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四月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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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記憶已完成，記憶碎片即将關閉。】

直到記憶碎片關閉，北星回到森林裏都還沒有完全緩過來。他靠着樹幹，手上拿着一個淡藍色的風鈴，眼角還挂着淚珠。

草地上陸陸續續有人回來，先是鳳簫，再是君雪，最後是洛風，鳳簫和君雪回來後眼角都還挂着淚，鳳簫還紅着眼眶，只有洛風一臉平靜。

［哎我去，崽崽們這是經歷了點啥，哭成這樣。］

［他們不是進記憶碎片了嗎，應該是在記憶碎片裏看到了什麽才哭的吧，不過是什麽這麽催淚能讓他們三個都哭了……］

［淡定喝茶，話說洛老大怎麽沒哭。］

淡定的洛風平靜地掃視了一眼衆人，疑惑地問：“哭什麽？”

洛風一句話就讓君雪紅了眼眶，鳳簫差點又哭出來。

北星一把抹掉眼淚，刷的展開扇子，平靜地對鳳簫說：“就是，男子漢哭什麽哭。”

鳳簫：“……”

大哥，你眼睛還紅着呢。

北星又轉過頭對君雪語重心長地說：“小雪啊，你可是我們飛燕的顏值擔當，我們的女神，女神是不可以哭的，要笑起來，”北星溫柔地笑了，“笑起來才好看嘛。”

鳳簫：“……”

為什麽安慰小雪說的那麽好，對我就一句“男子漢哭什麽哭”

區別對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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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簫獨自生悶氣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北星明晃晃的雙标啊！］

［笑死我了，安慰小雪的時候笑着說了一大堆，安慰鳳簫的時候就一句話打發了哈哈哈哈。］

［只有我的重點在北星好像也哭了嗎……］

“行了，沒有什麽好哭的。”洛風對着鳳簫淡淡地說，“都過去了。”

本來生悶氣的鳳簫頓時心花怒放，能得到洛風的一句安慰也是值了！

“唉，”鳳簫感慨，“太難了。”

北星輕輕一笑，說道：“準備好，來了。”

鳳簫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剛從灌木叢裏鑽出來的……森淼和森淼……啊呸，小女孩和唐小雨。

鳳簫咬牙想着，真他媽別扭。

小女孩皮笑肉不笑地說：“哥哥哥哥，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啊？”

北星微笑，心想，去看某人的過去，結果差點哭死自己。

北星和藹地說：“當然是給妹妹買糖去了呀。”

鳳簫臉上的表情快繃不住了，沒忍住“嘔”了一聲，見小女孩疑惑地看過來又笑着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此時鳳簫的內心：北星你這小子真他媽行。

和藹的北星內心：鳳簫你這逼別演穿幫了！

君雪翻白眼，內心想着：這兩靠譜嗎？

洛風沉默，一言難盡。

小女孩看不下去了，微笑着說：“行了我看出來了不用演了。”

給你們演的累的。

北星幹咳一聲，破罐子破摔直接說：“行，那也就不演了，麻煩。”他收起扇子，一手握扇柄輕輕敲打着手心，笑着說，“森淼，過去可以緬懷，但過度地耿耿于懷就是淪陷了。”

“淪陷在過去的悲痛中，分不清現實和過去。”

北星笑着反問：“你覺得呢？”

森淼沉默着，沒有說話。

良久，森淼才冷冷地說：“那又怎樣，我願意。”

她擡頭，眼眸盯着北星的眼睛，直探向北星眼眸的深處，緩緩一笑：“而且，北星哥哥也藏着許多秘密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的北星再也控制不住表情，一瞬間他掩藏許久的東西幾乎要沖破枷鎖，又被塵封的冰面凍住。

北星撐着勉強笑着，笑容難看極了。

洛風及時救場，開口就讓森淼啞口無言：“森淼，你還打算把辰淼藏到什麽時候？”

森淼的表情裂了。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怒氣與殺氣猛地升到頂峰，就那樣眼裏含着怒火與殺氣瞪着洛風。

鳳簫冷汗直流，腿差點軟了。他十五歲就被系統拉進無限，在副本裏看到過的妖魔鬼怪和boss比洛風送死的次數都多。

雖然他也有時會對北星說出“頭”這個字的時候條件反射腿軟，但這是他第一次因為boss一個眼神而腿軟害怕。

有那一瞬間他以為森淼會直接沖上去把洛風殺了。

鳳簫轉頭看向洛風，他吓得腿軟，而洛風卻平靜地站着，身上的氣質不減森淼，絲毫沒有受影響。

森淼盯着洛風突然笑了，她嘴角裂的很大，詭異的笑容與藤蔓上人臉慘白的笑容一模一樣，看的君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笑着說：“好啊，既然你們想知道，那你們就去記憶碎片裏尋找答案吧。”

說完她一揚手，将手中的記憶碎片扔了出去，記憶碎片上圍繞着許多黑霧，幾乎把記憶碎片包裹住，光芒在黑霧中隐約閃爍着。

鳳簫擡手接住記憶碎片，再擡頭，森淼和唐小雨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看着空蕩蕩的草地，無聲地說了句：“小雨……”

【恭喜飛燕團隊獲得一個記憶碎片。】

【請其它團隊和無限者繼續努力。】

鳳簫看向洛風，洛風示意讓他開啓。鳳簫疑惑地想着：以前不都是老大開啓的嗎？

不過疑惑歸疑惑，鳳簫還是沒有質疑洛風，正準備開啓的時候一只白皙的手插進來，一把搶走了記憶碎片。

鳳簫：“……？”

鳳簫順着那只手向上看去，就看見之前一直待在隊尾不說話的北星面無表情的臉。他看見北星垂着頭，看了眼記憶碎片，沉默款好一會兒。

系統出聲催促。

【是否要開啓記憶碎片，跟随主角回溯記憶。】

【是。】

金光乍現，四人，再次消失在草地的只留下一群彈幕後的玩家面面相觑。

［那個……我默默地問一句，我就進了個副本幾天沒看直播而已洛老大就參加通關副本來了？］

［估計就是來玩玩，等玩夠了再作弊逃出去什麽的呗。］

［樓上的酸了？］

［估計又是夜闌之類的大隊伍玩陰的，想整飛燕心态呗，可惜啊，整不了。］

彈幕上一片争吵，沒有人注意到，默默移懂到隊尾的洛風悄悄打開一直藏在衣袖裏的，從他的記憶碎片裏獲取到的線索。

線索是一個信封，洛風一直還沒來得及看。現在他打開信封，手上的動作竟帶了點迫不及待。

可當他真正看到信封裏的東西時，他就呆住了。

他看見信封上有人用秀氣的字寫了四個字。

［帶我回家。］

而寫信人赫然是北星。

信封裏還有一個淡藍色落了灰的風鈴。

＊

進入虛空，鳳簫呆滞地問北星：“您老什麽時候又來前面了？”

北星擡眸看向鳳簫，不容置疑地說：“有意見。”

鳳簫剛想說“有”，就看見北星開口緩緩說道：“特歐——”

“停！”鳳簫心累，一手捂着心髒擺手說道，“沒意見沒意見。”

北星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洛風站在隊尾，一直默默地看着兩人的互動。

就在北星轉身的時候，洛風看見他的衣擺下，腰帶上挂着一個淡藍色的風鈴，看起來呵護的很好，沒有一絲裂痕。

洛風眼眸一閃。

系統的聲音響徹在虛空中。

【記憶碎片已開啓，準備回溯記憶。】

【記憶主角：森淼。】

【請無限者們做好準備。】

＊

再睜開眼，出乎意料的是入目不再是茂密的大森林，而是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樹幹。

君雪彎腰撿起一片被血染紅的綠葉，仰頭望向天，天空沉悶許久，下起了淅淅瀝瀝的血雨。血紅色的雨點滴落到她的臉上，又混着淚水落到地上，積起一個個血水坑。

鳳簫走過來，沉默着打開傘，将君雪拉到傘下的兩人都沉默地看着血紅色的雨滴一點點落下。

北星不顧雨滴劃過他的臉龐，他仰頭看着天空，感覺血紅的雨落到眼睛裏了，因為他的眼眶紅紅的。血紅的雨滴混着晶瑩的淚珠劃過臉龐，劃進北星的嘴裏，他抿抿唇，很難喝。

洛風沉默地走過來，插着兜與他一起站在紅色的雨幕下，他看到北星哭了，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能無聲地陪他站着，陪他一起淋雨。

北星垂下頭，及肩長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脖頸上，濕漉漉的。洛風想伸手幫他理順頭發，卻只是克制地動了動手指，最後手緊握拳，指甲掐緊手心裏。

北星轉過頭，呼吸在血紅的雨幕下幾乎停住了。他看見自己身後漫山遍野都是屍體，都是動物的屍體。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個場面，北星看見自己面前有一個深坑，坑裏都是動物的屍體。北星咽了咽口水，他看見深坑中間跪着一個少女。那少女呆呆地跪在那裏，任由風吹散她的頭發。

她跪着的是一個漂亮秀氣的人，那人年輕的看起來比少女打不了幾歲，此刻卻嘴角流下一行鮮血，雙眼緊閉，安詳地躺在那裏。

少女哭着，在坑底嘶吼着，她大哭着要讓人類償命，又哽咽着讓姐姐不要抛棄她。

血雨滴滴答答地落下，掩蓋了少女哭泣的聲音，血紅色的雨滴落在她的臉上，她只感覺自己臉上都是水，竟一時分不清到底是雨滴還是淚水。

少女跪在雨幕下哭泣着，第一次真誠地祈求神明，讓她的姐姐回來。

血雨連着下了三天三夜，少女也便跪了三天三夜，北星他們也就看了三天三夜。

紫丁香在血雨中綻放，紫色憂郁的花瓣上沾着血紅的露珠。

四月到了，紫丁香盛開了，紫丁香的花香埋葬了那個四月的森林，風鈴的聲音帶走了深坑裏的冤魂，血紅的雨水混着淚水消失在歲月中，只留下淪陷在過去的森淼。

森淼在站起來之前，最後一次捧起辰淼的臉，真摯地吻着辰淼的眼睫，在辰淼耳邊低聲說：“姐姐，四月的是我的生日月啊……”

你怎麽能死在我的生日月裏呢？

終究是藤蔓的生長替代了紫丁香，風鈴不再響起，慘白的人臉上詭異地笑代替了森淼臉上真誠地笑容。

那個四月埋葬了森林，埋葬了辰淼，也埋葬了森淼。

或許有些人并不是在嘴上說說走出來了就是真的走出來了。

總有人被困在那個四月裏。

＊

森淼爬出深坑後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這個深坑該怎麽填。

雨雖然停了，但森林裏還是布滿了水坑，森淼就盤腿坐在一個水坑旁，一手撐着臉，嘴裏叼着血紅的葉子一臉嚴肅地思考：“到底怎麽填這個坑？”

她看着深坑發愁地說：“人類對土地有仇吧，炸這麽大一個坑，填個寂寞啊。”

剛哭完眼淚還沒幹的鳳簫：“……”

他娘的，森淼你欺騙我眼淚。

鳳簫嗷嗷叫着，不管不顧地說：“我要去宰了那崽種，他娘的昨天還哭的稀裏嘩啦的，今天就在這裏思考怎麽填坑了，我填你舅姥爺填……”

嚷到一半就被君雪捂着嘴拖走了。

北星展開扇子，用扇子擋住自己下半張臉，笑着問洛風：“你說鳳簫和唐小雨誰更傻？”

洛風平靜地說：“都傻。”

無意中聽到了的鳳簫：“……”

“老大沒愛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就是一個雙标唔唔……”

鳳簫被君雪緊急捂嘴拉走了，她怕鳳簫上老大暗殺名單。

北星笑着收起扇子，手握扇柄用扇子指向森淼的位置，洛風順着看過去。

森淼就這樣坐在深坑邊緣苦思冥想了一上午，最後一拍手，想到一個好點子：“我可以用他們的屍體來填啊！”

北星一愣，他看着因為想到點子而很高興的森淼，竟覺得有點陌生。他回頭看向漫山遍野的動物屍體，它們的死相都很慘烈，有的頭被砍掉了但身子還在，有的被大卸八塊，血淋淋的。當然它們還能有個屍體就不錯了，有些動物直接被人類拉去做實驗，直到現在都生死不知。

真的要拿這些動物的屍體去填坑嗎？

然而森淼卻是興奮地笑着，她幾乎是蹦蹦跳跳地跑到深坑附近的一具屍體旁，輕而易舉地搬起屍體扔進深坑裏，嘴裏還激動地數着：“第一個。”

她又跑到灌木叢裏拖出一具屍體，将它扔進深坑裏，嘴裏數着：“第二個。”

“第三個。”

“隊、隊長……”北星顫抖着叫洛風，他不敢相信森淼真的會這麽做。

洛風也沉默着，良久才輕輕抱住了北星。他雖然缺失情感理解能力，但他知道北星現在的心情。

怎麽會有人用自己朝夕相處的朋友的屍體來填坑呢？

坑很深很大，森淼依稀記得好像是人類用了什麽高科技炸出來的。

幸好坑夠大，森淼暗自慶幸。

森淼填坑填了兩天，在這兩天裏，森淼不停地重複着三個動作：找屍體、搬屍體、扔進深坑裏。

她填了兩天，北星他們也就看了兩天。

兩天裏，森淼都沒有休息過，她不停地找屍體搬屍體，手上全是血。她抹了一把臉，臉上也全是血，從鮮血中能隐隐約約看見少女本來白皙的臉。

森淼每扔進坑裏一具屍體都會數着，把最後一具屍體扔到坑裏，她抖着聲音說：“第兩萬八千七百三十個。”

她擡起頭，看着由屍體填成的坑，兩萬八千七百三十個，不多不少，正好填滿。

她看了許久，又在屍體上填了一層土，将屍體覆蓋住。就像拼圖一樣，深坑就是缺的那塊拼圖，現在拼上了，乍一看，完全看出兩天前這裏還有一個深坑。

太陽停留在西邊的山頭上，将火紅的晚霞灑下，映照着大地都火紅火紅的，猶如那天一樣。

森淼站在由屍體填成的土地上，仰頭望着天，希望能下點雨，這樣眼淚就不會被發現。

眼淚落到地上，她跪下來，低下頭，最後一次親吻大地。

地下埋着的是她的族人，她的朋友。

她把族人們埋在土裏，這樣他們就能跟森林緊緊連接在一起，與森林共生死。

這樣當她走過這片土地時，她就知道她的族人以一種不同的方式陪伴在她身邊，她的族人沒有離開她。

＊

“老大，”鳳簫還紅着眼眶，嗓音沙啞地說，“這裏有線索。”

君雪沉默着站在鳳簫身旁，眼眶濕潤。

北星的手從看到森淼用屍體填坑時就不停地抖着，連扇子都握不住，最後他自暴自棄地把扇子扔到地上。

這時，洛風走過來，彎腰替他撿起扇子，又輕輕握住北星顫抖的手。洛風的手心很暖和，布滿傷痕的手覆上顫抖的白皙的手，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

北星一愣，試探地動了動手指，見洛風放縱後直接五指相扣。

鳳簫把綠葉遞給洛風，洛風一手握着北星一手拿着扇子拿不了綠葉，就示意讓他給北星。

鳳簫眼眶紅着眼神不好，納悶為什麽要給北星，定睛一看才發現洛風友手裏拿着一把扇子。

鳳簫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這不是北星的扇子？

他再看向洛風左手，看見洛風左手正與北星的手五指相扣。

北星的手……

五指相扣……

鳳簫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在原地傻了好長時間，直到北星接過葉子才反應過來。

我□□倆在幹什麽？！

還沒等鳳簫說話，北星就輕輕摩擦葉子，金光中浮現出一行字。

［四月一日是森淼的生日，

也是辰淼的忌日。

愚人節出生，

看來森淼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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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準時更新~

感謝寶子觀閱，麽麽啾

樂死我了樂死我了，昨晚還夢見有人給我評論了，今早一看果然有，有八條評論，八條！

我當場樂瘋了

咳，抱歉我今天才看見

傻了的鳳簫：我操老大在幹什麽，他們怎麽牽手了？！！難不成他倆……不可能！一定是北星勾引的老大

北星……

北星還在想着屍體一言不發

洛風……

洛風讓小酒保密，因為播不出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