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這手指不洗了

林行之的歡喜溢于言表,明亮的眼中泛着光,讓楚昭看了不自覺就彎起嘴角。

“嗯,來了,”楚昭回他。

林行之先吩咐石硯去将午飯端來,然後就坐到了楚昭對面。

楚昭給他倒水,動作無比自然。

咕嘟咕嘟幹掉一杯水後,林行之才問:“你的事忙完了嗎?”

楚昭點頭,“忙完了,見時候還早,就來見你。”

也不是什麽甜言蜜語,但聽着就讓人高興。

林行之挪着凳子坐得離楚昭近了些,問起他的身體,“這才休養多久你就在外面亂跑了,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啊?”

“這是擔心,還是心疼本王啊,”人一離近,楚昭就開始動手動腳,摸摸腦袋又刮刮鼻梁,還想捏臉。

被林行之給拍開了,不滿道:“我又不是你的玩具,手老實點!”

“嗯,是本王的王妃,不是玩具。”

楚昭傾身靠近他耳邊,“不是看了話本學了新花樣要用在本王身上嗎,怎麽不用?”

“是不是因為本王調戲得還不夠?”

林行之瞪他,“閉嘴!”

又有些不滿,暗衛偷聽他和徐文彥的話,還全部告訴楚昭了,林行之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他們好好立立規矩。

“小害羞,”楚昭勾着手指繼續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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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之倒沒調戲回來,只是張口就沖他手指咬,又怕太使勁兒真把人給咬傷了,就顯得尴尬,像是含着楚昭的手指一般。

看到林行之的動作,楚昭眼帶笑意,意味深長地說道:“原來王妃喜歡這樣啊。”

對上那戲谑的眼神,林行之瞬間明白他在說什麽,耳朵一下就紅了。

林行之飛快将楚昭手指吐掉,而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他特意重重呸了兩聲,面露嫌棄。

楚昭當沒看到,而是舉着手端詳,用一種羨慕的語氣說道:“沒想到讓你這根手指搶了先,本王的嘴都還沒這個榮幸被王妃親過呢。”

“看來本王最近是不能洗手了,這樣你才能一直保持王妃留下的味道。”

林行之被他說的越發面紅耳赤,同時又很嫌棄,掏出手帕抓過楚昭的手狠狠擦,“你也太惡心了!”

楚昭承認,“是有些,那還是親嘴吧,本王不洗,就是不知王妃可願意滿足本王這小小的願望?”

“做夢!”林行之用兩個字回答了戾王殿下這“癡心妄想”的行為。

楚昭就開始裝失望,林行之不想陪他鬧了,問起今日的事是不是他安排的。

提到正事,楚昭也不浪了,說道:“大部分是巧合,只有你不是。”

“楚欽和孫雨珊在千佛寺做這樣的事,寺廟中的人不知道?也不管?”

這可是在玷污佛門的行徑。

楚昭解釋道:“不是不管,而是不敢管,楚欽曾在千佛寺殺過撞見他與人茍且的沙彌,為保寺廟衆人的性命,方丈只能裝作不知,還會派人阻攔誤入的香客。”

而楚欽敢如此大膽,皆因建元帝的包庇縱容。

事情鬧開,只怕建元帝不僅不會責罰楚欽,反而還會降罪千佛寺,說其誣蔑皇子。

林行之:“是你主動找上方丈的?”

“嗯,”楚昭點頭,“本王不想留他了。”

楚昭這話說的,仿佛楚欽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間,十分狂妄。

但林行之一點都不懷疑,道:“确實不該留他了。”他們是一樣的想法。

“你可怪本王将你們林家也牽扯進來,”楚昭問,眼中隐約透着緊張。

林行之正要回答,石硯端着飯菜來了。

等飯菜碗筷都在桌上擺好,林行之先盛了碗湯給楚昭,看着他眼中的緊張逐漸顯露在臉上,輕輕笑了。

“王爺,若我沒猜錯的話,販賣百姓一事跟楚欽有關吧。”

林行之用的是肯定句,楚昭之前說查到線索了,如今又突然對楚欽發難,事情并不難猜。

楚昭沒否認。

林行之便道:“所以哪是什麽牽連,從我爹的奏折送到京城時,林家早就脫不了幹系了。”

“可……人是本王命人送到你父兄眼皮底下的……”

林行之打斷他,“王爺是後悔了?”

楚昭搖頭,“沒有,”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

林行之碰了碰他手腕,“所以王爺何必說什麽牽連不牽連的,如果沒有你的安排,誰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發現百姓被販賣的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喪命。”

“而我們林家做的就是保家衛國,保護百姓平安的事,是使命也是責任,我父兄不會因為怕牽連就棄百姓不顧的。”

“我也不會,我始終信你。”

林行之很認真地對楚昭說,“王爺,其實你是個很心軟的人,人好,還善良,楚家人和朝廷對你不好,但你從未遷怒過無辜人,尤其是百姓。”

這是楚昭平生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誇獎,說他心軟,善良,是個好人。

楚昭覺得好笑,又有些茫然,他也算是好人?

一個雙手染滿鮮血的人。

林行之看出他在想什麽了,他握住了楚昭的手,“王爺在我心中是不同的,不管旁人如何想你看你,我始終信你,此生不渝。”

很是鄭重地承諾。

掌心傳來熱意,還有些癢,回過神的楚昭看到林行之正對着他手掌吹風,他還沒問,林行之就擡頭沖他燦然一笑,“給你吹吹,就別胡思亂想了。”

楚昭不由笑了,“上回處心積慮調戲你都沒這般好的待遇,今兒可真不一樣,對本王又親又吹的,如此深情,可叫本王為難得很。”

真是正經不過三句話,林行之不接他話茬兒,繼續說起楚欽,“他若是不打百姓的主意,就跟太子和齊王争争皇位,興許命還能長點。”

說起這個,林行之想到了前世,楚欽同樣是個短命的,販賣百姓事件過去沒多久,楚欽就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連年都沒能熬過就一命嗚呼了。

不用猜,肯定也是楚昭的手筆,他不是建元帝,對楚欽不會有絲毫縱容,所以這等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又怎麽可能放過。

林行之又想誇誇他好,又怕一張口這人就又會說些沒臉沒皮的話。

“也是,多了他這根攪屎棍,楚穆也不至于一直盯着本王不放了,”楚昭語氣甚是遺憾。

人人都覺得他不可能繼承皇位,支持他的朝臣寥寥無幾還都是武将,偏偏這母子倆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果然還是壞事做盡,太心虛。

林行之給楚昭夾了菜,道:“沒事,反正不是咱們的對手,仇嘛,就要自己報,這樣才能告慰亡靈。”

楚昭聞言,視線落在林行之身上好一會兒才嗯了聲,他覺得林行之好像知道了,又覺得只是巧合。

“可王妃不是說過要提本王報仇嗎?你是不是又不想認賬了,你這個負心漢!”楚昭沒有追問,而是開始撒嬌似的耍賴。

聽他一席話,林行之成功讓一粒米給嗆着了,于是撒嬌來得快去得也快,後面徒留林行之的咳嗽聲。

做壞事的戾王殿下又是倒茶又是喂湯的,也很忙碌,過後還要面對林行之譴責的目光,話都不敢說了。

看到楚昭委屈又不敢言的表情,林行之“噗嗤”笑出了聲,“王爺,你這樣很可愛。”

“比我可愛多了,”林行之展開第一次反調戲,有些不倫不類,但他自己很滿意。

畢竟今天他能誇楚昭可愛,明天就能把人按着親,他會進步的。

楚昭還不知曉林行之心中藏着怎麽樣的雄心壯志,如果知道了,一定會配合躺平的。

兩人在一塊,什麽都不用做,就只說些閑話便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一頓午飯吃到了大下午,楚昭趕在天黑之前離開回了王府,林行之則坐在書桌前,手撐着腦袋賞玉。

那玉是楚昭給他的,說這才是定情信物,之前那個上不了臺面,就随便戴戴就好。

他回禮還沒給,定情信物都收兩了,林行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挺高興,玉佩被他翻來覆去地看,摸得都發熱了。

最後還是石硯來催他睡覺,才小心仔細的将玉收好,打算明兒下值回來再接着看。

……

次日,安王在千佛寺與孫雨珊茍且之事,連同安王奸情暴露後險些掐死了安王妃的事,一同在民間傳開,百姓又一次議論紛紛,說的多是安王和孫雨珊二人不敬神佛,怕要遭天譴,然後嘆安王妃可憐。

而有另一批,自诩讀書人的書生們,罵聲全給了孫雨珊,甚至還寫了詩詞文章用以闡述她不知廉恥。

孫雨珊成了這些人口中的□□,各種極盡侮辱的粗鄙之語都用在了她身上,另一個當事人安王,則成了風流,豔福不淺,讓人豔羨。

就連齊淑榮也成了他們口中的妒婦,言說,若非她不肯讓安王納妾,安王又何至于在外面偷腥,造成如今這種局面的原因,歸根到底都是因王妃善妒。

這便是這世上許多男人看女人的真實反應。

另一邊,齊父在早朝過後便跪在了建元帝面前,求他下旨讓安王休妻,說自家女兒因安王心悅他人傷透了心,從昨日回家就病了,一夜過去都還高燒未退。

齊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一句句只有這一個女兒,他和老妻差點就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只想給女兒求一封休書,讓她徹底死了心。

齊父沒提安王險些掐死自己女兒的事,這會讓建元帝覺得臣子是在提醒他,他的兒子是個殺人犯,哪怕死在楚欽手中的人不計其數,但只要外人不知,楚欽依舊是旁人眼中性格溫和重情孝順的好王爺。

人和人的命是不同的,奴才,愚民,都不過是賤命一條,死幾個又算得了什麽。

可朝臣的女兒,還是楚欽自己的王妃,若被楚欽殺了,不說他必須責罰楚欽給齊家一個交待,就是朝臣往後看楚欽的眼神也會不一樣。

這是建元帝很不願看到的。

如今齊家人因女兒被掐了下脖子這種小事就要來讨休書,建元帝雖然不悅,但覺得齊家還算識趣,沒說不該說的話。

建元帝沒指望楚欽成什麽事,只想他過得暢快舒心就成,反正如今他心思不在齊家女身上,那換個王妃就是,這休書也不是不能給。

當然,建元帝并沒有爽快答應,只道他會跟楚欽提一提,讓楚欽自己做決定,然後将齊父打發了。

楚欽很快被招入宮,得了建元帝一頓訓斥,又聽他提到齊家來讨要休書一事,只恨昨日沒直接将齊淑榮給掐死。

楚欽陰沉着臉出宮,回府就寫了休書讓人送去齊府。

那休書極其簡單,就首行的休書二字,以及中間偌大的四個字——賤人,去死,然後便只有楚欽的私印了。

齊家人見到休書,齊父嘆着氣說自己當初看走了眼,齊母哭着說女兒命苦,齊淑榮的哥哥弟弟們義憤填膺大罵安王不是東西。

齊淑榮在看到休書上的內容後也愣了會兒,但很快就抹幹淨眼淚展露笑顏,管他寫的是什麽,只要這是休書就行。

從此她就與楚欽再無瓜葛,更何況這是她在看完那張紙條後思索了一整晚後的結果。

不必和離,只要休書,這世間是對女子不公,可人們總會多弱者多幾分同情。

她要博的便是那點同情。

消息很快傳到關注着此事的各家府上,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無動于衷,有人誇這是個聰慧,果敢的女子。

只有楚欽不知,從寫下這封休書開始,他距離去見閻王爺的日子便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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