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斷舍

第44章 斷舍

暴雨之後, 泥土松軟,人一腳踩進去, 軟塌塌的泥土往下陷。

白佳慧挽着袖子和褲腿, 手拿鐵耙子,揮動膀子将鐵耙尖尖朝下,鐵耙深入土裏, 将根系複雜的雜草帶出。

楚志平來找白佳慧,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在田地間的活裏,翻地絕對比種地更累。田地裏的雜草長得特別深, 哪怕是一個一頓吃一大海碗飯的男人,翻地都能累到他氣喘籲籲翻白眼。

可白佳慧做着這麽苦的工, 沉默地咬着牙,沒偷一點兒懶, 這麽冷的天, 她的頭發被汗水打濕。

楚志平眼一下就酸了。

楚志平走上前,就想去拉白佳慧的手, 被白佳慧厭惡地拍開。

白佳慧手拿鐵耙, 防備地看向楚志平:“你想幹什麽?”

楚志平見昔日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 現在一副防他如防賊的模樣,心中的後悔都快滿溢出來。

他手足無措地說:“佳慧,我是來接你的。”

白佳慧見他一副頹喪、如鬥敗公雞的模樣,不禁冷笑一聲:“因為現在蔡順英和楚志茂都回娘家了,你和你媽找不到使喚的人, 就想來找我回去?”

“以前你媽不是說過嗎?”白佳慧想想年春花那個語調,“你家以後有大福氣, 大富貴, 早點把我和三妮分出去, 免得沾了你們的富貴。”

“當初你也聽你媽的話,怎麽現在你家的大富貴遲遲沒來,就想着找我回去當牛做馬了?”

地裏其餘上工的人見到楚志平來找白佳慧,都豎着耳朵聽八卦。

聽到白佳慧的話後,不少人下意識心領神會地笑了,年春花家的算盤可不是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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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啊,不傻。

你年春花、楚志平欺負家裏娶進門的兒媳婦,以前兒媳婦為了孩子忍着讓着也就罷了,現在白佳慧都不忍了,楚志平還想輕輕松松騙別人回去?

算盤打得太響,算計太兇,最後反而什麽也得不到。

楚志平也滿臉通紅,沒想到白佳慧會這麽不留情面。

他嗫嚅着說:“佳慧,我以前不是贊同媽要把你分出去,我只是想着你們雙方分開,冷靜一下,合在一起反而鬧得不好看,我沒想到你那麽……”

那麽絕情,居然真的說不回頭就不回頭。

白佳慧看着這個拿老實巴交、憨厚言語掩蓋肚腸的人,忍不住呸了一聲:“你所謂的讓我們分開冷靜一下,就是讓我冷靜下來,認了你媽把家裏所有有營養的都給福團,我的三妮一點兒沒有,讓我的三妮做福團的丫鬟呗。”

“你也算是個男人?也算是個父親?”白佳慧拿着鐵耙子,驅趕楚志平,“別擋着我上工!”

楚志平被飛舞的鐵耙子逼得連連後退。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楚志平也不好意思了,他低吼一句:“佳慧,別鬧了!”

楚志平皺着眉頭說:“佳慧!你看看你現在像是什麽樣子,你一個女人,難道以後就一直翻地嗎?你和我回去,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三妮想想。”

楚志平一副好爸爸的模樣。

當然,他也确實是這麽認為的,他覺得自己能為三妮考慮,他就是好爸爸。有的人就是這樣,能騙過自己,對自己的要求太低,以致于自己稍微做點“人事兒” 他自己就先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地裏上工的有些人還真被楚志平的話繞了進去。

鄉下不少歲數大的人,雖然知理,但十分傳統,仍然覺得不管父母兩人有什麽矛盾,為了孩子也要能忍則忍。

偏偏,白佳慧今天就是要扒下楚志平、年春花家這層皮。

否則以後她和三妮在隊裏生活,別人不得說她們倆太絕情?白佳慧現在不肯吃虧,過去幾十年,她吃的虧夠多了,現在一點也不要。

白佳慧叉着腰:“楚志平,你也說得出這種話來?你真是老鷹打飽嗝,雞兒吃多了!不然你說不出這麽不要臉的話來。”

“我翻地上工,累是累了點兒,但我賺的每一分,都能花在三妮身上。之前我去農副産品市場,我買了一些雞蛋,也能進到三妮肚子裏。”

七十年代末,其實有農副産品市場,但是,僅限于買賣農副産品。比如雞蛋、鴨蛋,其餘一切都不能自由買賣,只能在供銷社憑票據購買。

“在你家,三妮瘦得跟個猴兒似的,你還好意思口口聲聲說為了三妮好!我問你,你敢不敢做保證,以後福團吃一個雞蛋,就給三妮吃一個雞蛋?”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白佳慧一點兒面子也沒給楚志平留。

楚志平哪怕現在再想哀求白佳慧回去,再想一家團圓,可他到底是個孝子,他做不到啊。

楚志平的臉都快焦爛了,嘴唇翕動:“佳慧……我,你知道家裏沒有那麽多雞蛋,我保證,以後每月給三妮吃一個雞蛋好不好?”

白佳慧諷刺地看着他:“福團一月吃三十個,三妮一月吃一個,你真是福團的好二伯!”

“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你趕緊走,你再在這裏糾纏,耽誤上工,我就去找隊長了。”

其餘隊員們這時也反應過來,對啊,楚志平口口聲聲為了孩子。

可是當福團的好二伯的是他,甘心讓自己女兒給福團提鞋的還是她,怎麽到現在他來指責白佳慧不當一個好母親呢?

一個老輩子道:“算了,志平,你走吧。”

“三妮那孩子最近好不容易長點肉,你們兩個又沒離婚,只是分了家分了鍋,算下來,孩子們還是有個完整的家。”

“但你硬逼着佳慧三妮回去,我怕她們倆都過不起你媽的日子呢。”

這個老人家一臉真摯,楚志平一陣恍惚,什麽時候,他家在隊員們心目中變成了龍潭虎穴?

大家居然都認為他媽一個做奶奶的,他一個做爸爸的,居然會虐待自己的親孫、親女。

楚志平沒有辦法,眼睛發紅,眼角帶着淚,他是真心想白佳慧和他回去的,他現在家不成家,人不成人,人人都在背後說他蠢。

可楚志平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

楚志平對那個老輩子說:“大娘,我沒辦法。我不可能全然不要我媽,我媽當初養我,過得苦!我這次來接佳慧,是想着最近家裏房子垮了,要是佳慧這次也不回去,我媽那個人認死理。”

“她之後說不定就說新修起來的房子,沒有佳慧的份兒,不讓佳慧住了。我夾在她們倆中間也難做人吶。”

那個老輩子點點頭,但有些不理解:“那你明知你媽那個人太認死理,辦事不對,不想着做做你媽的工作?你打算一輩子靠佳慧讓她?”

要是性格懦弱的媳婦,可能一輩子就這麽委屈自己了。

可白佳慧明顯不是那樣的人,楚志平這麽做,家要散,聚不起來。

楚志平張了張嘴,回答不上來話……

他……他沒辦法啊。

最終,他發現只靠自己無法讓白佳慧回心轉意,就連隊員們也不會幫他。

楚志平讓在地旁磨磨蹭蹭的楚學文、楚學武過來,想讓兩個孩子讓白佳慧回心轉意。

孩子就是母親的軟肋。

楚學文楚學武不想踩到松軟的泥地裏,他們的鞋子一旦踩下去,沾上了泥,福團妹妹愛幹淨,說不定就不和他們玩兒了。

楚學武嘟哝道:“爸。媽不回去就不回去呗,一會兒我鞋髒了。”

楚志平一聽這麽沒良心的話,本就對兄弟倆失望的他一巴掌打在楚學武背上:“胡說八道什麽呢!你的鞋誰給你做的?”

“這鞋,還是當初你媽給你們做的!你還不去謝謝媽媽,說你們想媽媽,讓媽媽回來?”

這招雖然淺顯,但是有用。

試問天下有哪個正常的母親,看見自己的兒子們站在自己面前說想自己,會不心動呢?

恐怕有些心軟的母親,明知前面是龍潭虎穴,也會為了孩子一股腦兒地跳下去。

白佳慧現在光是看着楚學文、楚學武,眼眶就已經酸澀起來。

可惜,楚學文、楚學武那就是兩個白眼狼,一心只有福團妹妹。

楚學武被爸爸拍了一巴掌,覺得委屈得很,嚷嚷道:“爸!媽給我們做雙鞋又咋了?至于特意朝她道謝嗎?她是我們媽,那是她該做的!”

楚學文沒像楚學武那般嚷嚷,但那眼神也冷幽幽,一點兒對白佳慧的孺慕之情都沒看出來。

白佳慧的心從頭涼到底。

這段時間分了家,可她沒有對不起楚學文楚學武,大冷的天,楚學文楚學武的一切衣服都是白佳慧手洗。

年春花刁鑽霸道,不讓白佳慧用家裏的洗衣石板,白佳慧便拿楚學武楚學文的衣服去魚池旁邊洗。

她的手都凍出了凍瘡,只有三妮一直陪在她身邊。

白佳慧心冷透,看向自己拼命生下來的兩個兒子:“你們不樂意給我說句謝謝,每次你們吃飯前,給福團說謝謝怎麽說得這麽快、這麽樂意?!”

地裏上工的隊員們也看向楚學文楚學武,這麽大的人了,該懂事了。

怎麽吃飯前都能給福團說句謝謝,不能給生自己養自己的親媽說句謝謝?

可楚學武就是自以為有理地頂嘴:“那是我們說着玩兒的,哄哄福團妹妹高興。媽,你就是太小心眼兒了。”

楚學文楚學武今年九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

鄉下有人十四歲就生孩子結婚,在物質娛樂匮乏、思想落後的地方,男男女女多早結婚都是“常事”

楚學武剛才聽見媽媽诋毀福團,他心裏早就存着對白佳慧的不忿和憤懑。

現在一股腦兒倒豆子地說出來:“媽,福團妹妹這麽可憐,你一定要和她計較?福團吃了幾個雞蛋你都要拿出來說,福團妹妹比三妮受寵你也不高興。”

“可奶奶和我們就是喜歡福團妹妹,就是不喜歡三妮,這能怪福團嗎?”

楚學文也點頭:“就是!”

白佳慧看着兩個孩子,身子微微搖晃,她總算知道了隊裏為什麽會起那樣的風言風語。

楚學文楚學武這樣子,簡直就像是要為了福團六親不認!

白佳慧顫抖雙手,她這一刻什麽都顧不上了,放下鐵耙子就朝外邊走。

楚學文見她走,覺得不好:“媽,你去哪兒?”

“媽這就去找福團,看她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藥!”白佳慧現在痛下決心,要分開楚學文楚學武和福團三人。

再讓這三人混在一起,不知要鬧出多大的醜事。

白佳慧說:“以後你們倆再也不許和福團玩兒,我現在去找福團,讓她也別和你們一起玩兒。”

白佳慧真是氣上心頭,楚志平倒也覺得應該這樣做,不攔白佳慧。

可是,楚學文、楚學武這哥倆怎麽受得了?

聽見白佳慧讓福團不和他們一塊玩兒,加上白佳慧現在怒氣沖沖的臉色,楚學文楚學武哥倆對視一眼,一起撲上去,抱住白佳慧的腰,對她又抓又打。

“不許!你敢!我們不會讓你去欺負福團妹妹!”

“誰敢欺負福團妹妹我就打誰!”

雨點般的拳頭打在白佳慧身上,這麽大的孩子,打人已經很疼。

可這一刻,白佳慧最疼的是心,連楚志平和其他隊員都愣在原地,沒想到楚學文、楚學武兄弟這麽不叫人!

白佳慧閉上眼睛,淚如泉湧。

這,就是她的孩子。

她分了家,和女兒相依為命過得艱難萬分,也要幫他們洗衣、擔心他們可吃飽了可穿暖了的孩子。

她是個母親不假,可母親也會心痛、失望,母親也會害怕自己活不下去。

這一刻,白佳慧心中對楚學文、楚學武大半的母愛都随着眼淚流了出去,被他們的拳頭擊碎。

她睜開眼,回轉過身,抓住上頭的楚學文、楚學武。白佳慧常年做農活,楚學文和楚學武完全不是她的對手,被她一把抓住。

“啪!”

兩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白佳慧重重給了楚學文、楚學武一耳光。

兩人這是第一次被白佳慧打,捂着臉愣在原地。

白佳慧手掌顫抖,卻撐着力氣道:“現在我還是你們媽,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們,你們生病的時候我不眠不休照顧你們,你們當初病重,我背着你們走到鎮醫院,我磨破了一雙鞋,腳底全是血,才把你們救回來。”

“現在,因為我要去找福團,你們就對我又踢又打?”

她咬着嘴唇,嘴邊的肌肉顫動,看起來瘋狂又傷心,常年下地讓白佳慧已經不那麽美麗,就是徹徹底底的農婦模樣。

看起來不如福團白嫩,不如福團圓潤可愛。

可這就是生活最真實的模樣,她為孩子們遮風擋雨,生活的風霜都侵襲在她身上,也包括曾經的三妮。

三妮曾經和二妮包攬家裏的雜活兒,所以她又髒又瘦又小,在楚學文、楚學武眼裏,就不如福團讨喜。

楚學文、楚學武被一巴掌打懵了,他們現在自尊心強得很,眼裏對白佳慧就帶上了恨意。

可白佳慧這時候,一點都不在意他們眼裏的恨。

“當初,你們親妹妹被又罵又打,你們陪着福團玩,沒有給親妹妹出頭。後來,你們親媽我,被你們奶奶踐踏,你們追着福團滿山跑,從來沒關心過你們親媽親妹妹一句,現在為了福團,你們是不是還想打死我?啊?”

楚學文楚學武兩兄弟被诘問得一句話說不出來,他們喜歡誰就保護誰,有錯嗎?

白佳慧如今,已經是強撐着一口氣。

她說完這話,便感受到深深的疲憊:“楚志平,我們離婚吧。”

她一點留戀也沒有了。

第九生産隊這麽久以來,沒有人離婚,可看到眼前這一幕的隊員們,都說不出白佳慧的不是來。

攤上這麽兩個為了福團連親媽都敢打的孩子,和一個偏心眼的年春花、愚孝的老公,這日子,誰過得下去?

白佳慧在花嬸兒的攙扶下離開,她已經哀莫大于心死,連眼淚都沒有。

楚志平在原地怔愣好一會兒,離婚?

佳慧要和他離婚?楚志平不答應,不同意,他想沖上前去,可等他反應過來時,連白佳慧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楚志平不知怎麽走到了這一步,他蹲在地邊,用手扯着自己的頭發,幾乎不敢面對。

白佳慧性子堅韌,平時能忍則忍,可當她忍不了下決定後,那就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從她分家這個事兒就能看出。

楚志平覺得自己家散了,他要成為第九生産隊第一對離婚的夫妻了。

可楚學文、楚學武這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離婚?他們知道離婚的意思,奶奶也經常說大不了讓楚志平離婚。

奶奶還說,家裏就是因為有白佳慧這種人在,才小肚雞腸,盯着福團多吃了雞蛋紅糖,才攪得全家不安寧。

所以,楚學文楚學武覺得,離婚就離婚呗!

離婚後,白佳慧就不會對福團妹妹指手畫腳,不會再欺負福團妹妹。

楚學文楚學武于是走向楚志平,臉頰有些紅,說:“爸爸……”

楚志平一揮手把他們揮開,楚志平是個孝子啊。

他一個孝子,見到楚學文楚學武這倆這麽不孝,心裏的怒氣就起來了。

楚學文楚學武被揮開,朝地旁的坎兒撞去,那兒正有一個男光棍兒在那抽旱煙,休息呢。

見到這倆兄弟被推過來,光棍翻了個白眼,罵了句“去去去。”

他手上有把子力氣,将楚學文、楚學武兄弟倆推開。光棍兒可不是楚志平,楚志平揮開兩人,手裏有數。

可光棍兒不知輕重,楚學文、楚學武一個沒站穩,在地裏摔了個大馬趴,不說自己的鞋子被弄髒,連衣服都被打濕了。

光棍兒美滋滋抽着旱煙,他嫌棄這兩兄弟,倒不是他多為白佳慧鳴不平。

光棍兒能打這麽久的光棍兒,那就是因為他沒心沒肺。

他心裏門兒清,這鄉下哪對夫妻離了婚,跟着母親的孩子還好說,可跟着父親的孩子啊,那就是地裏的小白菜,沒人愛。

就像之前水碾子公社有對夫妻離婚,那一兒一女被後娘磋磨得不成樣子,剛上完一年級,後娘就說家裏事兒多,讓孩子們在家做家務活,幫着隊裏放牛賺工分。

一兒一女讀完一年級就沒書念,女兒才十三,就被後娘嫁給了娘家一個又聾又瘸的親戚。兒子則早早被趕出去分家,連點兒米都沒分到。

至于那個父親在幹嘛?

父親當然在疼愛後娘新生的孩子,哪怕知道自己兩個孩子被磋磨,可他知道新娶一個媳婦兒不容易,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光棍兒看來,這楚學文、楚學武早晚沒人撐腰,既然沒人撐腰,那他可就不用給他們臉了。

他欺負他們又怎麽了?光棍兒冷哼一聲,翻了個身繼續抽旱煙。

楚學文和楚學武摔在地上,隊裏這麽多人,沒一人來扶他們。

大家都暗暗瞧不起這兩人的品性。

楚學文和楚學武隐約察覺到沒人會幫他們,自己掙紮着從地裏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

楚學文問宋二嬸:“爸他怎麽了?”

記憶中,爸爸從來沒這麽對過他們,楚學文這顆心有點害怕。

因為年春花在家一直欺負兒媳婦們,所以,楚學文楚學武也隐隐不太拿白佳慧當回事兒,只是沒想到一向溫柔的白佳慧會動手打他們。

現在,他們被爸爸推了一下,楚學文這顆心就忍不住七上八下。

他問得誠心,宋二嬸倒也不至于不理他,掃了楚學文一眼:“沒啥,你爸早晚要過這麽一關。”

楚學文這就受不了了?白佳慧離婚,有了後娘就會有後爹,以後楚志平對他們變化大的時候還多着呢。

楚學文還是有些擔心:“爸是不是怪我們了?”

“哪兒能,那是他應得的。”宋二嬸不無譏諷,“你們倆也得償所願了,以後你們就沒有媽媽管着你們了,你們想和福團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

楚學文楚學武仍然沒理解事情的嚴重性。

因為今天他們打白佳慧,他們沒有媽媽了。

餘生,是苦是甜,他們自個兒慢慢體會吧。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白佳慧要和楚志平離婚的事如同長了腳一樣傳遍第九生産隊。

有人說:“白佳慧畢竟是個女人,女人的命是菜籽命,嫁到哪家是好是歹都只能認命。要是脫離了這家,她不是過得更慘嗎?”

有人就白了眼這人:“你現在還是老思想,你沒看白佳慧幹活多拼,三妮多懂事?主//席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沒有咱們婦女,第九生産隊的生産任務能達标嗎?”

“嘿嘿……”被說到的那人擔心被說自己思想有問題,只能撓頭。

還有人把今天楚學文、楚學武哥倆的所作所為說出來。

隊員們紛紛搖頭,沒見過兩兄弟打親媽,把親媽打得離婚的,這就是應了那句,不作死就不會死。

真以為年紀輕輕沒媽的日子好過呢?

還有隊員則說了:“要我說……這事兒和福團脫不了關系。”

一個隊員望着她:“這話咋說?”

“你們想,福團要是心地善良的,能眼睜睜看着人在吃飯前對她說謝謝?楚學文楚學武天天跟着她玩,連自己親妹親媽都看不上眼,親媽親妹挨打他們都不在意,對福團供得比祖宗還高,她不會覺得不對勁?她享受着呢。”

這個隊員道,也就是福團還小,她不好意思用太直白的話說福團。

否則,福團這個名聲,能比現在臭上十倍。

這個隊員當即決定,回去就得叫自己兒女離福團、楚學文他們遠一點,免得兒女都被帶壞了。

這股傳言同樣刮進了正在養蠶的副業隊隊員的耳朵裏。

現在副業隊人手确實緊張,一些人不得不去翻地,一些人去摘桑葉,領石灰粉等。楚楓、楚深剛好能幫上忙。

他們倆把桑葉從蛇皮袋中拿出來,輕輕放在蠶上。

楚深看了會兒:“媽,怎麽它們不吃桑葉?”

陳容芳忙着呢,回了一句:“你們放上去,它們過會兒就會吃。”

楚深撐着下巴說:“可是,它們沒動啊……”

楚楓剛想捂住他的嘴,已經來不及了,楚深這句話一出,所有人迅速過來:“什麽?沒動?”

晚秋蠶一旦沒動,就會慢慢變成僵蠶,不會吐絲更不會結繭。

楚深這句話可謂是把隊員們的魂都給吓飛了。

張成洗幹淨手,戳了戳蠶:“……動了,它現在不怎麽動是因為快眠了。”眠就是睡,蠶經過幾眠之後才會吐絲結繭。

陳容芳最近大量喂蠶桑葉,就是為了在天氣徹底變冷前,讓蠶完成最後一眠。

楚深有些不好意思,趕緊低着頭幫忙幹活。

不過,他鬧出一個烏龍,副業隊裏的氣氛反而松快不少,沒那麽緊張。

一個人說:“你們知道白佳慧要和楚志平離婚嗎?我剛從外面回來,外面傳得可熱鬧了。”

陳容芳、楚楓三人做事的手一頓。

聽那人把來龍去脈說完,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讨論最熱烈的仍然是:白佳慧到底是不是來真的?

陳容芳本來不想搭話,她知道隊裏大家都愛聊天,陳容芳不想談論自己的朋友白佳慧,也沒法阻止別人,只能沉默以對。

聽見有人說白佳慧是鬧着玩兒時,陳容芳卻說了句:“佳慧很有主意,她要麽不說,一旦說出去以後,誰也動搖不了佳慧的決心。”

陳容芳在副業隊很有人緣和威望,見她這麽說,隊員們也都點點頭。

陳容芳說完,不再打擾大家聊天。

她出去做新的事,把房子的孔洞給堵上,這座房子當初修的時候是為了做柴房,留下許多孔通風。

可是,現在陳容芳得把這些孔洞都給補上,只留下一個透氣。

否則室內溫度太低,就會導致蠶死亡。

陳容芳低頭忙碌,她有些憂愁,照這個溫度,哪怕把這些孔洞都堵上,屋子裏的溫度也仍然不夠。

要不,用炭火給屋子升溫?

這不行,蠶非常嬌弱,煙會熏死它們。

陳容芳把這個事告訴了張成,可張成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說慢慢想辦法。

傍晚很快來臨。

陳容芳挂心白佳慧,這幾天白佳慧和三妮住在陳容芳家,她立刻去找白佳慧,想看看她現在是怎麽想的。

可是白佳慧不在,陳容芳擔心她出了事兒。

正要叫上楚志國尋找白佳慧時,白佳慧牽着三妮的手,春風拂面地走來,陳容芳連忙迎上去:“佳慧,你幹什麽去了?”

她差點擔心白佳慧又想不開。

白佳慧卻笑着,牽着三妮的手,滿眼慈愛和豁達。她看開了,楚學文和楚學武嫌棄三妮、嫌棄她也不是一天兩天。

她的孩子有三妮一個就可以了,三妮懂事,心疼她,她晚上出去洗衣服,三妮跟着。她以前晚上因為分家的事壓力大到哭泣,三妮在她身旁拍她的背安慰她。

她和年春花分家後,和三妮住在柴房的另一半。

三妮和她吃了不少的苦,白佳慧對楚學文、楚學武的失望,不只有他們踢她打她,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對三妮的嫌棄。

在這個年代,白佳慧深知以自己的能力,自己一個人只夠養活一個孩子,那麽,她就要把愛傾注給三妮。

至于楚學文楚學武?他們沒了媽媽,可以坦坦蕩蕩無拘無束寵愛福團,也是求仁得仁。

白佳慧笑着對陳容芳說:“我剛才是去找隊長和婦女隊長了。”

這年代,離婚難。

誰要離婚,層層幹部都會來過問,做思想工作,用前途、孩子、輿論等做工作,勸人別離婚。離婚率難看了不好。

所以,白佳慧先一步找到劉添才他們。

幹部們都知道年春花一家的德行,他們思想雖然傳統,但是勸白佳慧別離婚的話堵在口中,怎麽也吐不出去。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年春花、楚志平一家有什麽優點。

反而缺點一堆。

最終,幹部們象征性地勸了白佳慧整整一個小時,勸的重點也是讓白佳慧多考慮自身。最終,白佳慧非常堅定,隊上這一關過了。

到時候她帶上結婚證和楚志平去鄉鎮民政局就行。

白佳慧一臉輕松至極的微笑,她真的覺得輕松了,以前前怕狼後怕虎,現在做出決定以後,她才發現,一切都沒那麽可怕。

她說:“今晚吃什麽?我幫着你打下手。”

“好、好。”

另一邊,年春花家。

年春花的家還沒修好,臨時打了個小棚,一家人坐在裏面吃飯。

一家人中,蔡順英回了娘家,楚志茂去接她沒接回來,現在飯桌上吃飯的只有一個臉被打得紅腫的福團、一身髒泥的楚學文楚學武以及蔫噠噠的楚志平。

楚志業的手現在筷子都拿不起來,正好躺在小床上躲懶。

一家人家不像家,像是殘兵敗将,沒一點溫情味兒。有的只是剝削、貪婪、躲懶。

楚志平沉重地說完白佳慧要和他離婚的決定,年春花倒是氣不打一處來,放下筷子道:“離就離!現在志業有金飯碗,你是志業的哥,媽給你再找一個媳婦還不容易?”

楚志平一臉苦澀,可他不想要其他人,半路夫妻哪兒有原配好?

噗通一聲,有人的筷子掉了。

掉了筷子的居然是楚志茂,楚志茂一臉後怕驚惶:“媽,快給我兩元錢!”

“你要錢幹啥?”年春花一臉肉疼。

“我得去找順英回來啊!二嫂和二哥離婚了,這次順英的氣性也大得很,萬一順英也和我離婚了,我怎麽辦?”

“我們一家,不可能全都給福團當二伯三伯吧!福團就這麽小一個人,能占幾個爹幾個伯?我那幾個孩子尤其是大壯,可不像學文學武那樣好說話,要是聽說順英要和我離婚,大壯那狗崽子為了給他媽出氣,能把咱們這個棚都給咱們掀翻!”

這話,就絲毫沒顧及福團和楚學文兄弟的顏面。

可楚志茂現在哪兒顧得上這個,他擔心年春花不給錢,道:“媽,大壯的性格你該知道,到時候他牛脾氣一起來鬧你,你可別怪我管不住他。”

年春花:…………

她肉疼地去找出兩元錢,現在家裏真沒進項,楚志業生病、修房子,花了不少葉工給的錢。

楚志業還叫年春花拿了一大筆錢給他,說是有大用,年春花要問他拿去幹啥,楚志業就一副“你那腦子能有我聰明”的神情看着年春花。

家裏的錢,又快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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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