懇切道:“司機，你開一下車門吧，我很着急的，再不去就要尿褲子了！”

司機沒再說話，就把門打開了，于是這個乘客迅速竄了出去，他沒有走太遠就找了一塊人不多的地方站着解手，接着一臉心滿意足地走了回來。

之後，我們車上陸陸續續有乘客要求下車去解手，但是只有男性，始終沒有女孩子。大概像這樣粗犷的事情，女孩子都不太好意思。

“我們下車吧。”我對身邊的人說道。

章佳明用驚訝地表情看向我，“你也要下去表演随地大小便？”

“人有三急，這有什麽！”我滿不在乎地說道。不過，我要求下車，并不為此目的。

“我丢不起這人！”章佳明一臉嫌棄地看着我。

我懶得和他争辯這個問題，直接說出我想要下車的緣由：“我感覺，我們離家不遠了。既然車開不了，我們索性走回家吧。”

“你知道，我們要徒步多久才能到家嗎？”

“可以，你先告訴我車是什麽時間堵在這裏的？”

“三點二十四分。”

“正常情況應該四點到家的，就是說開車應該還有三十六分鐘到家，車速一般在60公裏/小時，人的步速一般是5公裏/小時，理論上計算應該要走7小時12分鐘。”

“你打算現在走回去，走到半夜？”

“與其困在這裏又渴又餓，還要憋尿，不如走回家。而且我知道一條小路，比公路要近。再加上，我們的步速可以放得更快些。所以，我估計四個小時我們就能到家了。”

“你覺得，我為什麽要答應你呢？”

“你看前面車上陸續有人下來走回去了，這說明我這個提議有可取之處。”說罷，我轉頭問身後的乘客，“大家是想繼續等下去，還是決定下車走回去？”

有一位老太太最先回答我：“小姑娘，我們到了X小鎮還要轉一趟車，才能回家去，所以我們還是等吧。”

其他不少乘客都附和道：“是啊，還是等吧，大不了在車上過夜。”

但是，我後排的女生卻對我說道：“我也不想等了，我們一起走吧。”說完，她看了看他身旁的男生，問道：“你怎麽說？”

男生毫不遲疑地對女生說道：“我聽你的！”

接着，我看向身旁的章佳明問道：“你怎麽決定？”

章佳明神色淡然道：“你既然決定了，我攔不住你，只能陪你一起走了。”

我打了個響指，“很好！”

司機起先不同意我們的提議，但看我們堅持便也不再阻攔，不過他還是對其他乘客撇清責任道：“要是有什麽意外，他們四個得自己負責！你們得給我作證，我已經盡力了！”

有人勸我們：“年輕人，這麽晚了，不要走了！耐心一點，再等等，車就好開了！”

也有人對司機說道：“我們肯定給你作證，這個和你沒關系，是他們自作主張！”

還有人感概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萬一路上遇到壞人，怎麽辦！白天都不一定安全，夜路怎麽好随便走呢！”

我們四個不為所動，既沒反駁，也沒改變主意。

從車底拿出行李後，我率先對那對情侶自我介紹道：“認識一下吧，我叫許菲菲，言午許，菲律賓的菲，你們可以叫我菲菲。”

“菲菲你好，我叫秦娜，秦腔的秦，女字邊的娜，我男朋友張君，弓長張，君子的君。你身旁的這位大帥哥是？”

“章佳明，立早章，佳人的佳，明白的明，我的鄰居。”

“鄰居啊……”秦娜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我忽略這眼神，對她問道：“你們目的地，也是X小鎮嗎？”

秦娜坦率道：“我們是聽說X小鎮風景好，借着寒假一起出來玩的。聽你的口氣，你是X小鎮的人吧？”

我對秦娜直白的說話方式頗有好感，笑着說道：“嗯，我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正好可以給你們做向導。”

“那可太好了！”

我背着橘色書包，左手拿着手電筒，右手還拖着自己的白色拉杆箱，走在最前面帶路。

秦娜背着大紅色的書包走在我身邊，不時和我說話。

張君則拖着兩個大尺寸的銀色行李箱，亦步亦趨地跟在秦娜身後。

章佳明默默地落在最後，不過他的行李最簡單，就一個黑色的書包。

沿着公路走了半個多小時，秦娜就喊道：“不行了，太累了，菲菲我們歇一會兒吧！”

我覺得，現在休息還太早，但還是照顧她的感受道：“那好，就休息五分鐘吧，後面還有挺多路的。”

秦娜剛剛喊休息，張君就将行李箱停好，讓秦娜可以坐在上面。

秦娜坐在行李箱上，将書包解下，放在腿上，接着問仍舊站得筆直的我：“菲菲，你不累嗎？”

“我還好。”

秦娜從書包裏取出水瓶，自己喝了一口後，問身邊的男朋友張君，“渴嗎？”

張君體貼道：“水不多了，你喝吧。我不渴。”

“胡說，肯定渴了，你喝一口吧，否則我生氣了。”

“那……好吧。”張君拿過只剩半瓶的水瓶，輕輕的抿了一口，又還給了秦娜。

秦娜催促說：“你再喝一點嘛。”

“不用了。”

秦娜沒有堅持，只是站起來在張君的唇上親了一下。

張君很開心，張手抱住秦娜。

我趕緊別開眼，目不斜視地向前望去，找尋那條不易被發現的小路。

章佳明這時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還要再往前走三公裏，才能看見那條小路。”

“你怎麽知道？”

章佳明晃了晃他的手機，“剛剛導航過。”

“借我發條信息，好嗎？”我舊事重提道，因為剛剛看着秦娜和張君的親密互動，我此時更想和葉東聯系了，不想他為我擔心。

“不行，要節約用電！”

章佳明再次拒絕了我，不過這次我沒有沮喪，而是将心思轉到了秦娜的手機上，我走過去對秦娜坦白說道：“我手機沒電了，麻煩你借我手機，讓我發條消息給我男朋友，好嗎？”

秦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章佳明，一副了然的表情，“沒問題。”說完，她就爽快地拿出她的手機遞給我。

我迅速編輯了一條消息：“葉東，我忘記給手機充電了，現在還在路上。我剛剛借了一個朋友的手機，才給你發了這條消息。希望你不要擔心我。等我到家，一給手機充好電，我就給你打電話。許菲菲。”

我的消息剛剛發出，就接到了葉東的來電。

“喂……小菲，是你嗎？”

“嗯。”

“我一直打你電話，都是關機。打你哥哥的手機，一直都無法接通。我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還給昨天聯系我的警察打了電話。他告訴我說，你們應該沒事，可能只是一時聯系不上。”

我知道葉東一定會擔心我，但沒想到他還聯系了警察……章佳明好過分，葉東肯定不止一次打過他的手機，可他卻不告訴我！

“小菲，你怎麽不說話？你怎麽現在還沒到家？”

“前方路段發生了車禍，長途車現在卡在路當中了。我今天大概要很晚才能到家。你別擔心我。”

“小菲，我明天來找你好不好？”

“怎麽了？”

“我總是覺得不放心，看見你我才能安心。”

聽葉東這樣說，我心裏很甜蜜，但我不能因此縱容他，我溫柔道：“別胡鬧，說好了打電話聯系的。”

“可這幾天……”

“是我不好，老是忘記充電的事情！我保證，明天之後再也不忘記充電的事情，天天都和你聯系！”

“那……好吧。”

“不和你多說了，這是朋友的手機，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好，再見。”

“再見。”

秦娜接過手機，對我暧昧笑道：“新歡舊愛，不好擺平？”

“……”我有聽沒有懂，誰是新歡？誰是舊愛？

“我猜你的鄰居哥哥是舊愛吧，青梅竹馬有了誤會，所以你有了新歡，是嗎？”

我對秦娜的八卦想象力表示佩服，但事實完全不是這樣，我語氣平靜道：“謝謝你借我手機，但事實和你想的不一樣，請你別亂說。”

秦娜給了我一個暧昧的笑容，“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有需要，随時咨詢我。在這個方面，我可是專家！”

我沒有理會秦娜的話，态度坦然道：“我們走吧。大概還要半小時，才能找到那條小路的路口。”

一行人重新上路。

我仍然走在最前面帶路。

這次，秦娜沒有和我聊天，而是和張君走在一起，說着他們上次一起夏令營的晚上宿營在山上的趣事，時而有笑聲從身後傳來。

章佳明仍然一個人面無表情地走在最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們又走了四十分鐘，才找到了那條小路。

不過麻煩的是，那條小路不似公路，行李箱再也無法拖行，只能拎起來往前走。而且，小路坑坑窪窪，并不平坦，要很當心才能保持身體平衡，不讓自己摔跤。

我依然走在最前面帶路，不時地提醒身後的人——小心腳下剛剛我走過的不平處，或是當心我剛剛遇到的石塊。

從踏上小路起，張君就将秦娜的書包，搶着背在了身上。他要求秦娜走在他前面。他則是左右手一手拎一個行李箱地走在秦娜身後，默默跟着她。

一路上，一直聽他關心地對秦娜說道：“小心腳下。”“慢慢走。”“別着急。”“要不要休息一下？”

秦娜大概累了，話變得很少。只在張君同她說話的時候，她才輕輕回應。

章佳明仍舊走在最後，始終默然不語，不發一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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