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煤礦

葉音帶着人尋找水源,另一邊顧澈帶着青壯準備運煤回來。

意料之外的,邵和主動請纓。

他警惕地盯着顧澈,若是顧澈因私廢公,他就…

“可以。”顧澈爽快應下。

文大郎和其它幾家富戶被顧澈支使去買耕牛,買種子。

雖說現在亂了,但幾家富戶也不是平頭百姓,若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顧澈可能要重估他們。

惠縣現有的人口也要重新登記,一來是看看人員結構,估算戰鬥力。二來到時候好分配土地。什麽事都得有章法,否則走不遠。

既然是登記,那麽主事人自然要識文斷字,且還有一定的能力,否則有個什麽突發情況,旁人還沒怎麽,自己先慌張失措了。

顧澈安排沈寅去做,本來是把黎福興調給沈寅做副手,但文大郎推了自己未來的妹夫,也就是孫遜。

用文大郎的話說,孫遜怎麽着也是正經秀才。夠用了。

他們現在都跟着顧澈,不想辦法往顧澈身邊靠,那不是傻嗎?

時間緊急事情繁多,幾乎都堆到了一起,但顧澈處理的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陳保:……那什麽…算了,忽略他。

陳保還是惠縣的縣令,但也只擁有個縣令名頭。

運煤是件苦差事,不僅累,還很危險。

山林不好走,顧澈他們運煤必須得繞遠路。葉音每天都會往城外的地方望一望,可沒等到她想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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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夜裏已經有了涼意。

顧澈一群人躲在山林間,看着不遠處的星火。之前煤礦一直是由官府掌控,如今為了平亂,外面臨時抽調了煤礦的人手,現在煤礦不過兩百人。

但饒是如此,對顧澈他們來說依然是個勁敵。

顧澈比了個手勢,示意衆人退行。而後在一塊平坦之地彙合。

火堆旁,顧澈用樹枝在地上畫出大概地形,某某地方大概有多少兵力,哪裏是薄弱口。如果他們進攻,怎麽做才能減少損失。

邵和瞳孔猛縮,對着這種稱之為“策略”的東西,他是陌生而又向往的。垂在身側的指尖在發顫。

然而說到最後,顧澈話鋒一轉:“不過這樣損傷率還是太高了,我再想想。”

郭華撓了撓頭:“東家,我覺得你的策略很好了。”如果不是顧澈講的仔細,他都不知道原來攻打一個地方還有這麽多門道。

而且按照顧澈的估算,他們最多會折損七八個人。七八個人不算多吧。如果沒有顧澈,他們中好些人說不定早死了。

不過東家這麽愛惜他們的命,郭華他們心裏極為受用。他們的命是賤,但也只有一條啊。

顧澈讓其他人休息,他盯着火堆出神,邵和則在研究顧澈畫的地形圖。

他們基本是同時到達,為什麽顧澈發現的東西,他之前沒有發現。

火堆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顧澈用木棍撥了撥,又添了新的柴禾。火光勾勒出他的身形,并不算魁梧。

邵和想起之前他被對方輕而易舉打倒,如今更是處處被碾壓,心頭騰的燒了一股火,且越燒越旺。

顧澈的好,讓他明白葉音的選擇是明智且正确的,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必然幸福又安寧。

可邵和就是不甘心。

他第一次那麽喜歡一個女人。

所以次日,顧澈提出要挑幾個人打入煤礦內部,到時候跟他們裏應外合時,邵和立刻就應了。

他們作為新的礦工被趕進礦地,監工亮着手裏的鞭子,兇神惡煞的警告他們不要有逃跑的心思,否則活剮了他們。

邵和老老實實幹了大半天,等到黃昏時候才得以吃飯。

他排在隊伍裏,前後都是陌生麻木的面孔。

終于輪到他的時候,士兵只給了他兩個灰撲撲的饅頭和一碗馊了的粥。

邵和面色如常,接過食物學着其他人在邊上坐下進食。

他旁邊的男人運氣不好,饅頭不小心掉在地上,頃刻間就被人撿了,氣惱也沒法子。

邵和把自己的饅頭遞過去,對方愣住了,然後迫不及待搶過,狼吞虎咽。

等到食物全部進肚子,男人才看向邵和:“你以後別這樣了。”

居然是本地人。

對方說的方言,邵和聽懂了。他回以方言,低聲問:“為什麽?”

對方看傻子一樣看着邵和。

“這用問?”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你怎麽進來的?”

邵和想了想,胡謅道:“走路上就被抓了。”

男人憐憫的看着他:“你真倒黴。”

邵和:“你呢?”

“犯了點事,惹了個公子哥兒,他娘的。老子得死在這兒了。”

“不一定。”邵和扯了扯嘴角:“我叫邵和,18歲。”他故意往大了說。

“馮五七,虛歲23。”

邵和挑眉:“五月初七生的?”

“小兄弟腦子轉得快啊。”馮五七誇道,随後又垮了臉:“可惜在這裏,聰明也沒用。”

邵和忽然湊近,用氣音對人道:“我如果救你出去,你以後跟不跟我。”

馮五七吓了個後仰。

邵和起身,居高臨下俯視他:“你想想吧。”

他剛要走,褲子就被扯住了。馮五七咧着嘴:“哥,你是我大哥。”

同樣的情景發生在其他角落,只不過對話有些微的差別。

一夜過去,太陽照舊炙烤大地。

一名工人搖搖晃晃的運着重物,忽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監工大怒:“懶貨,起來。”

常年吸飽了血而變得褐色的鞭子破開皮肉。然而地上的人只發出一聲悶哼,半天爬不起來。

監工感覺威望受到挑釁,下手更重:“一群只知道吃飯的蠢豬,手腳都不”

鞭子被人從空中拽住,邵和橫眉冷對:“他快被你打死了。”

監工: “賤民,放手。”

邵和咬牙切齒:“我說,他快被你打死了。”

“那又怎麽樣。”監工不以為意,對于邵和的阻擋,他更生氣:“來人,給我拿下他。”

然而邵和幾個錯步跨到監工身後,那根要了別人命的鞭子死死纏在監工的脖子上。

邵和怒目:“誰敢上前!”

“別,別過來。”監工跟着喝退士兵。

邵和對馮五七道:“去把地上的兄弟扶起來。”

他環視衆人:“人就一條命,不過早死晚死。我告訴你們,外面早就亂了。”

“老子不要窩窩囊囊死在這裏,我還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不服!”

他手上用力,過往嚣張的不可一世的監工歪下頭,再也沒了生息。

士兵們再無顧忌,提刀就砍,邵和反手奪過刀砍殺,不一會兒就殺了兩個人。

但士兵源源不斷的趕來。

礦裏其他工人畏怯。

此時空中飛來兩支利箭,瞬間洞穿兩名士兵的心口。

郭華和鄧顯兒趁機高喊:“老大來救我們了。殺!”

被兩人策反的幾名工人愣了一下,看着腳邊扔來的鐵刀。他們頓時紅了眼:“殺啊——”

士兵太多了,但好幾個即将砍殺邵和和郭華他們的士兵都被利箭射殺。

小金子用力扯動捆着樹枝的繩子,營造出人多的假象。

鄧顯兒高喊:“看到東南方的動靜沒有,是我們的人來了。”

“上百人呢,根本不怕這群龜孫。”

他吼着瑟縮的礦工:“你們此時還當老鼠,就別怪沒人救你們。”

話落,他舉刀砍向對面的士兵。

整個煤礦亂成了一團,其他地方站崗的士兵聽到動靜趕去,誰想剛下到地窪處,轟隆的響聲而來,他們只來得及看到兇猛而來的巨石,便沒了意識。

“東家算的真準。”

“走了,去下一個地方。”

顧澈只帶了三十五人出來,個個是青壯好手,小金子制造動靜,顧澈指揮全局,負責射士兵造勢,剩下的人皆三三制。

煤礦的工人看到東南方不斷跑出人,且個個骁勇,大受鼓舞。

“娘的,跟那群當官的拼了。”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這些工人心裏何嘗沒有怨。

郭華高喊:“不要單打獨鬥,三三成群,三三成群。”

工人們率先反應過來,三個人呈背靠背的姿勢應對敵人。

鄧顯兒耐力不足,到後面幾乎沒勁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氣,此時被敵人逮到機會,鋒利的刀刃殘酷無情,即将收割他的人頭。

鄧顯兒瞳孔猛縮,心跳好像都停了。他的腦子叫嚣着躲閃,身體卻動不了。

他要死了。

“哐當”一聲。鐵刀落下。

鄧顯兒看着敵人被箭射穿的腦袋,心口砰砰跳。

“九哥真牛。”他悄悄換了稱呼。

顧澈再往後摸去卻摸了空,沒箭了。顧澈放下弓,抓了一把石頭試試手感。

拇指大的石頭擲出,只讓敵人趔趄一下,再沒有弓箭的殺傷力。

顧澈臉色難看。

然而小金子看的目瞪口呆:還有什麽是他們東家不會的?!!

“保護好自己。”顧澈扔給小金子一把鐵刀,他只身沖進了戰場。

這會兒兩邊打的難舍難分,顧澈的加入,頃刻間便收割了三個敵人的性命。

郭華氣沉丹田嘶吼道:“我們老大來了,我們老大來了。”

顧澈用腳尖挑起地上的鐵刀,用手一擲,頓時紮穿了一個士兵的心口。露出士兵身後矮小瘦弱的男人。

顧澈蹙眉:“還不跑。”

男人眼眶一紅,下意識朝着顧澈跑來。

馮五七看呆了。沒注意來自身後的危險,直到邵和一刀劈下,沉悶的落地聲傳來,馮五七才後怕,他對邵和感激涕零:“謝謝哥,謝謝。”

邵和抽空看了一眼人群中耀眼的顧澈,工人們下意識跟在顧澈的身後,聲勢漸起,他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刀,将滿腔的憤怒和不甘發洩在敵人身上。

這場仗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最後一個官兵倒下,衆人才脫力的坐在地上。

工人們的臉上呆呆的,眼神空洞,木然的看着滿地屍體。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士兵,都成了他們這群賤民的刀下亡魂。

他們做夢都不敢這麽想。

一陣寂靜中,一道歡快的身影快速奔來,一把抱住顧澈:“九哥,你是英雄,你太厲害了!!”

衆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人群中那名年輕男子身上。死水般的心重新泛起漣漪。

之前被顧澈救下的矮小男人忽然爬過來,對着顧澈嘭嘭磕頭:“九公子大恩大德,小人報答不了,願給九公子當牛做馬。”

“求公子不棄。”

此話一出,其他工人也反應過來,齊齊跪下:“我們願跟随九公子。”

衆人皆跪伏,顧澈看向同樣站立的邵和。

馮五七急得不行:“哥,祖宗,你別鬧。”

邵和置之不理。他直視顧澈,這種行為在別人的襯托下,幾乎稱得上不敬。

顧澈沒理會他,把腳邊的男人扶起來:“諸位受苦了,先好生休息一下,而後随吾回縣。”

五日後,惠縣城外的大道上出現了一支龐大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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