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母子
第43章 母子
醫院傳達室。
小地方的醫院只有搖把電話機, 葉昀之坐在沙發旁,看着葉工凝重地使用搖把電話。
葉昀之也不禁抿唇, 不知道顧家如今會怎麽做?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葉昀之越來越瞧不起顧廷森的做派。這年代風起雲湧,哪怕是京城也朝夕風雨變化莫測,葉昀之早慧, 雖才九歲,卻不像一般纨绔那樣只知吃喝。
他知道如果他早生一段時間,也許也會在稍大一些, 去各種艱苦的地方,吃各種難以想象的苦。
葉昀之珍惜現在的生活。
但他也聽爺爺輩的人說過, 時局未穩,未來如何根本不好說。
像顧廷森這樣極度盲目無腦偏心一個幼童, 和那個幼童一拍即合, 敢闖驚天禍事,在葉昀之看來, 他很有可能會因為他的愚蠢和惡毒連累家族。
葉昀之不希望顧家幫顧廷森出這個頭, 但是, 顧廷森畢竟是顧家後代,誰知道顧家怎麽想?
此時,總機鈴聲響起,聲音甜美的接線員說了句你好,葉工告訴她連接一個電話。
很快, 電話接通。
一個禮貌的女聲接起來:“你好,這裏是……”
葉工說:“紅慧, 是我。”
葉紅慧, 也就是顧廷森的母親驚訝道:“六叔, 你不是出差去了嗎?怎麽忽然打電話到我單位來了?”
“說來話長。”葉工沒時間寒暄,再是單位的電話,收費也不便宜吶。再多打一會兒,傳達室門口的護士能用眼風把他給活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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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工長話短說,一點兒也不偏頗,将顧廷森為了維護福團,跑去想打楚楓,最後反而吃了虧,摔在斜坡底下右腿骨折,臉被毒蛇咬了一口,雖然撿回一條命來,但是落下了面癱後遺症的事兒一說。
葉紅慧幾次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心情也随着葉工的話起起伏伏。
葉工最後說:“這件事,其實我覺得和人小姑娘沒什麽大關系,小姑娘是受害者。”
葉工現在仍然莫名地不喜楚志國、楚楓一家,但是他品德端正,實話實說,一點不摻雜水分。
“我現在打電話給你,就想問問你,這個事你要怎麽辦?”葉工說,“如果你要替你兒子出頭,我這邊就幫你給隊長他們說說,随便說教小姑娘幾句就行了,再做多的就太仗勢欺人了。”
“但你要是什麽都不做,我也有些擔心你兒子之後報複她們。你兒子記仇得很,心眼也黑,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是沒見到那個七歲小姑娘多瘦弱……”
鄉下的孩子營養不大好,哪怕是楚楓天天運動,但是吃肉少,就是瘦,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倒。
這樣子的一個女童,顧廷森差不多比她大一輪,怎麽下得了手想去打她?
真的不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嗎?
葉紅慧聽完,稍許沉默。
在葉工以為葉紅慧身為母親,終究會因為母愛蒙蔽雙眼時,葉紅慧那邊傳來聲音:“六叔,不用。這個事和別人沒關系,反而是顧廷森不該那麽做,之後六叔幫我買些禮,代我道個歉。”
“至于顧廷森想報複別人?”葉紅慧冷笑一聲,“他以為他是哪根蔥?沒了顧家葉家,他什麽都不是。他以為別人會聽他的?”
哪怕是葉工,都沒想到葉紅慧這麽明事理。
他說:“紅慧……”
葉紅慧最後說一句:“六叔,別讓顧廷森在外面惹禍,我單位還有事,先挂了。”
電話挂斷。
葉工身在廬山中,看不真切,旁邊的葉昀之卻明顯聽出了葉紅慧對顧廷森的冷漠。
他斂下睫毛,一心追逐福團的顧廷森,會知道他的母親已經放棄他了嗎?
那邊,葉紅慧挂斷電話,雙眼帶着疲倦。
顧廷森是葉紅慧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她起初怎麽可能不愛顧廷森?可是,顧廷森對她這個母親,對他的親姐姐、親哥哥都非常冷漠。
眼裏像是沒有他們這些親人。
葉紅慧起初以為顧廷森是有什麽心理障礙,不厭其煩帶他跑遍了各大醫院的心理科,所有醫生都說顧廷森沒有問題。
有句話叫十年飲冰,熱血難涼。可真實情況是,哪有人十年如一日地對一個人好,另一個人不予回應,這個人還不心涼的?
葉紅慧除開顧廷森外,還有兩兒兩女。
她的心也在慢慢發生變化,這次,葉工打電話告訴葉紅慧,顧廷森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福團,袒護她到去打別人……
這個對比,葉紅慧怎能不心涼?怎能不心驚?
一邊是拿自己親媽親姐親哥當陌生人,一邊是為了“福團”不惜欺淩弱小。
就當這個兒子是讨債鬼好了,葉紅慧不會缺他吃不會缺他穿,但其餘方面,也就這樣。
葉紅慧很快整理好情緒,投入到工作中。
顧廷森是福氣文男主,他的人生信條就是福團是唯一,對其餘所有人都冷漠以待,寧負天下人,不負福團。
不得不說,顧廷森現在也算求仁得仁。他對親人冷漠,只愛福氣主角福團,親人也會相應地不愛他,放棄他。
任何關系,都需要維護。
且看到時候,一個面癱的顧廷森,沒了自己母親做後盾,還能不能得到顧家的權勢。
楚楓等人從醫院離開。
回到第九生産隊,楚志國忙着去地裏,陳容芳則留下來。
她摸了摸兩個孩子的發旋:“你們兩個……”陳容芳想說點指責的話,可一看兩個孩子身上灰撲撲的樣子,她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兩個孩子也是想給家裏分擔,才去危險的樹林。
陳容芳抹了把淚,都怪自己和楚志國,她跨進門檻:“小楓,小深,拿兩個雞蛋過來。”
陳容芳打開鍋蓋,往裏邊摻了幾大瓢瓜水,再去竈下拿一點曬幹的筍殼生火。
楚楓楚深拿着兩個圓溜溜的雞蛋過來,以為陳容芳要煮雞蛋吃。
沒想到竈裏的火旺後,陳容芳用柴火棍撥開竈裏燒出的灰,将兩個雞蛋放進去。
燒、燒蛋?
楚楓和楚深一驚:“媽,你幹啥?”
陳容芳說:“你們這次碰見這麽大的事情,被吓住了。樹林上邊又少有人去,加上這段時間,一和那個福團扯上關系,媽就覺得邪門得很,媽給你們弄弄。”
咋、咋弄啊?
楚深懵了:“媽,你不是不迷信嗎?”
楚楓也眼神飄忽:“媽,你會弄什麽?”
“迷信是迷信,風俗是風俗。”陳容芳沒說出口的是,涉及楚楓楚深這兩個孩子,陳容芳願意做一些無用功,哪怕求得心安也好,她又不害誰。
陳容芳見蛋被燒好,讓兩個孩子站定,她說:“張嘴,哈一口氣。”
楚楓和楚深分別朝被燒得黑乎乎的蛋哈了一口氣。
陳容芳将蛋從楚楓、楚深的頭頂滾到他們的手臂上,腳上,再在前胸和後背也滾一圈。
一邊滾蛋,一邊說:“……隔山喊你隔山應,隔河喊你打轉身,雞鳴狗叫吓到你,又是鬼神讓你驚,快快照着原路轉,不讓親人再擔心(引用)”
原來,在這邊的鄉下,大人們認為小孩子靈魂不穩,如果遭到驚吓,小孩的魂跑了,晚上就會睡不好覺,甚至變成傻瓜。
大人就喜歡拿一個蛋燒好,讓孩子哈一口或者三口氣,然後讓孩子面朝受到驚吓的地方,把孩子被吓到那裏的魂給叫回來。
這是民俗,不害人、不當仙女,不收別人錢的民俗。
陳容芳從不迷信,現在願意這樣做,只是因為一腔慈母心腸。
她眼裏泛着憐愛看着兩個孩子:“好了,現在把蛋吃了吧,燒的蛋很好吃。”
楚深傻乎乎問了一句:“媽,這個蛋要剝殼嗎?”
“……你這孩子,你見誰吃蛋不剝殼?在竈灰裏燒的蛋你不剝殼吃了不拉肚子?忘了醫生之前怎麽說了?”
楚深腹诽,他這不是覺得這個儀式太神奇了嗎?
楚深大口吃掉雞蛋,果不其然,味道比水煮蛋好得多。
楚楓也小口小口吃蛋,吃完後楚楓說了句:“媽,我去上個廁所,剛才路上沒有廁所。”
“去吧。”陳容芳說。
楚楓去廁所裏,關上門,眼裏淚水忍不住滾滾落下。
她知道她是誰了,楚楓一直認為自己是穿越者,其實不是。
其實她早該想到自己的身份有問題,楚楓如果真是穿越者,為什麽她從沒回憶過自己穿越前的家人、沒有想過自己穿越前的職業?
她不是別人,她就是楚楓。
那個曾經被福團順她者昌、逆她者亡的“福氣”害得家破人亡的楚楓。
上輩子,楚楓同樣反抗過,她和哥哥努力讀書,靠着自己的本事考去市裏讀中學,沒想到被福團的愛慕者,,一個小混混□□。
楚深也被福團的愛慕者,一個有錢有勢的少爺打了一頓,瘸了腿。
之後,在那個年代,楚楓反而被年春花逼迫嫁給那個小混混,她記憶力強大,過目不忘,忘不掉那些點點滴滴,活活瘋了,被小混混打得傷痕累累。
體弱的陳容芳把她接回老家,陳容芳接連遭遇這麽大的變故,已經精神恍惚。
她恍惚地摸着楚楓的發旋說:“小孩子被吓癡了,是魂被吓掉在了別的地方,媽給你燒個蛋就好了。”
瘦骨嶙峋的陳容芳生火、燒蛋,身為母親,她眼中的楚楓一直都是小孩子。
她要叫回她女兒被吓掉的魂。
陳容芳燒好一個蛋,在已經精神失常的楚楓頭頂、手腳、前胸後背滾了一圈兒,呢喃着:“……隔山喊你隔山應,隔河喊你打轉身……莫叫父母來擔心。”
楚楓是陳容芳的女兒啊。
用世俗的目光來看,楚楓不如福團“有福” 可她也是父母的寶貝,她傷了,痛了,背後牽動的都是一家人的心。
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陳容芳的法子真的管了用。
楚楓精神失常,失落的那些魂魄被“叫”回來,卻無法進入自己的身體,只能飄在空中,看着陳容芳被年春花一家欺負,看着福團如何衆星捧月,卻害得二妮三妮二嬸嬸她們潦草一生。
被福團的“福氣”害的又何止她們幾人?
有人因為在車站不小心撞了福團肩膀一下,卻趕着去坐車,沒有來得及道歉,就上錯了車,錯過見自己親人最後一面。
楚楓甚至看見了一本“書”
那本書就是一本福氣文,裏面福團是福氣主角,她們這些倒黴蛋都是需要被打臉的配角。
這本書一半黑,一半金,尤其是福團的名字被纏繞在一團金和黑之中。
楚楓想看清金黑裏的東西是什麽,想弄清福團的來歷,卻怎麽也看不清。
之後,她就重生了,可惜魂魄不全,誤以為這是穿越。
剛才陳容芳愛護子女心切,陰差陽錯之間,補全了楚楓的魂魄。
楚楓在廁所裏平複好心情,沒什麽,現在,一起都不一樣了。
生産隊的人因為自己的勞動,不用把福團當祖宗似的供着,也能好好生活。
楚楓家的日子蒸蒸日上。
楚志國不用再去挖黑礦,不會死……三妮她們也好好的,越來越開朗。
楚楓就不信了,這一次,衆志成城,所有曾經被迫給福團“跪下” 被福團害過的人團結起來,難道還擺脫不了福團的陰影?
福團已經失手幾次,連“福氣”都有了不小的限制。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楚楓從廁所出去,陳容芳還在屋裏沒離開,楚楓說:“媽,你不去副業隊?”
陳容芳則說:“媽明天去,今天先照顧你們。”
她怕了,顧廷森那個陰沉沉的崽種,居然想去打殺楚楓?陳容芳現在正是草木皆兵的時候。
楚楓不贊同:“昨晚我和哥哥聽你說副業隊的蠶最近不大好,媽你要是離開,萬一蠶出事兒怎麽辦?”
現在陳容芳在副業隊,很有領導力,不少活兒都是她帶着大家在做。
“我和哥哥反正也沒有事,我們和你一起去副業隊,我們說不定還能幫忙呢。”楚楓游說陳容芳。
“是,我和妹妹都能幫忙。”楚深也自告奮勇,之前隊裏對抗雞瘟,他和楚楓也幫了不少忙。
陳容芳思前想後,答應下來。
另一邊,年春花領着臉又紅又腫的福團回家,福團今天可是丢盡了臉。
哪怕她出醫院,都能聽到走廊、病房有人讨論:“有個孩子心毒得很!受了別人的恩,不報也就算了。因為恩人的孩子和她拌了幾句嘴,她就帶着十多歲的男孩兒去打恩人家的孩子。”
“結果老天有眼,不只打人的那個男孩兒被蛇咬了,這個女孩也被長輩抓出來教訓了一頓,打了好幾耳光。”
另一個奶奶道:“要我說,幾個耳光打輕了,這種人要是我的孫女,我不打得她一周都拿不起筷子,給她長個記性,讓她今後再也不敢,我就不姓周!”
福團被吓得滿臉煞白,低着頭擔心別人認出這個小孩就是自己。
這時候,裏邊兒又有人說:“這個小孩兒能耐得很吶!聽說還和自己的雙胞胎養兄不清不楚。”
“真的假的?才七歲的小孩兒,應該不會這樣吧。”
一個男的“害”了一聲,“人小,鬼大啊。你不知道這個七歲小孩兒早就幫人看生男生女了吧?正常七歲小孩會做這個事情嗎?而且主要是那倆兄弟的問題,他們那個做派,啧啧,我給你們學一學。”
這男的有親戚在第九生産隊,常言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福團、楚學文和楚學武那點幺蛾子,早就不知道被大嘴巴傳了多遠。
這男的學着楚學文、楚學武的調子:“福團妹妹是我的!”
“我今天和福團妹妹多說了幾句話!你不許碰我的福團妹妹。”
一番學下來,雖然一點兒不像,仍然把大家逗得前仰後合,大家鄙視這倆兄弟,眼裏的不屑都快滿溢出來。
楚志平臉上無光,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不行,楚志平現在打定主意要求白佳慧回來,再不回來,他這兩個兒子也毀了。
楚志平加快腳步,低着頭朝前走,年春花見他跟頭蠻牛似的朝前沖,問:“你去幹啥?”
“找佳慧。”
“什麽?!”年春花眼睛一瞪,哪兒有分了家的兒媳婦被老公請回來的道理?白佳慧要是回來了,她不是要在這個家裏翻天?
年春花說:“不——”
一個不許還沒說完,就見楚志平猩紅的雙眼:“媽!我再不找佳慧來管管學文學武,你要看着他們兄弟倆個哪天為了争福團打得你死我活?”
“你難道想看着福團周一給學文當老婆,周二給學武當老婆?我還要臉!”楚志平真的瀕臨瘋狂。
福團還在這兒呢,聽到楚志平的話後自覺被侮辱,要哭不哭的。
楚志平也察覺自己盛怒之下說了混賬話,給了自己一耳光:“媽,我剛才太生氣,說的不叫人話,但我一定要去找佳慧。”
楚志平扯着楚學文、楚學武朝前走,也就沒注意到,這倆兄弟眼裏全是不忿和恨意。
作者有話說:
文裏“隔山喊”那段是引用。寫楚楓的真實身份,是為了之後引出福團的真實來歷,不是水哈。這些不影響劇情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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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