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得救
陸淮安抓着陳明珠細細的手腕,像拎小雞子似的,把她拎上了岸。
陳明珠渾身濕透,嘴唇發紫,凍得跟一只傻鳥一樣,抱着雙臂,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岸上雖然都是男性,不過還挺細心,另一個年輕人早早地從背包裏拿出了幹毛巾遞給陳明珠,讓她擦擦。
陳明珠接過毛巾,自然地說:“謝謝。”爾後迅速地擦了一把臉和頭發。
陸淮安則問:“要不要換件衣服?”
陳明珠覺得自己這一身全濕了,換他們的衣服也不合适,便搖了搖頭。
中年人看起來有五十歲了,有一些白頭發,他十分關切地問:“小同志,你是哪裏人?怎麽掉水裏了?”
陳明珠呆怔住,她才剛穿越過來,也不大了解原主的身世背景。
只好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前方的村莊。
中年人點點頭:“陳家村啊。”又吩咐,“淮安,給她吃點兒東西吧,我看她體力都有些不支了。”
陸淮安從包裏翻出了紙包的兩張煎餅,遞給陳明珠。
陳明珠道了謝,接過煎餅,大約是原主身體太需要能量了,她心中止不住發誓:這輩子還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煎餅!
陸淮安一聲輕笑,旋下了蓋子,遞過軍用水壺:“別噎着了。”
陳明珠沒有多說話,只接過水壺,就着煎餅吃。
吃完餅,陸淮安又從包裏掏出了兩顆糖遞給陳明珠:“吃糖吧。”
陳明珠看着那兩粒糖,不禁有些感動,看他們身上的打扮,穿過來的年代應該還很窮,糖想必是個稀罕物……
接過糖,她再次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緩過勁兒後,陳明珠嘴唇終于沒有那麽紫了,只是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
中年人說:“小同志,有力氣走路了吧,快回家換身幹衣裳。”
陳明珠點着頭,站了起來。
中年人仿佛是在安慰她:“小同志,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說說看,你怎麽會掉下河裏的?”
陳明珠也有了些力氣,如實回答:“我是被人推下河的。”
“被人推下河的?這是怎麽一回事?”
陳明珠也說不清原委,但是看那兩個女孩子跟原身有深仇大恨的樣子,似乎還聽到什麽“白吃白喝”的話,大概原身是寄住在她家?
陳明珠不便多說,怕說錯話,只好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語起來。
中年人好似能洞察人心,他笑了笑,說道:“那我們送你回家吧,順便,你也給我帶帶路。”
這幾個人一看就像是城裏機關單位上班的人,來到農村,也許是來視察什麽工作的吧,陳明珠覺得他們素質挺不錯,帶着這個年代特有的認真與誠懇的氣息。
雖然村裏她也不熟悉,但帶路沒問題。
走在路上,中年人又問陳明珠在河裏怎麽自保的,陳明珠說:“我會游泳,但是沒有力氣,被水沖走的時候,我逮到機會就換氣。”
“看來還是一個聰明的小同志。
剛走到落水地方的石板橋,橋那頭恰好走過來幾個人,走在最前邊的是陳紅珠,她一看見陳明珠,臉部就迅速扭曲了,萬般驚訝地對一個瘦高個子說:“大伯,明珠沒死!”
兩撥人馬相遇後,瘦高個子看了看陳明珠身後的幾個成年人,問道:“明珠,是他們把她救上來的?”
明珠?原來自己的名字和原主的名字一樣?
陸淮安則不以為意地聳了一下肩,腔調十足地說:“嚴格說我只是搭了一把手,這孩子命大,自己抓住了岸邊的草。”
他說完話,又仔細辨了辨面前的瘦高個子,還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陳明珠,随後狐疑問:“你叫明珠?你是老支書的孫女?”
陳明珠一聽到陸淮安叫自己的名字,就驚訝了,他還認識原主?
瘦高個子叫陳大良,也就是原主的大伯,他也愣了愣,突然激動地走近一些:“哎呀我就說你看着眼熟,你是那個時候的知青對不對?是陸知青對不對?”
陸淮安忙不疊點頭:“正是我,你是陳大伯?”
陳大良趕緊伸出手和陸淮安握手:“是的,你好你好,陸知青,好多年沒有見到了!”
“是啊,還跟以前一樣,叫我小陸吧。”
接着,陸淮安給陳大良介紹:“這是我大學的老師,吳冬教授,這位是助理老師張建設。”
“你好、你好,貴客、貴客啊!”陳大良笑得嘴都合不攏,“快回村裏。”
一行人朝村裏走,有貴客到來,陳明珠又平安無事,沒有人在乎她身上還穿着濕淋淋的衣服,陳紅珠還陰陽怪氣地說了句:“你居然沒死,那我急什麽啊?”
陳明珠不禁朝她瞪了一眼,這還是人說的話?不用細想都能猜到原主之前過的是什麽非人日子。
陸淮安問:“老支書在家吧。”
陳大良搖頭嘆息了一聲:“已經上山了。”
“上山了?”陸淮安反應過來,“怎麽就……”
“三年前突發腦溢血走的,還好,走得快,倒也沒病沒痛。”陳大良說道。
走到村口,陳大良原本想邀請他們去家裏坐坐,但是吳教授說:“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來工作的,得先去新的村支書那裏說明情況。”
現在的村支書叫陳啓元,就住在村頭大槐樹下不遠,陳明珠因要回家換衣服,不便跟着,只好随陳紅珠回了家。
陳明珠一進這個院子,就覺得這裏似曾相識,她很自然地走到了正屋旁邊、挨着牛圈的一間小土磚砌成的房子前,這兒此前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屋子,後來變成了原主住的地方。。
正屋一共有四間房,一間陳二良和李迎春睡,一間兩個女兒陳紅珠和陳小珠睡,一間兒子陳志遠睡,還有一間是谷倉。沒有陳明珠的房間,她便只能睡在這間雜房。
推開房門,裏面除了一鋪簡易的床,就只有幾個箱子,一張桌子和一把搖晃厲害的椅子。
桌子靠牆的一側還整齊碼着好多小學、初中的教科書。
陳明珠下意識地打開了一個箱子,裏面裝的是疊好的衣物,雖然這些衣物很老舊,但勉強能穿。
她翻出一身幹的衣裳換上,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原主的一些記憶這才一點一滴入侵。
現在是1985年,原主叫陳明珠,是老支書的三兒子陳三良和于鳳蘭的女兒。
在陳明珠兩歲時,爸爸陳三良就去世了,媽媽于鳳蘭帶了她幾年後改嫁,原主跟爺爺長大。
三年前,原主爺爺去世,住的大院子分給了二伯陳二良,原主也由二伯撫養。之前二伯家住的小一些的房子,則補償給了大伯陳大良,現在由陳大良的兒子和媳婦住着。
至于陸淮安。
幾年前,陸淮安作為知青下放到陳家村插隊,就住在老支書家,所以認識原主。但是陸淮安只在這兒待了半年,就因為一些政策的改變回了城。
看這情形,他應該是回城之後再讀高中,考上了大學,這次和吳教授一起過來,是要考察什麽的吧……
捋清這一些後,陳明珠心裏有了譜。
李迎春挑着兩桶衣服走了回來,身後還跟着哭哭啼啼的陳小珠。
李迎春罵罵咧咧的,似乎在教訓陳小珠,又似乎是在抱怨:“誰讓你們沒事在橋上打什麽架?”
陳明珠站在屋檐下,咳了一聲,驚得陳小珠往後退了一退,然後才回過神,驚訝地說:“你沒事啊?!”
陳紅珠從廚房裏探出頭,解釋說:“媽,來了幾個城裏的人救了她,那些人還認識我大伯,去村支書家了。”
李迎春看見陳明珠的時候,有些麻木,沒多問,但是聽見城裏的人時,卻愣了一下:“城裏的什麽人呀?”
“好像是以前的一個知青,住在爺爺這裏半年,個子挺高的。”
李迎春放下裝衣服的桶:“是陸知青啊,他居然回來看看了?”
陳紅珠:“還帶了兩個人過來……”
李迎春是十分常見的農村婦女,身體幹瘦,皮膚糙黃,但是嘴巴子十分利索。
她十分自然地吩咐道:“明珠,曬一下衣服。”
陳明珠曬衣服的時候,陳小珠也不知發什麽神經,似乎很驚訝她還活着,吓到了自己,坐在門口老是朝她噘嘴。
終于,陳明珠受不了了,拿起一條褲子用力展開,水珠在陽光下甩了出來,然後回瞪了過去。
“你是看到我還活着,很不爽呗!巴不得我早點兒死嗎?剛才是你推我下河的吧。”
陳小珠怔了一下,她就沒有聽過“不爽”這樣的說法,雖然知道大概是什麽意思,但是覺得面前的堂姐很奇怪,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像之前老是畏畏縮縮的模樣。
“你自己掉下河的,關我屁事!”她否認着。
“不是你推的就是紅珠推的,殺人未遂也是要坐牢的。”陳明珠吓唬道。
陳小珠到底年紀小,又覺得堂姐說話好奇怪,一時啞語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媽,明珠吓我!”
李迎春從院子的牆角拔了兩棵莴筍,聽見她們争執,板着臉走過來:“還吵什麽,你們沒事在橋上打架幹什麽,手腳沒眼睛,不是你掉下河,就是她們掉下河,現在人沒事就行了,還吵的話,我把你們都丢下河。”
這話讓陳小珠閉上了嘴,陳明珠知道李迎春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實際上是在護着親生女兒,不禁沉了沉氣,不想再多說。
得虧自己是穿過來的,要是原主,說不定就死了。
不過按原主忍氣吞聲的性格,當時可能也打不起來……
嗐,所以自己也要擔點兒責?
李迎春又吩咐:“明珠曬完衣服就把莴筍皮削了炒了,紅珠等下把豬食拌了糠,放木盆裏涼着,小珠跟我去做點兒事。”
母女倆說完就走,家裏只剩下陳明珠和陳紅珠。
一個人負責煮豬食,一個人負責削皮,兩個人各不相幹,誰也沒有搭理誰。
只是,總覺得陳明珠和陸淮安這兩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作者有話說:
撒花撒花,評論發紅包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虞兮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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