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淮南水患

京城從去歲開始就少雨多陽,翻年後更是沒下過一場雨,眼看再有一月就是秋收,可土地龜裂,地裏的莊稼結的稀稀落落,能收回一兩成都是萬幸。

朝堂上,朝臣再次上奏,懇請元樂帝求雨。

元樂帝本不願理會,可他幾個兒子也跟着上奏,開口就是民生大義。

元樂帝臉色陰沉,他看着玉階下,跪了一地的皇子朝臣,最後黑着臉應下。

但誰也沒想到,元樂帝這廂剛求完雨,京城周邊不見雨水,淮南之地卻突發暴雨,山體坍塌引發泥石流,頃刻間沖毀三個村子,且勢頭不減。

淮南知府大驚失色,快馬加急往京城送信,求朝廷支援。

朝堂上詭異的沉默,所有人心虛的低下頭。周汖額頭浸滿細汗卻不敢擦,聖上怎麽那麽點背,剛求完雨就爆發洪災。

偏偏之前求雨的陣仗大,百姓都知道。原是為了讓百姓感念天子仁德,這下好了,捂都捂不住。

周同偷偷觑了一眼前面的父親,他跟父親想的不一樣,淮南發生洪災,肯定需要赈災,朝廷發放的赈災銀會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青陽塵盯着自己的腳尖出神,他是靠着家裏蒽蔭入仕,但并非他願。若是他想,他大可以憑着自身所學,堂堂正正從科舉中考出來。

但後來還是算了。

朝廷,或者說天子,現在并不想看到多麽有才幹的世家子。

這種凝滞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最後被餘首輔打破,官員們才慢慢議論起來。

“聖上,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派人前往淮南赈災,安撫百姓。”

“臣附議…”

“臣也附議…”

Advertisement

然後一群官員又就誰去淮南赈災引發讨論,這事沒有想象中那麽好,按淮南知府所言,淮南之地洪水泛濫,稍有不慎小命都得搭進去。

不過赈災款卻是很讓人眼饞。

衆人心裏盤算各異,一時間誰都沒當出頭鳥。周同看着他爹的背影着急不已。

外面的日頭越升越高,日光愈來愈烈,元樂帝的臉色越來越冷凝。

“太子。”

太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清明。

“父皇,兒臣雖愚鈍,但也不忍百姓受苦,懇請父皇允許兒臣前往淮南。”

“太子仁德,實乃大靖之福。”官員呼啦啦跪了一地。

确定了主要人選,接下來就順暢多了,只是元樂帝剛提了一句赈災銀,戶部尚書倏地跪下,老淚縱橫地哭訴國庫空虛,戶部拿不出錢了。

金殿之上,戶部尚書一條條的列着往年修行宮花費了多少,軍饷又是多少,修路又花費了多少等等。

等到哭訴的差不多了,戶部尚書話鋒一轉:“聖上,邊關連連傳來捷報,擊退外敵,彰顯我大靖國威。”

“臣以為,此番震懾已将宵小喝退,而繁冗的軍隊反而會拖垮朝廷的財政。”

“聖上,臣懇請聖上削減軍支。挪用一部分軍饷救濟淮南受災百姓。”

話落,頓時又有幾名文官出列,“聖上,尚書大人所言極是,懇請聖上允許。”

“聖上……”

元樂帝輕輕點着龍案扶手,不發一言。

“聖上,末将有話要言。”寧侯将軍直視戶部尚書:“軍隊是守衛靖朝的盾,若是削減軍支,豈不是置國家于危險之地。”

“寧侯将軍此言差矣。”周汖笑盈盈反駁:“戶部尚書的意思是,只少少的削減一部分,現在邊關太平,削減一點軍支并無大礙。反而是淮南災民處在危急時刻,若無銀錢怎麽救他們的命。”

“寧侯将軍出面阻攔,難道是想為了一己之私,陷聖上于不義之地嗎。”

“末将不敢。”寧侯将軍抱拳跪下:“聖上,末将絕無此意,只是…”

元樂帝打斷他:“行了。”

“就依戶部尚書所言,先解淮南之急。”

随後在太監尖利的“退朝”之聲中,元樂帝離開朝堂。

戶部尚書一衆文官斜睨了寧侯将軍一眼:“莽夫之為,哼。”

“你——”另一名武将拽住寧侯将軍,輕輕搖了搖頭。

寧侯将軍看着龍案後的空位,頹喪的垮了肩膀。那些文官說的好聽,可軍支一旦削減,再不會複原。

另一名武将安撫他:“沒事,現在太平年間,削減一點也不礙事。”

“是嗎。”寧侯将軍垂下眼,總覺得邊關并沒有表面那般太平。

從京城到淮南有千裏之遙,就算走水路,順風順水也要十天半月的功夫。

太子一行人還沒到達淮南,淮南受災的流民已經湧來了江南。

本地知府命人守着城門,不準流民進城。

于是流民在城外徘徊,便有人聚集在慈恩堂周圍。若不是邵和他們習了一段時間武,再加上邵和性子暴,恐怕這慈恩堂已經易主。

但随着周圍流民越來越多,慈恩堂也不安全了。

邵和整個人像把拉緊的弓,拿着一把鐮刀警惕周圍的流民。

他知道這些人可憐,可如果只能活一方,他希望活下去的是慈恩堂。

或許是受淮南暴雨影響,本地也開始下雨了,高溫加雨水,又悶又熱,這讓邵和非常煩躁。

忽然,一名年輕婦人抱着一個兩歲的孩子跑來,邵和立刻把鐮刀橫在胸前,冷臉喝道:“站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婦人倏地跪下,淚盈于眶,說着蹩腳的官話:“小哥,求求你發發善心,讓我們母子去棚裏躲躲雨吧,我的孩子還那麽小,求你可憐可憐他。”

臭蛋跟在邵和身後,瞥見了婦人懷裏的孩子,小孩兒臉上泛着紅,應該是餓的沒力氣了,只能細細的哭。

臭蛋于心不忍,小聲道:“哥。他們怪可憐的。而且只有兩個人。”要不讓人進屋吧。

這雨雖然不大,可小孩子也夠嗆。

邵和沒動。

年輕婦人咬咬牙,對着邵和砰砰磕頭,片刻額頭就見了血:“小哥,我怎麽樣都沒關系,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求求你…”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

年輕婦人感覺肩上一陣力道,她模糊的擡起頭,血水順着鼻梁滑落,她眼珠子動了動,氣若游絲:“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邵和接過幼兒:“我如果只救他呢?”

“夠了夠了。”婦人又哭又笑:“只要他活下來就夠了。”她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兒子,最後踉跄着起身,竟是離開。

那搖搖晃晃的柔弱背影,慢慢跟劉氏的身影重合。

“等一下。”邵和的嘴巴快于身體:“我不會照顧小孩,你進來。”

他把孩子還給婦人。

然而這個舉動猶如洪水決堤的堤口,周邊的流民慢慢向邵和他們靠攏。

“小哥,你救救我們吧。”

“讓我們進屋。”一部分人在哭求,而幾個高大漢子帶着人兇狠的沖向屋子。

“滾出去!”邵和帶着小弟全力抵擋,場面一片混亂。

“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孩子——”

孩子的痛苦聲和着女人的驚叫聲,頓時拉回衆人的注意力。

原來一個吊梢眼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時搶走了年輕婦人手裏的兩歲幼兒,高高舉在空中,他眸光狠厲:“小子,讓我們進屋。不然我摔死這個小雜種。”

“不要!!”年輕婦人險些暈厥,她對着男人磕頭叩拜:“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你放了他…”

吊梢眼獰笑:“要看小哥讓不讓大夥進屋了。”

臭蛋氣的跳腳:“邵和哥怎麽辦?”

邵和握緊了鐮刀,他讨厭被人威脅。

但幼兒無辜,他該怎麽辦?

可惡,如果壞女人在這裏就好了。

吊梢眼有些急了,手上用力,幼兒頓時哭得更慘:“十個數,不讓我們進去,我就摔死他。”

“十——”

“九,八…”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婦人想去搶,卻被吊梢眼身邊的男人一腳踹翻。

臭蛋急得抓耳撓腮,其他流民冷漠圍觀。他們希望邵和答應。

至于眼前小小的慈恩堂能不能裝下他們這麽多人,不管了,先進屋再說。屋裏肯定有食物。

吊梢眼狠聲道:“…三!”

邵和死死盯着被舉在空中的孩子。

吊梢眼:“二…”

婦人滿臉絕望。

邵和咬緊牙:“我…”

“嗖——”的一聲,鋒利的箭矢刺穿胸膛。吊梢眼不敢置信的低下頭。

邵和立刻揮開其他人,接住孩子。

吊梢眼身邊的男人驚怒:“你殺了大哥,我們要給他報仇。”

又是兩箭,不過這次只紮穿了二人的胳膊。

“還不退下。”一聲暴喝将衆人吓住。

他們尋聲望去,只見雨簾中,一名身着勁裝的女子疾步走來。

她身後的箭袋裏還藏着七八支箭,表明剛才射箭殺人的就是她。

流民們流露出一些畏怯。但也只是一些。他們對慈恩堂勢在必得。

葉音的到來讓臭蛋他們有了主心骨,“音姑娘,您來的太及時了嗚嗚。”

葉音:“閉嘴。”

葉音言簡意赅:“現在叫慈恩堂裏所有人出來。”

“什麽都不要帶。”她強調。

流民虎視眈眈,他們帶着東西就是現成的靶子。

其他人很聽她的話,不到片刻通通走了出來,只有劉氏在鬧,被其他婦人敲昏了背出來。

葉音扔給邵和一紙文書:“帶他們進城。”

邵和:“是。”

葉音斷後,警惕着流民偷襲。然而流民們的目标是屋子和屋裏的食物,沒有跟她死磕。

人群蜂湧,有人不慎摔倒了,便再也沒有起來。

“娘的,裏面好多吃的,還有點心。”

“我看到肉了哈哈哈哈哈呃…”

“……都是我的,我的!”

屋裏傳來的興奮聲,慘叫聲,叫嚣聲,足以讓人描繪其場面。

葉音回頭看了一眼慈恩堂衆人,他們走遠了,葉音打算退走,不想這時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摔倒在地。

幸運的是她被擠到了人群邊緣,所以沒有被踩踏致死。而兩人間不過七八步距離。

葉音默了默,還是上前扶起她。然而對方擡起頭時,葉音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不過13、14歲,頭發散亂,小臉也有些髒,經雨水沖刷後露出輪廓。

她見過葉音的厲害,重新跪下,牢牢抱着葉音的腿:“姐姐救我,求你救救我。”

“我哥哥已經死了,我也快死了,求你幫幫我。”她哭的歇斯底裏,眼淚和着雨水砸落。

沒有大人護着,這麽小的姑娘混在流民堆裏,會發生什麽慘劇可想而知。

其他流民也發現這邊變化,當即有兩個男人奔來,葉音彎弓搭箭直指他們。這才将人吓退。

少女見狀心中更慌:“姐姐我很乖,我會做許多事,我給你當牛做馬,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葉音收回箭,單手提起她往城裏走。

這些日子,顧澈和沈寅東拼西湊,總算盤下一個大院子,完善镖局事宜,用來安置慈恩堂的衆人。

邵和離開時,把年輕婦人和她兩歲的幼兒也帶上了。

城門口,面對守城官兵的盤問,邵和拿出葉音給他的文書。是申請開镖局的同意書。

守城官兵看着隊伍後面的老弱婦孺,嘴角抽抽,但最後還是放了行。

一牆之隔,猶如兩個世界。

臭蛋他們看着城裏的安靜祥和,感覺剛才被流民包圍如同做夢。

年輕婦人緊緊抱着兒子,喜極而泣。上天保佑,他們母子徹底得救了。

邵和放慢腳步,等着葉音趕來,遠遠的他看到葉音手邊的少女,心想壞女人還是會心軟嘛。

天上雨勢加大,雨水沖洗着衆人,随着距離拉近,衆人終于看清少女真容。邵和嘴巴張的能吞下一個雞蛋。

臭蛋哆哆嗦嗦扯着邵和的衣擺:“哥,邵和哥,那個女的…”

那個少女怎麽那麽像音姑娘啊啊啊!

葉音喝道:“愣着作甚,走了。”

邵和看看葉音,又看看葉音身邊的少女,再看看葉音,恍惚道:“…喔…喔…好。”

新的大院子挨着長樂街,很靠近顧澈葉音的小院子和王氏的點心鋪子。

葉音推開門,讓衆人進去。男女分開住,邵和忙着去安頓他娘。

葉音叫了兩個婦人去熬姜湯。随後又叫了幾個漢子出去搬糧食,這麽多人,口糧就要一堆。

少女緊緊跟着葉音,把葉音當做救命稻草。

葉音由着他,等把糧食運過來後,她開口:“黎福興何在。”

“音姑娘,我在這兒。”一個相貌平平,身高也平平的男子跑到她跟前。

黎福興今年不過二十一歲,但為人穩重踏實。

葉音:“現在你就是院子裏的管事,負責一切。”

黎福興心神一凜:“是。”

邵和剛安頓好他娘,出來就聽到這段話,臉就臭了。

葉音不管他,轉頭問少女:“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小聲道:“我叫汪清清。”

作者有話說:

男女主感情線不會狗血哈,汪清清是個軟妹子,信我。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