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接連觸碰

元旦一共放兩天假, 上學後的升旗儀式上,副校長宣布:“初三(4)班的《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獲得團體一等獎,《月光下的鳳尾竹》獲得單人/雙人的一等獎。”

兩個一等獎, 再加上還有一個相聲獲得了三等獎,他們班收獲滿滿, 忽然士氣沸騰,揚眉吐氣!

王喜月感嘆着:“放在以前真是不敢想, 咱們班裏最好的成績是二等獎!明珠, 你真是頭號大功臣!”

陳明珠謙虛回應:“都是大家的功勞!”

1月份下了一場大雪,穿着棉鞋踩着積雪走在路上, 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日複一日的書聲琅琅中,陳明珠迎來了期末考試……

領成績單的那天, 李秀美看着成績單排名,高興地說:“比期中考試有進步,我上升了五個名次。明珠你呢?”

“哇, 你的英語又是滿分!總排名還是班級第三名啊!”

陳明珠聳聳肩:“嗯啊, 穩如老狗。”

李秀美:“什麽?”

寒假又下了一場雪,外面天寒地凍, 屋子裏有暖氣供應,饒是如此, 一到陰雨雪天,謝媽媽腿腳就不适, 久坐、久站都不行, 就連躺着,關節處也如同有人往骨頭縫隙裏灌進寒風, 滋味無法言說。

醫院去了數回, 中醫、西醫, 江湖偏方都有看,針打了,藥吃了,膏藥也貼了,但是都沒有用。

風濕是屬于免疫系統方面的問題,難以痊愈,陳明珠也只能幹着急。倒是謝玉平,見陳明珠忙前忙後,這會兒又準備往藥罐子裏放中藥材,笑着說:“你也不用忙活了,這些年,我都已經習慣了,明年開了春,它就好轉,頂多下雨天偶爾不舒服,但是情況會很好很多。”

話雖如此,陳明珠還是得煎藥:“醫生說了得喝完這幾服。”

把藥罐子架爐子上煮的同時,她去搬煤球。

煤球搬好回來,爐子上的藥湯已經沸騰,頂得藥罐蓋子不住地起落,磕出碰撞的瓷聲,藥香味蔓延飄散,陳明珠把爐子的封火蓋封住,讓藥慢慢熬。

正蹲下身封蓋子時,清脆嬌矜的聲音傳了過來:“謝媽媽。”

站起來看過去,黃子晴過來看望謝媽媽了。

“子晴來啦。”

往常的黃子晴過來,起碼會跟陳明珠打聲招呼的,這會兒只掃了她一眼,眼神裏還帶着一種輕視,只開門進去。

“……”陳明珠不由覺得奇怪,她剛搬了兩百個煤球,壘在旁邊牆壁根下,這會兒黑頭土臉,手上也是黑的……黃子晴是嫌她太髒了,才不打招呼?

屋內,黃子晴搬了一張椅子,坐在謝玉平的對面,雙手握着謝媽媽的手,說道:“謝媽媽,天可真冷,你也不戴手套,手冷嗎?”

“屋子裏暖和,不冷。”

“我聽我姥姥說你前天去醫院了?”

“去了一趟中醫院,抓了幾服藥回來,都是老毛病了,醫生都認識我了。”

“我前段時間學校的功課好多,又要排練,還要跟歌舞團下鄉,都沒有時間過來看望您。”

……

陳明珠進去後,給黃子晴倒了一杯溫開水,說道:“子晴,喝水。”

她有些不想理人地道:“放那吧。”

陳明珠感覺這妞好像對她有怨氣,可是中秋之後,她們都沒見過,怨啥呢。

哎,大小姐脾氣,實在不好惹。陳明珠識相地離她遠一些。

她把藥罐子從爐子上端下來,小心地把藥在一層紗網上過濾了,讓藥汁裝在一個大碗中。

端進去,放在一旁的茶幾上,“藥好了,涼會兒再喝。”

黃子晴則說:“謝媽媽,我來喂您喝藥。”

謝玉平十分欣慰,“好好,晴晴真是個孝順孩子。”

今天中午準備做豬肉炖粉條,陳明珠在案板上切五花肉,美滋滋地想着待會兒五花肉煸出油來,香氣撲鼻……黃子晴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帶着一種很不善的眼神看着她。

陳明珠正好把五花肉切好放碗裏,見她的表情,有些不解。

黃子晴發話道:“我聽說你在元旦有跳舞?”

陳明珠點頭:“學校的文藝表演,每個班都有出節目。”

“你還去歌舞團租借服裝了?”

“是的。”

“陸淮安還帶着謝媽媽、李奶奶等人去看了?”

陳明珠覺得好笑,這妞一定是吃醋了!鋪墊那麽多,就是想提陸淮安的事吧!

“對啊,他有去。你怎麽知道?”

“李叔說他還陪你去歸還服裝,後來你們一起騎車走了。”

陳明珠點着頭說:“對啊,順路嘛……”

她哼了哼:“他倒是殷勤。”

陳明珠覺得好笑,問道:“淮安哥放假了嗎?”

黃子晴的臉色這才恢複了得意之姿:“導師留他給本科學生評成績,要過兩天才回呢。”

陳明珠“哦”了一聲,“還是你了解一些。”

“那當然,我跟他可是從小就認識的。”

陳明珠笑了笑,扒下了幾顆蒜:“是的……你們倆算是青梅竹馬。”

她揚起了驕傲的下巴,抿唇道:“雖然我們一見面就掐架,吵個沒完,但這種感情,你是不會理解的。”

“不啊,我挺理解的。”陳明珠開始拍蒜,刀拍在蒜上,發出砰砰的響聲,案板抖了起來,案臺也搖了搖。

“你理解?”

“當然理解。”陳明珠拍第二顆蒜,驚得黃子晴再次下意識地往後傾了傾。

原本陳明珠還在思索,要不要幹脆問她是不是喜歡陸淮安來着,奈何周桂香端着一個菜盆走了出來,叫道:“明珠,你那兒有芝麻麽,我忘買了。”

“有的,這就拿給你。”

“這鹵味兒,還是要撒點兒芝麻才香。”

黃子晴沒有再說下去,轉身離開,陳明珠看着她的傲嬌背影,不覺有些發笑。

……

進入臘月下旬後,年味逐漸濃厚起來。

陳明珠今年不打算回家,在大院裏過年,該大掃除時大掃除,該買年貨時買年貨……忙得不亦樂乎。

天氣好轉後,謝媽媽的狀态也挺好的,謝向華帶着她,叫上明珠一起去逛了一圈百貨商場,還給明珠買了一件中長款的羽絨服。

挑顏色時,有紅色的、銀色的、黑色的,陳明珠二話沒說,挑了黑色的。

謝向華直搖頭:“你一個小姑娘家的穿這麽黑做什麽?買個鮮豔點兒的顏色多精神。”

陳明珠:“幹活不怕髒。”

按她現在的審美,黑色是經典永恒不會過時,年輕人穿上黑色也挺酷。

最後謝向華拗不過她,買了黑色。

後面零零散散還買了一些別的,比如襪子、打底衣、鞋子之類的,有的是陳明珠自己掏錢買的,有的是謝媽媽送的。

次日,陳明珠開始揉面,炸一些小麻花、貓耳朵。

差不多在油鍋前蹲了一天,才把這些東西炸好。謝向華、周桂香、方阿姨、陸家,都送了一份過去。

送去陸家的時候,李秀英奶奶正和好了面皮準備包春卷。

陳明珠把袋子遞給她:“李奶奶,給你們嘗嘗我自己炸的小麻花、貓耳朵。”

李秀英把打開,不由驚訝:“你還會炸這麽多東西啊!”

“小麻花我比較熟,貓耳朵是在街上現學的,可能沒這麽好。”

李奶奶把袋子放在桌上,兩只手上還沾了一些面粉,說道:“你真是太能幹了,我們家那兩個,一放假天天睡到午飯都不起床,沒有一個人能幫我。”

陸爺爺正在喝茶看報,哼了一聲:“我有心想幫你,你嫌我礙手礙腳。”

李秀英:“你那是成心幫倒忙!”

陳明珠笑吟吟地客套着:“那李奶奶需要我幫忙嗎?”

“嗐,我也就炸點兒春卷,不一會兒就忙完了,其他的年貨都讓他們出錢買,我也不想費這個心思。”

“好,那我先回去了。”

後面幾天一直在忙,尤其是除夕!

謝媽媽的幾個親人過來吃團圓飯,陳明珠忙得像一只陀螺,一直都在打轉,有時候也發號施令,讓打下手的人做事。

年夜飯擺了一桌,謝向華說:“姑姑這兒什麽都有,就是缺臺電視機,要是有的話,看看春晚多好啊。”

謝玉平則道:“我怕吵,就是明珠沒有電視看,怕她覺得悶。”

“不會悶。”陳明珠對電視機半點兒想法也沒有,“要是我覺得悶,也可以去活動室看的。”

長輩們聞言,對是對着陳明珠一頓誇,臨走的時候,大家紛紛給陳明珠壓歲錢,陳明珠不得不硬着頭皮表演了一番推辭,最後才收下。

兜裏厚厚的一沓紅包,美滋滋!

大院裏的活動室新買了電視機,平時老年人都喜歡湊在這裏看電視,一起看春晚更熱鬧一些,但陳明珠沒這個興趣,陪着謝媽媽坐了一會兒,便出去了。

她特地穿了一條能活動開的運動長褲出門,擡腿搭在雙杠上耗腿,嘀咕着兩三天沒運動,果然就有些費勁了……基本功是真的一天都不能松懈!

路邊有兩個孩子在放鞭炮,放着放着,鞭炮扔得離陳明珠越來越近,最後一個炮仗不慎扔到了她腳下,吓得她趕緊把腿收回來,撒丫子就往路邊跑,邊跑邊捂上了耳朵。

心裏罵罵咧咧,奶奶的,誰家的熊孩子啊!

炮仗啪的一聲響,陳明珠吓得直縮,随後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裏,還被他下意識地扶着摟了一下。

陳明珠趕忙後退并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對方笑出了聲:“一個炮仗就把你給吓得,膽兒可真小。”

“……”這熟悉的笑聲。

陳明珠定睛一看,陸淮安神色閑散。

她不由氣道:“剛才他們都把炮仗扔我腳下了,扔你腳下你不怕啊!”

嗯?他這才對旁邊那兩個小孩說:“你們往邊上去玩,別丢炮仗炸人,炸傷人了,看我不把你們吊起來打一頓!”

兩個調皮鬼一個八歲,一個六歲,正是搗蛋的年紀,他們朝陸淮安吐了一下舌頭:“知道了三叔。”

“三叔?”陳明珠疑惑起來。

“我大哥的孩子,回家過年了。”

“哦,那你大哥也回來了?”

“沒,這倆調皮鬼只是坐了個順風車,被人帶回來的,我大嫂在營地陪我大哥過年。”

“哦哦。”

“你剛才在雙杠這兒幹什麽呢?”

陳明珠:“耗腿。”

他頗不解:“什麽?”

陳明珠索性擡腿搭在了雙杠上演示,“就是把腿架上面,拉長腿部肌肉和韌帶,養成習慣,以後要是跳舞的話,姿勢動作做起來就很自然,不費勁。”

他若有所思地點頭:“哦練基本功啊?”

“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一聊了幾句,陳明珠說:“謝媽媽差不多要休息了,我去活動室接她。”

“去吧。”

陳明珠走了兩步,他突然說:“明天我們會包車去甸橋廟會逛,你要不要一起去?”

甸橋廟會兩年前剛恢複舉辦,吸引了諸多市民去玩,今年的廟會規模據說比去年還要大。

陳明珠爽快地回答:“好啊!我正要去的呢!”

“你那邊幾個人?”

“就我一個啊,謝媽媽明天會去向志哥家。”

“行。”

“那我先走了,祝你春節快樂!”

他笑:“春節快樂。”

甸橋廟會,是北華最名的廟會,恢複開辦後,從正月初一到初七,一共舉辦七天。

陳明珠懶得背包,只穿着黑色羽絨服,戴了一頂米黃色的絨線帽子,在兜裏放了點兒錢,就去籃球場那邊等陸淮安他們。

幾方人馬會合之後,真的是一支大部隊……

除了陸淮安、陸小津,昨晚那兩個小孩,還有他爺爺奶奶,以及黃子晴她姥姥、姥爺,她小姨一家、她舅一家……

一共18人,浩浩蕩蕩一支大隊伍。

陳明珠想過會有很多人,但真沒想到黃子晴一大家子也會去。

黃子晴看到陳明珠的時候,估計也沒有想到她會在,眉心微微發皺,最終沒有說什麽。

陸爺爺笑着說:“可算是會師了,出發吧。”

陸淮安聯系的是一輛中型客車,正規的座位客人有15座。陳明珠發揚風格,讓他們先上車。

陸淮安也沒上車,最後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才對陳明珠說:“快上車吧,恐怕我們要坐油箱上了。”

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呢絨外套,個子颀長,十分貼身。

油箱上一塊皮的方形大坐墊,能擠三四個人,因為有小孩抱着坐,只剩下陳明珠和陸淮安兩個人坐在那兒也挺好的。

陳明珠把腿縮起來并攏,臉朝着右側的窗戶,陸淮安臉對着車尾,大長腿則放在空曠的過道上。

他坐下來的時候還得意道:“坐這兒可不比在座位上舒服?爺爺,你們的腿都沒地方放吧。”

黃子晴坐在第二排雙人座靠窗的位置,旁邊是她姥姥,與陸淮隔了一個座位,不好怼他,只得幹翻白眼,看窗外的風景。

這會兒的路并不平,有的地方水泥破裂了,有的地方還有坑窪,車子的平穩性也不大好,時不時就會颠一下。

陳明珠左手扶着旁邊的座椅背,和陸淮安挨着。

剛開始還行,挺穩的,後來突然一個猛烈的颠簸,伴随着車內的一陣嘈雜叫聲,陳明珠也感覺要懸空了,她的右手沒東西可扶,下意識地想去扶坐墊的邊緣,結果一抓,卻抓到了陸淮安的左手。

确切地說,抓到他半只手,他的左手也正好抓到那一處邊緣,握拳凸起的骨頭很硬,手背的溫度有些發涼。

觸碰到的時候,激得陳明珠趕緊松開,緊接着又說了句:“不好意思。”

陸淮安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扶着的位置,随後松開了左手。

“給你扶吧。”

陳明珠:“我扶座椅就好。”

兩只手都抓住了旁邊座椅邊緣,身子也更側了一些,可是耳朵尖卻莫名發紅發燙。

他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跟坐第一排雙人椅上的陸爺爺說話:“爺爺,待會兒我們要全程一起走,還是分開行動?比如一個人照看一個小孩,這樣不至于太累,小孩也不容易走散。”

陸老爺子哼了一聲:“陸楓、陸楊都由你來看管,我們幾個老人愛看的玩意兒,跟你們愛看的不一樣,別來打擾我們。”

陸淮安:“……”咬牙,“ 行!”

只聽見一陣笑聲,陸小津笑嘻嘻地說:“太好咯,我終于不用管這兩個調皮鬼了。”

陳明珠瞥了一眼陸淮安,感覺他銀牙都要咬碎了。

……

下車後,兩個調皮鬼簡直了,一下車就要直直地往廟會入口沖,被他三叔死死一手拉扯一個,小孩的新衣服都險些要被扯破。

“你們給我聽好了,等下乖乖跟着我,要是走丢了我不會管你們,三點半在這個地方要是等不到你們,我們就直接開車回家,讓你們在這裏喝西北風。但是,如果你們乖乖聽話,跟着我,我就會給你們買好吃的好玩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三叔。”

陳明珠感覺這位三叔真是慘,不禁憋着笑說:“那我先去逛了,要是我沒來,你們先回去,我可能會一個人逛挺久。”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放飛自我地浪了!

在現實世界中,她超級喜歡獨自去旅行!沒有人束縛,沒有人牽絆……

長這麽大,她還沒逛過廟會呢。

也不是沒逛過,是現代的廟會沒有這個年代的正宗,沒有濃郁的年味兒!

擡腳就要去放飛自我,被陸淮安喝住:“明珠你等一下。”

“啊?”陳明珠疑惑地回頭。

“幫忙看護這兩個搗蛋鬼。”

What?!!!

陳明珠心中已經點燃的煙花瞬間啞了火。

“淮安哥,你一個人照顧不了嘛……”

他挑起眉:“你說呢?”

陳明珠:“……”

怪不得剛剛滿口答應,他一定是故意的!

心機!

作者有話說:

陳明珠:神吶,可以讓兩個熊孩子原地消失嗎?

陸家三叔:謝謝。

陳明珠:你也消失。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杜秀秀秀K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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