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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哨一指多長, 看得出是剛做出來,表面的綠色還是新鮮的。

以前,淩子良也做過這樣的竹哨, 給無雙挂在脖子上,說她有事吹響, 大哥就會過來幫她……

“戴上。”龔拓幹脆自己動手, 給無雙套去脖子上,“不用擔心,我會帶你離開這兒的。”

無雙眼睫顫了下,随後低頭,手指捏着哨子。

她知道,這哨子的聲音其實吹不了太響,在礦場那邊根本聽不到。或許是像大哥那樣, 給她一個安心,留個承諾, 他不會丢下她。

“你小心。”無雙聲音很低,低不可聞。

“什麽?”龔拓問, 身子往前靠了靠, 似是沒聽清。

無雙咳了咳,深吸一口氣:“什麽時候過去?”

龔拓心裏一嘆, 不在意的往地上一坐:“一會兒就過去。”

坐了一會兒,他還是起來做事情, 燒開了水,重新抱了些幹草進來, 洞外鋪了些有味道的樹枝, 萬一狗來這邊, 可以遮掩氣味兒。

臨走前, 龔拓指着洞口邊的黑松枝:“遇到事,點燃松枝,會生出很大的黑煙,我會看到的。”

無雙點頭:“我不會有事。”

她逃過難,不管是十多年前,還是兩年前,有些事她能夠自己處理。

龔拓在無雙眼中看見堅定,他以前更多的在裏面看到嬌豔媚意,而忽視了那抹堅定:“好。”

他起身往洞外走,身影很快消失。

無雙抓起自己的頭發,利索卷起,想着套上一旁那件男子的破衣,一道聲音不期然鑽進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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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丢下你。”

她動作一頓,這是龔拓留給她的話。

觀州。

“咳咳!”淩子良臉色蒼白,面對幾步外的兩個黑衣人,冷笑一聲,“想抓我?”

他腳下躺着數具屍體,俱是沒了氣息。

“還以為白狐貍多大能耐?沒想到是個癱子。”黑衣人語氣輕蔑,握緊手裏寬刀,一步步接近。

白狐貍的随從全都死了,在他們眼中,這個只靠輪椅行動的青年,根本毫無抵抗力。活着的總比死了值錢,便想着将人拿住。

淩子良溫潤的嘴角挂着一縷鮮血,聞言更是笑出了聲。眼見兩黑衣人離着只有五步,他眸光一冷,迅速擡起自己右臂。

“嗖嗖”,黑夜擦出兩道銀光,直射出去。

一人直接倒地,胸口赫然插着一枚袖箭,像木頭樁子般重重栽倒。

另一人倒是反應快,閃身躲過。暗罵一聲大意,如此也不再想活捉淩子良,提着腦袋去一樣領賞。

他高舉寬刀,沖到輪椅前,想也不想便狠狠劈下,直朝淩子良脖頸。

說時遲那時快,淩子良手一拍輪子扶手,只聽噌的一聲,扶手探出一根尖矛,長刺出去。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黑衣人軟軟的挑在矛尖上,手裏的刀哐當掉落,臉上最後彌留的是不可置信。

淩子良擡頭,滿臉的厭惡,掏出帕子擦拭着手背的血滴。

“先生,船備好了。”一個書童走過來,從後面推上輪椅。

他渾身發抖,垂着眼不敢看,周遭彌漫的血腥氣讓他極力壓住胃腹中的不适。要不是他親眼多見,誰會相信雙腿殘廢的淩子良,會殺這麽多人,更可怕的是他竟是拿自己做餌,引人入陷阱。

又是噌的一聲,方才的尖矛被收回輪椅中。

淩子良扔掉帕子,看了眼軟倒在自己腳下的刺客,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潤:“好,上船,回烏蓮寨。”

書童推着輪椅往渡頭走,身後立刻有人上去,将那隊屍體放了火。

“寨裏現在如何?”淩子良眼望前方,冰涼的夜風吹拂着他,好像要帶走他身上的血腥氣。

他心情不錯,從身側拿出一本冊子,手指随意翻了幾頁。還不錯,布置兩個多月,得到了這本名冊。

書童小聲回話:“寨主最近病重,三當家掌管了寨中不少事務,先生早該回去看看了。”

“你哥呢?”淩子良将冊子收好,想起兩日前出發的無雙。

聞言,書童松開輪椅,趕緊繞去前面,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朝着淩子良便磕起了頭:“先生饒命!”

淩子良溫潤的臉瞬間凍住,手指發緊:“說出來。”

“姑,姑娘丢了。”書童結結巴巴,縮着跪在地上,一句句的為自己哥哥求饒。

心中火氣上湧,完全沖散了剛才的喜悅。淩子良猛的咳嗽着,手捂住胸口無法停住。

書童一字一句說着當日的事,并說自己哥哥現在還沒好起來。

“都有誰知道這件事?”淩子良坐好,臉色蒼白難看。

書童趕緊擺手:“沒有人知道,派出去的都是先生的人……”

淩子良心中冰冷,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他怎麽就不親自送回去?是他心裏的仇恨太重,明明無雙才是重要的。

他充滿了後悔,一遍遍的譴責着自己。

“找,”淩子良咬着後牙,每個字都帶着冰冷,“從她落水的地方,給我一寸寸的找,水裏、陸上,一點別放過。”

居然敢對無雙下手?不就是掙寨主之位嗎?

若無雙真的出事,他不介意血染烏蓮寨。

混進礦場,龔拓并沒費什麽力。

只要身上褴褛,頭發散亂,除了比別的礦工強壯些,也分不出什麽來。一個個俱是黑黢黢的,出進礦洞,看守根本不去分辨。

他随着人一起,推着車子。他和無雙猜測的沒錯,這的确是一處灑金石礦。朝廷沒有記載,便就是黑礦。

這裏的礦工長期遭受壓榨,神情麻木,機械的幹活兒。在監工的皮鞭子下,好似習慣了這種屈服。

龔拓不善與人交際,有心想從礦工們嘴裏套些消息,卻不知怎麽攀談。這時就會想起無雙,她很會和人交談。

他回想着她和人說話時的樣子,大概是笑着的,語氣輕柔。

笑?龔拓僵硬的扯扯嘴角,勾出了一個慣常的冷笑,連他自己都覺得是不是皮笑肉不笑?

眼看着大半天過去,天就要黑下來,他不由擔心無雙那邊。雖說分割在島的南北,這些人不會過去,可架不住萬一。

萬一她睡了?傷寒厲害了?那些松枝點不着呢?

越想越覺得待不下去,想着今日先到這裏,趕緊回去看看她。左右,他也打聽到一些消息,比如船這兩日就會過來,也不算白來。

正打算趁人不注意拐進一旁樹叢,突然監工們齊齊圍了過來。

龔拓沒走成,跟着一群礦工被圍在礦場中央。然後就聽見監工們說看沒看見誰誰……

心中一猜,便知道是昨夜死在自己手裏那個倒黴蛋兒。不想這群監工還有點兒腦子,發現同伴沒了。

人自然是找不到的,監工們也開始懶散起來,說是人喝醉掉進湖裏淹死了。這種事不是沒有,這裏的人都沒辦法離開島子,淹死了不奇怪,天又這麽冷。

問題是,人找不到,礦工們也不許走,還在原地等待。

龔拓心裏着急,天已經黑下來,越發擔心無雙那邊。

大概你越是想走,老天偏不随你願。監工聚在一起商議後,他們的頭頭下令,将礦工全部趕到礦洞中,誰也不準出來,明日繼續幹活。

除了龔拓,其餘礦工轉身麻木往礦洞進去。

他離得近,隐約聽到什麽人這兩日過來,不能出事,這些天,礦工們全部待在礦洞裏。

沒有辦法,他現在根本回不去。慶幸的是,這些監工也不會離開礦場,這樣無雙那邊也就安全些。

一群男人擠在礦洞裏,味道實在算不上好聞。龔拓揉揉額頭,邊上的礦工呼嚕聲震天,擾的他頭疼。

軍營裏的男人也臭烘烘的,但是他有自己單獨的住所,并不會一群人擠在一起。這種味道,可真比血腥味兒還讓人受不了。

已經半夜,龔拓完全睡不着,想找機會出去,東門口拴着兩只惡犬,你稍一動彈,它們就龇牙咧嘴的叫喚。

手邊還有一塊硬的像石頭的餅子,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麽做成。他自然吃不下,空蕩着肚子很是難受。

這樣看來根本出不去,生生被困在這裏,沒了辦法。

龔拓仰臉看着洞頂,原來自己沒有權勢,沒有人供差遣,有些事會這麽難。再看洞裏這些橫七豎八的礦工們,若他們生在世家貴族,命運會不會是另一種樣子?

阿慶曾經說,世子和旁人不一樣,所以看到的也不一樣。

所以,是說他不過是生的好,出自一個世家,天生便擁有了平民無法企及的東西。

心裏想離開,如今只能深深隐藏在肚子裏。龔拓在想,是不是當初無雙也是這般?心裏想離開伯府,面上只能掩飾,等待時機?

過去一整天,龔拓困在礦場,一點兒離開的機會也沒有。監工們一別往日的懶散,俱是打起精神。

他猜着是背後的主子要露面了。

突然,龔拓發現一個回來的監工在他們頭頭耳邊說着什麽,那體肥膘圓的頭頭咧嘴笑了兩聲,随後拿起皮鞭走出礦場。

龔拓眸色一暗,不打算再等,因為監工去的方向正是南面。

難道是無雙,她被人發現了?

作者有話說:

跟寶貝們說聲抱歉,煙最近身體不太好,頸椎有點兒難受,睡眠也不好,後面要改為每天一更了,但是會盡量多碼點的,每天晚上八點更新。文文不會太長,原定三十萬字以內結束。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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