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屠殺

夜幕中火光沖天,将這一方天地照得透亮。

刀鋒閃過寒芒,溫熱的,粘稠的,腥味的鮮血飛濺在空中,而後落地。像一張白紙,忽地就染了五顏六色,快的讓人反應不及。

王氏在短暫的驚吓後,立刻拉着女兒的手:“音音,快跑。”

葉音反握住她,擡腳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劃過顧澈清冷的臉。她猶豫了。

“音音,我們打不過官兵。”王氏仿佛知她所想,催促她。

葉音感受到了王氏手心浸出的汗,顫抖的指尖。

她只有一個人,她要保護王氏。況且,顧澈會武。

“娘等我片刻。”葉音迅速收拾出一個小包裹背在身後。

她熟悉別莊,帶着王氏立刻朝後門跑。

“啊啊啊啊啊——”

驚恐的慘叫聲頗為熟悉,葉音想都沒想取了王氏頭上的銀簪擲出。

沉悶的聲音伴随着鐵刀落地的清脆聲一同響起,冬兒整個人軟在地上,眼眶通紅。

明明暗暗中,一道修長的身影破開暮色而出。

冬兒雙目圓睜:“阿音?!”

葉音單手拽起她:“愣着作甚,走。”

冬兒沒有主意,幾乎是葉音一句話,她跟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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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她們又遇到了莊裏一個小厮,平日熟悉的面孔這會兒驚恐慌張。

葉音沒遇見便罷了,遇上了實在難以袖手旁觀。

她搶了死去禁衛的刀,扔給幾人:“別等着被砍,你們三個人總能對付一個官兵。”

冬兒哭着搖頭,“不,我不敢,阿音我不敢,我平時連魚都不敢殺嗚嗚……”

“閉嘴!”王氏猛然喝道:“想活命就聽音音的。”她環視二人:“我女兒不是鐵打的,她拉你們一把,你們別想着拖死她。否則別怪我們無情。”

冬兒哭聲一頓,終于撿起地上的刀,她握着刀的手都在抖,像個篩子一樣,小厮也好不到哪裏去,但慶幸的是,他們終究握了刀,代表他們有了反抗的意識。

莊裏的人都想着從後門逃命,葉音也看到了更多熟人。

吳廚子捂着斷掉的臂膀艱難奔跑,血跡滴落,身後高舉利刃的禁衛步步緊逼,猶如鬼剎。

他回頭望時,長刀劈下,他怔怔地看着對面扭曲的臉,已經想象到他的死法,可憐他最後沒落個全屍。也不知道到了地下,他這幅殘缺樣子,妻兒可還認得。

然而他等了半晌,也沒等到預料中的疼痛,反而被人扶起。

眼前的女子手染鮮血,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葉音不管他的想法,喝道:“走!”

她聽到了,身後沉重的,密集的腳步聲。那是成百的訓練有素的禁衛軍。

葉音的心一點點往下沉,這麽多精銳,就算顧澈身懷武藝,但他真的扛得住嗎。

可她此時不能離開去找顧澈了,否則她護着的人必定全滅。

而顧澈是禁衛軍的主要目标…

葉音心中理智和情感交戰,但手上動作卻不懈怠。衆人一路奔跑,終于進了後院,二十步開外就是後門,跑出這扇門就能逃出生天。

衆人眼中只有後門,葉音卻警惕着身後追兵,沒想到卻看到角落裏一截染血的衣擺。若非天天照面,葉音也不會這般熟悉。

她取了火折子湊近,擺動的火光下,她的小主家渾身染血,昏迷不醒。

“芳青?”葉音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小主家旁邊的人。

平日俏麗的大丫鬟這會兒氣若游絲,葉音不解:“你怎麽傷的這麽重?”

還有小主家,他不是會武嗎?

芳青雙目含恨,一字一頓道:“是白管家。他給公子下毒!”

本就是強撐着一口氣,此刻一激動,芳青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徹底沒了氣息。

葉音來不及悲憫,她看向了昏死過去的顧澈。

“音音,快走!”王氏焦急不已,其他人都跑了,她卻發現身邊的女兒不見了。

葉音回頭,王氏幾乎是聲嘶力竭在喚她,眼中染淚。

她移開視線,清幽的別莊燃燒着熊熊烈火,耳邊似乎還回蕩着無望的哭嚎。

她只有一個人。

她還帶着王氏。

禁衛軍非殺不可的人是顧澈…

“音音,走啊!娘求你了,快走啊!”王氏奔向她,用力拽着她。

王氏不是不知道小主家對她們的好,可是這些好跟她們的性命比起來,孰輕孰重,她早有答案。

葉音被拽着動了下,手中的火折子落地,火勢不甘心地殘存着,但最後終将要歸于泯滅。

禁衛軍的腳步聲震的地面都在發顫。

帶上顧澈,她将永無寧日。

她只是想過安靜平穩的生活。

可是…

【小鳥,你好厲害呀~】

【葉音…葉音…】

【葉姑娘一同坐下用飯吧】

“音音,你別犯糊塗,音音——”王氏涕泗橫流,喊到最後都破了聲。

葉音再度看向顧澈,火勢漸熄,他要被徹底卷入黑暗裏了。

狂風席卷,後院裏唯一的一棵樹再也承受不住,咔嚓一聲攔腰折斷。

葉音單手扛着顧澈,另一只手持刀:“娘,這裏離馬廄不遠,我們去找馬。”

兩條腿哪裏跑得過四條腿。

王氏眼淚直流:“可是禁衛軍馬上就到了,來不及了。”

“來得及!”葉音擲地有聲:“娘,你信我。”

葉音熟悉這塊地方,閉着眼都不會走錯,雖然過程有點艱難,但絕不是毫無機會。

她們直奔馬廄,當騎着馬折返後門時,果然被堵了個正着。

小小一個後院,布滿了裝備精良的禁衛。粗略一估計竟有六七十人,後門處更是站了七八人。而在前院還有禁衛軍。

想從此處突圍,簡直難如登天。

坐在馬上的王氏幾乎快吓暈過去,他們會死在這裏。

白管家站在禁衛軍統領身邊,指着葉音大聲道:“那個會武的丫鬟就是她。”

火光中,葉音跟禁衛軍統領遙遙相望,對上那雙沉着冷靜的眼,禁衛軍統領就明白,此女必除。

葉音摸了摸馬匹的鬃毛:“好馬兒,幫我一回。”

她擡手擲出手中的刀,堵住後門的一個禁衛瞬間沒了命。葉音飛身而下,借助沖力,直接踢斷了另外兩人的脖子,取了他們的兵器,橫手一劃,血液飛濺。

只一個照面的功夫,就結果了五人。鮮血濺在她的臉上,透着一種鬼魅和瘋狂,可那雙眼卻是冷漠的。

其他人終于反應過來,對戰拉響,葉音出手狠辣,凡所過之處,便有人倒下。

近身戰不是人越多越好,有時候人多反而會削弱戰力。眼前是活人,并非喪屍,葉音打起來可沒顧忌。

身上添了傷口,她卻無所覺,像一頭無情的殺人機器,視線交接時都會被她眼裏的狠厲懾住。

火光似乎都變成了血色,葉音像最堅實的盾擋在王氏和顧澈身前。

“音音…”王氏低聲喚她,渾身冰冷,眼前所見超出了她的認知,每一刻都是煎熬,不知過了多久,也或許很快。

葉音終于從人牆中撕出一道口子,“跑——”

馬匹仿若有靈性一般地直沖後門。

禁衛軍統領心頭一跳:“攔住那兩匹馬。”

顧澈若是跑了,他也要跟着吃挂落。

然而葉音猶如頑石擋在後門前面,刀刀見血,眼看手下的兵一個又一個倒下,禁衛軍統領的臉都黑了,“拿弓箭!”

箭矢破空而來,葉音閃身一避,面前的士兵做了肉盾。

葉音拔出肉盾身上的箭,反手一擲。

白管家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只是覺得胸口好痛,有些喘不過氣。

倒下的時候,他大睜着雙眼,他還沒來得及享受榮華富貴,怎麽就死了…

統領大駭,怒火和懼意交織:“弓箭手何在!!”

既然肉搏殺不死這個女人,那就用弓箭射殺,用火燒,不管如何,這個女人必須死。

葉音一腳踹飛身邊的一個禁衛,如一尾游魚溜走,可惜在門處又被一截利刃攔住。

葉音反手一劈,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對方的虎口震的發麻,交接的兵刃頃刻之間斷成兩截。趁對方驚愕,她順利溜了出去。

漆黑的道路上,葉音快如閃電。

聽到身後的動靜,王氏驚恐。

“別怕,是我。”

王氏驚喜:“音音。”

王氏和顧澈同乘一匹馬,手裏還戰戰兢兢拉着另一匹馬的缰繩。

葉音飛快上馬,摸了摸馬匹的腦袋:“好馬兒,今晚你立大功了。”

話音剛落,身後密密麻麻的箭矢襲來。

葉音一鞭子甩在王氏的坐下馬上,同時駕馭自己的坐下馬,兩匹馬飛快而出。

王氏從來沒騎過馬,她拼命壓低身子,幾乎跟顧澈挨着,可這時候誰都沒有羞臊的情緒。她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快颠出去了。

“音…音音,我們去…哪…兒?”

不幸中的萬幸,顧澈的別莊是在京郊,在城外。躲過了城門那一難。

但顧家既然是謀反的罪名,天子有心算無心,那麽京城到其他城鎮的各個關口肯定極力戒嚴,現在往外跑同樣是找死。

再有,葉音看向馬背上的顧澈,芳青說顧澈被白管家下了毒。

如果沒有解藥,這個活人變屍體也只是時間早晚。

怎麽辦?

眼下困境重重,葉音根本不敢想顧府的情況。

白管家跟禁衛軍統領裏應外合,他們大意輕敵,才沒在別莊後門布兵,讓葉音尋得一線生機。

但顧府呢?

旁邊的嘔吐聲拉回了葉音的思緒,王氏難受極了,可葉音不敢停。

火折子的微光也快被吹滅了,周圍黑漆漆一片,好似死神逼近。

葉音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忽然她聽到一聲清脆的鳥鳴,精神為之一振。

幽暗的野外,青陽塵那張昳麗的面容簡直像沙漠裏的甘泉,有醒神清明之效。葉音勒停馬。

青陽塵開口:“跟我來。”

葉音沒動。

青陽塵急了:“快點,禁衛軍馬上就來了。”

葉音沒有時間猶豫,她選擇相信青陽塵,這樣的情況,她也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如果青陽塵做套害他們,葉音只能認了,天要絕她,她能如何。她真的盡力了。

兩匹馬繼續向叢林裏奔跑,而青陽塵的馬車則載着葉音三人離去。

面對葉音審視的目光,青陽塵無奈道:“我知道你們現在如同驚弓之鳥,但我确實是來幫你們的。”

葉音不語。

她這會兒冷靜下來了,以白管家和禁衛軍統領聯合之勢,如無意外,定能輕松拿下顧澈,沒必要再多設青陽塵這一局。

再者青陽塵親自露面,也是表現誠意。但同樣也可以解釋為以身做餌。

葉音腦瓜子嗡嗡的,心跳得極快,她垂在身側的雙手在微微顫抖,那是用力過猛的緣故。身上的刀傷也後知後覺傳來疼痛。

青陽塵上前查看顧澈的情況,眉頭緊鎖。

葉音:“怎麽了?他的毒很難解嗎?”

青陽塵面色凝重:“有點麻煩。”

葉音便止了這個話題,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沒忍住:“顧府那邊……”

青陽塵低下頭,有些挫敗:“顧府那邊目标太大,我…我無從下手…”

他其實可以不管顧家人死活,沒有人會怪他,顧家謀反,誰敢救命?

可他過不了心裏那關,便想着來京郊碰碰運氣,顧澈身邊有一個厲害的葉音,應該有逃生的可能。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

濃濃夜色下,焚燒的何止是一座別莊,顧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哭聲,罵聲,慘叫聲,哀嚎聲,怒吼聲,聲聲交織,給這慘烈的滅門之舉配上了最生動的曲子。

烈火中,衛老太君看着眼前的華衣青年,聲聲泣血:“顧府冤枉,顧家沒有謀反…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顧家禦外敵,護百姓…”她蒼老的眼眶浸出淚來:“顧府上上下下皆是赤膽忠心,此情日月可鑒,日月可鑒哪——”

火蛇流竄,夜風助長威勢,瞬間化為火龍将整座屋子擊垮,濺起的火星差點舔舐了華衣青年們的衣裳。

周同啐了一聲:“這老婆子到死都不消停。”他拱手道:“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您們可不要被迷惑了。”

五皇子嫌惡地撣了撣袖子,問手下:“其他人呢?”

“回殿下,顧家其他人拔劍自刎了。”

五皇子一愣,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最後冷嗤道:“倒算有兩分血性。”

周同不悅:“便宜她們了。”若是抓活的,這等罪臣女眷,最好的結果也是淪為官女支。

他還想嘗嘗将軍府的女人有什麽不同呢。

“報——”一名侍衛匆匆而來:“殿下,罪人顧庭思帶着顧朗跑了。”

“廢物!”五皇子兇狠的瞪向身後的烈火廢墟:“好一個老太君,好一招聲東擊西。”

跟他們周旋這麽久,就是為了給顧庭思和顧朗争取逃跑時間。

他倒是忘了,顧家年輕一代中,顧庭思于武學最有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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