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戚蘭的來信
院試上榜的考生,含金量也不一樣。
前十為甲科,即廪生。
秦遇之前考試就要尋廪生作保,因着這份外水,大部分廪生的日子都是很滋潤的。
當然了,也不是全無風險,廪生私下也要找人查探,他作保的人可有問題。如果最後真出了事,廪生也有十之八九被牽連,功名被革。
所以一般廪生只給本地學子作保,風險小些。
而廪生除了此,還有一項較于其他人的好處,就是廪米津貼。
其他的就差不離了,秀才可以見到縣尊不下跪,若身陷案事,沒有确鑿證據,不能用刑。還能減免家中除了本人外的另一人徭役,以及名下二十畝田地賦稅。
秦遇和張氏名下都沒有地,族裏那邊就想把地挂靠在他名下。
至于那一名減免徭役的名額給誰,秦崇恩的意思是讓秦遇把此事交給族長,秦遇自然應是。
之後,秦遇又拜訪了師友,裏正,同時去縣裏将秀才文書辦下來,以後要出遠門,就不用特意開具證明。
這期間,他聽到了一個消息,據說院試大雨影響了考生發揮,考生情緒很大,雖然最後改變不了結果,但在衆多考生的抗議下,還是令官府重新修繕了考棚。
秦遇覺得挺好的,這大概就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
秦遇從外面回家,發現自家鋪子上的豆制品又賣得差不多了。
張氏眉眼間都是喜意,中午吃飯的時候跟兒子道:“自從你考上秀才,咱們家的生意都好了一兩倍。”
張氏眯着眼,心裏的算盤撥得噼裏啪啦響,只要這個勢頭不減,她很快就能掙出一座宅院錢。
秦遇無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笑道:“這只是一時的,等這段風頭過了,大家該怎樣還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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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嗔怒:“你說點好聽的。”
秦遇莞爾:“好,祝娘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這成了吧。”
“這還差不多。”
“不過。”秦遇勸道:“娘也不要太累了,累壞了身體不值當。兒子也會心疼愧疚。”
張氏聞言,心裏那叫一個慰貼,擺擺手道:“放心,娘心裏有數。”
“咱們家的小毛驢可不是擺設。”
秦遇想想也是,見他娘信誓旦旦,也就沒再多說了。
飯後,秦遇在院子裏來回散步消食,張氏收拾完廚房,在圍裙上擦着手走出來,問道:“遇兒,你以後還去縣學念書嗎?”
秦遇:“之後可能會去府學。”
倒不是嫌棄縣學了,相反他覺得縣學教得很好,現下,他只是想去府學見識一下。
而且,他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戚蘭當初考上秀才後,為什麽不去府學,而是選擇待在縣學。
莫不是縣學教得更好。
思及此,秦遇的思維發散了些,鄉試的結果應該出來了吧,也不知道此次蘭兄如何了。
大約是,私下莫念人,人道不經念。
一段時間後,秦遇收到了戚蘭的書信,信中言明戚蘭此次中舉,可惜名次不佳,不日将返回。
秦遇很為他高興,自古以來,只有窮酸秀才,可沒有落魄舉人。
若是運氣好,會打點,舉人也可入個小官職。
秦遇等着戚蘭回來,但友人遲遲未歸,秦遇反而先等來了縣尊大人的召見。
一同去的,除了秦遇,還有院試上榜的書生。
縣尊大人勉勵了他們幾句,然後又叮囑他們以後去了府學也要好好念書。
秦遇等人恭敬應是。
他們離開縣衙,秦遇被人叫住。
“秦兄。”
秦遇站定,來人笑問:“不知秦兄何時啓程,我們也好一同作伴。”
秦遇想了想,把問題抛了回去:“不知幾位心中可有章程?”
對方立刻道:“我們約定在八日後。”
八日後……
秦遇覺得他可能得和戚蘭錯過了。
“好。”他應道。
他回去之後,跟他娘說起此事,張氏自然是歡喜,但想到又要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兒子,心裏生出不舍。她把這種負面情緒壓了下去,忙裏忙外的給兒子準備衣物。
次日,秦遇接到了趙錦堂和秦懷銘的邀約。
趙錦州也跟來了,四人同坐牛車。他一個勁兒往秦遇身邊湊。
秦遇摸摸他的腦袋,引得趙錦州眨巴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仰視着他。
秦遇也覺得很神奇,對趙錦堂道:“錦州倒是不認生。”
趙錦堂撇撇嘴:“那只是對你而已。”
“你脾氣好,長相又溫和,小孩兒見了你,都想往你跟前湊。”
秦遇啼笑皆非,什麽叫長相溫和。确定不是說他長着一張好欺負的臉。
“非也非也。”秦懷銘搖頭晃腦,文绉绉道:“遇弟長相讨喜,可跟“受氣相”毫無關聯。”
趙錦堂一錯不錯的瞅着秦遇:“我見你跟往日無異,但如今你已是秀才了。”
人還是那個人,但總覺得跟他們的距離,無形之中更遠了。
這讓趙錦堂有些憂傷,對于他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來說,這種哀愁的情緒也是少見了。
秦遇寬慰他:“不管如何,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秦懷銘坐在趙錦堂身邊,一個手肘杵趙錦堂肚子上,趙錦堂頓時雙目圓睜,再沒空想其他的了。
“秦懷銘,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懷銘懶懶道:“手滑。”
趙錦堂更怒:“你騙傻子呢。”
秦懷銘:“喔,你說是就是吧。”
趙錦堂以為自己扳回一局,結果自己琢磨了一會兒,發現秦懷銘這丫的又罵了他。
秦遇忍俊不禁,看着他們打鬧。
趙錦州悄悄鑽他懷裏,小手摟着秦遇的脖子,美得不行。
秦遇也挺喜歡他,雙手摟着他:“錦州現在念了什麽書。”
“三字經,千字文,增廣賢文。”小孩兒軟糯糯道。
秦遇有些意外,随後問:“可會背了。”
“不算熟悉。”他擰着小眉毛,神色頗為苦惱。
秦遇看得心喜,伸出手指給他把皺起的小眉頭抹平,問他:“可理解其中意思?”
趙錦州伸出一根肉肉的小指頭,明顯底氣不足:“一小部分。”
秦遇撿了幾段問他,趙錦州都回答得很好。
趙錦州念書比趙錦堂有天賦些,趙父心中激動,平時刻意引導小兒子,而且教學有度,唯恐把小兒子壓狠了,讓小兒子厭學,那就得不償失了。
秦遇捏捏他的小臉:“你很棒了知道嗎,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沒啓蒙呢。”
除開成人芯子,秦遇這具瘦弱的小身體五歲以前還在生死線上掙紮,哪裏有心思念書。
趙錦州無疑是聰明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聰明孩子都對自己要求高,秦遇想給他一些鼓勵。
趙錦州聞言,驚的張圓了嘴,仿佛這是什麽令人難以相信的事。
秦遇笑道:“你看那良工,也得張弛有度,方能持久。”
趙錦州的表情就像慢動作一樣,五官慢慢綻放,眉眼飛揚,眼睛亮亮的:“秦哥哥。”
趙錦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趙錦州,你就裝吧。”平時在家裏就是個混世小魔王。
趙錦州偷偷瞪了趙錦堂一眼:“哥哥壞。”
趙錦堂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
牛車還在繼續往外行駛,秦懷銘說着私塾裏的事,說着說着就談到了學習上。
“遇弟,為兄有幾個問題不明,能否讨教一二。”
秦遇無奈:“銘哥莫不是要與我生分。你我兄弟,竟要如此客氣嗎。”
秦懷銘握拳敲了敲額頭:“是銘哥不是了。”
這次,他直接說出問題,秦遇先讓他說一遍自己的理解,然後指出不足,再行講解。
秦懷銘認真聽着,有時候秦遇講過,他還是不明白的地方,又問一次,秦遇也耐心回應。
等秦懷銘問過了,趙錦堂也嚷嚷着要問。
秦遇說的口幹舌燥,從書箱裏取了水喝。
趙錦堂懊惱:“不好意思啊秦遇。”
“無妨。”
牛車一路行到了殊安寺,趙錦州下車後,一直拉着秦遇的手,乖的不行。
秦遇見他額頭出了汗,拿布巾給他擦擦,低聲詢問:“累不累?”
“不累。”小孩兒聲音脆脆的,跟春天的鳥鳴似的,聽得人心裏松快。
他們進廟後拜了拜,又給廟裏添了香油錢,然後詢問僧人,住持可在。
僧人竟直接引了他們去,趙錦州左右張望,對周圍的新鮮景物很是好奇。
秋日葉黃枯落,住持一身僧衣在樹下下棋。看到他們來了,慈祥的對他們招手。
趙錦州學着幾人,像模像樣的跟着行禮。
住持示意他們坐下,對秦遇笑道:“小秀才可願跟老衲對弈一局。”
秦遇被住持這句明顯的打趣,弄得臉色紅了紅。
住持見狀,爽朗的笑出聲:“小後生的臉皮還是如此薄。”
秦遇垂首,作态謙遜。
兩人猜子,秦遇執黑先行。
趙錦州看不懂,但也不影響他看的津津有味。
秦遇的棋藝是跟戚蘭所學,只是後來為了備考院試,就落下了。
這會兒他跟住持下不到一刻鐘,就被“殺”的丢盔棄甲。
秦遇拱手認輸。
秦懷銘看得心癢癢,對住持拱拱手:“住持,晚生可否能與您對弈。”
住持颔首。
秦遇起身讓座,他在秦懷銘身側站定,觀二人棋路。
比起秦遇的求穩,秦懷銘則要大膽的多,秦遇在旁邊看着心都提起來了,但秦懷銘每次要被幹掉的時候,秦懷銘又掙出一條生路。可真是刺激。
兩刻鐘後,秦懷銘認輸,住持笑道:“小友真是個妙人。”
秦懷銘嘿嘿笑。
因為這天圍觀幾人下棋,倒是引起了趙錦州的興趣,回去後纏着家裏人,也要學下棋。
秦遇跟人約定去府學的日子也逼近了。臨走前,他将兩本啓蒙讀物贈予了趙錦州,裏面有他的個人注解。還将一份對縣試有用的筆記贈予了秦懷銘和趙錦堂二人,時間緊迫,他來不及再謄寫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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