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5月14日
5月14日晴
最近我一直萎靡不振。
我已經将家裏自己所有的衣物都打包帶回了菲林的公寓。住在她家雖然不用付房租,但生活費是一定要出的。畢竟這樣才讓我感覺安心點。而這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和蘇原聯系,但我們談話的中心卻只有一個——離婚。
離婚……
我再次想到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菲林說一個立馬要逃離圍城的人不應該如此慘淡,于是趁昨天周日拉我去理發店“從頭開始”。那個腰上挂着各種剪刀的理發師問我的都是些很專業的名字,不懂。所以我說你看着剪吧。于是乎,當看到頭發剪成啥樣的時候,我慢慢地閉上眼睛,開始在心裏默默地念:大頭大頭,下雨不愁……最後順利晉級為大頭娃娃。
最終,理發師修了再修,給我一個埃及豔後毛坯板發型。
菲林一直坐在旁邊玩手機,起身看到我的怪物頭時,一愣。“很別致……”
感謝她委婉的評價,我不敢去看鏡子,怕上面照出來的人慘不忍睹。
今天,頂着新發型上班。
茹姐眼神複雜地盯了我半天,終究什麽也沒說。小孫看到我後很沒形象地笑出“哇哈哈哈哈哈”的特效,毛骨悚然得讓我以為身處盤絲洞。
而莊娉婷……
“你的頭發原來是迎風坡,現在跟觸電似的。”她極度認真地告訴我,“只不過不是朝四周散射狀,而是垂直落地挂面狀。”
我悲憤得恨不得一頭撞死。按理說,我這種長相不出彩的人只能靠發型挽救外在美。可我現在完全是自毀形象,還是在其母之的莊娉婷面前。
列宇然再次神不知鬼不覺地幽幽走過來,瞧見我頂着比摩托車頭盔好一點的頭發站在那裏,先愣,後帶着一種詭異的嘴角弧度走進廁所。
莊天鵝背對着他,所以看不到。而我卻是将他的反應一絲一毫全看在眼裏。
氣死我了!
“唉,你說你不懂穿衣搭配吧——怎麽連發型也古裏古怪的?”莊天鵝頻頻嘆氣。
“……你要是讨厭,就別看我好了。”我拿着抹布,假想成這長舌婦狐貍精假正經,狠命擦桌子。
“我可沒說讨厭不讨厭的話,是你自己說的哦。”她捋捋自己的長卷發,邁着标準的貓步離開。
落井下石,統統都來落井下石!
我咬牙切齒。
……
中午,食堂。經歷了一上午的悲憤交加,現在我徒留傷愁和空空的肚子。在這個時候,暴飲暴食才能讓我重新找回對生活的期望,只可惜面對食堂的飯菜,真是沒胃口。
“蔡菜,你這段時間怎麽看上去不太開心的樣子?”茹姐一邊吃飯一邊問。
“嗯?”我擡頭,剛剛走神,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麽。
“我瞧你老是跟曬蔫的茄子一樣。”茹姐說。
我擠出一個沒什麽實質內容的笑容,埋頭吃飯。
正是午餐時間,此時公司食堂裏很熱鬧。我百無聊賴地戳戳餐盤裏的菜,不想吃了。食堂剛剛換了大廚,做的飯越來越難吃,我懷疑他原來是做牲畜飼料的,要不然怎麽可以拼配出如此詭異的菜單,比如說豆腐炒青椒。而那些領導,沒一個來食堂吃飯的,自然不曉得。
“蔡菜這是寂寞了——茹姐,給蔡菜介紹一個男朋友。”旁邊的小孫插話說。
“對啊,”茹姐來了精神,“蔡菜你還沒男朋友吧?對另一半有什麽标準?”
我手中的筷子一頓。“嗯……現在不想找,還早。”
“現在不早了。”茹姐拿出知心姐姐的架勢拍拍我肩膀,“只要遲點結婚就行——我就後悔當初結婚太早,現在又要外出工作,又要照顧老公孩子,忙得團團轉。”
“沒有孩子的家庭就輕松些,除了平時的家務活就沒什麽其他的。兩個人一起生活其實挺簡單。”我毫不在意地說。
茹姐一愣,敞快地笑起來。“這話說得,跟你結婚了似的!”
我僵住,随即低頭扒飯。“我只是覺得應該這樣而已。”
“你還要什麽男友标準呀,公司裏不就有一個萬人迷——列宇然。”小孫壓低聲音說。
我笑了笑,不再接話。我怎麽敢打列宇然的心思?要不然莊天鵝肯定拿刀砍死我。
“……沒聽說嗎?法律規定:男人23歲才能結婚,可是18歲就能當兵。這說明了三個問題:一是殺人比做丈夫容易;二是過日子比打仗難;三是女人比敵人更難對付。”
我坐的這張長桌的另一端傳來一個男聲。
扭頭一看,是一個穿衣品味很獨特的人。他□土黃色休閑褲,上身白色T恤衫,還套着玫瑰紅立領開襟背心,頭戴粉紅色棒球帽。此時他正興致勃勃念着手機上什麽東西。
“所以呀,聽哥們的話,千萬別答應你女朋友。”有人說着,貌似在勸某個人不要結婚,“爺們都沒着急,她一個娘們急什麽結婚?這個時候就要拖着,誰占上風,誰在以後就是一把手。”
“對啊,”那個玫瑰紅背心也插話,“何況她還想結婚了還繼續工作,什麽家務平攤——廢話一句!持家照顧老公孩子是每一個女人應該做的本分。”
聽到這話,我攥緊手中的筷子,深呼吸。
可那人偏偏又添了一句。“她那麽斤斤計較幹什麽?怨婦。大不了結婚後再離婚!”
我忍……
忍不住了!這些天積壓的怨氣以此為突破口,爆發。
“你這話什麽意思?純粹的大男子主義!”我放下筷子站起來,“什麽叫本分?什麽叫一個人應該做的?如果沒有愛,何來理由去做那些事?你又憑什麽去評價一個女人為怨婦?還離婚?你當是兒戲啊?”
那群人剛剛還聊得熱熱鬧鬧,被我一吼,頓時鴉雀無聲。玫瑰紅背心面子挂不住,清清嗓子,慢慢開口:“這位美女,我們只不過吃飯聊天而已——如果你有意見的話,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說出來?”
“我一直很心平氣和。”我語氣不佳,坐下來目不斜視地拿筷子。茹姐和小孫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盯着我一動不動。
“蔡菜……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茹姐試探着開口。
我正準備回答,偏偏有一個清晰而微小的聲音帶着鄙視傳入耳朵。
“切,有病!”這不是玫瑰紅背心的聲音,卻的的确确來自他那個群體。
我突然無比平靜,只是再次放下筷子,站起來。
“好吧,既然說我有病,那我就有病給你們看看好了。”我無所謂地聳肩,将視線投向玫瑰紅背心,“所謂男女關系,從一開始就将對方放在一個不平等的地位上,你如何去期望美滿的婚姻?既然你覺得女人比敵人更難對付,為何還樂此不疲地談論關于女人的話題?我也聽說過,結婚就是給自由穿件棉衣,活動起來不方便,但是會很溫暖。”
“而你,”我轉向那個貌似要準備結婚的人,“怎麽可以容許別人這樣來評價你的女友?如果你愛她,請珍惜她,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如果不愛,請分手。她的青春容不得你去耽擱。何況,不以愛情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家庭不是墳墓,而是比它更糟的東西。”
原本還鬧哄哄的食堂不知什麽時候安靜下來。所有人,包括玫瑰紅背心,包括那個要結婚的人,包括茹姐小孫,都愣愣地看着我。
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麽話,我突然之間鼻子就酸了。眼前五個大字:我要離婚了。
蘇原……蘇原……除了他,誰還能忍受我的壞脾氣?誰還會出差回來後連休息都不休息,忙着收拾和做飯?
我不想兩個人的世界突然變成一個人的,我不想以後我們的家空空蕩蕩……我讨厭他讓我依賴上之後卻要離開。可我知道,自己必須做個了斷。
而現在,還沒有走到婚姻真正的盡頭,我已經開始懷念了……
如果,如果蘇原喜歡我該多好……可是我不能勉強他。注定不是自己的,怎麽搶也搶不來。
眨了眨眼睛,逼回眼中的濕潤,端起餐盤還回去,然後朝門口走去。
大開的門邊,站在主管趙傑和列宇然。他們應該是在外面吃飯後回來路過食堂。
我滞住腳步,胡亂思考一下,随即走上前去。
“主管,我要請假。”我不自然地側頭望着小花壇,害怕擡頭會讓他看到我通紅的眼眶。
“請假?”主管的反應慢了一拍。
“明天一整天。”我不去看他。明天……明天我要去離婚。
“哦……”他點頭,“反正你這個月早就拿不到全勤獎了。”
我沒吱聲。
“咳咳,”主管貌似有點尴尬,“我批了,你可以回去了。”
“謝謝主管。”我轉身就走。
列宇然站在主管身邊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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