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殘酷的現實

炎熱的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睛,燥熱的風在底比斯城來回閑逛着,一群小孩在尼羅河裏嬉戲,借助清涼的河水消暑,濺起的水花在陽光的直射下變得五彩缤紛,煞是好看。

可惜,如此美景深在皇宮的藍月是無福消受了,此時她正氣憤地蹲在流經皇宮的尼羅河旁嘀嘀咕咕地搓洗着衣物。

“啊!煩死了,熱死了!”終於忍不住太陽的暴曬,藍月氣憤的把衣服扔在河畔的大理石臺階上,轉身跑上幾十級的臺階上的宮殿。

“藍月!”蹲在旁邊一起洗東西的女孩看到藍月把五王子的衣服扔了一地便跑去乘涼,驚呼道:“快下來,被人看見會被罰的。”

“我死也不下去!”開什麽玩笑,就是在現代37攝氏度的高溫她都會受不了而窩在家裏。這該死的埃及氣溫不低於45攝氏度,簡直是打個雞蛋到地上也會瞬間變成煎蛋!

“太陽那麽毒,等衣服洗幹淨了我也變人幹了,憑什麽要我在這曬死人的地方洗衣服!”藍月叉腰頓足在殿上大踢。

“哪來的奴隸在這大呼小叫的?”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在藍月身後響起,她反射性地猛地回頭。一個身穿寬肩吊帶長裙的黑發女孩站在那輕蔑地看着藍月,身後跟着五六個端着衣服的女仆,看樣子也是來洗衣服的。

“我在問你沒聽見嗎?這該死的女奴!”女子見藍月愣站在那盯着她看,也不給她行禮,有點惱怒。

“我不是奴隸,我是女宮。”藍月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罵她奴隸,心中大感不快。

“呵。”女子輕蔑一笑,瞥了一眼藍月手上的泡沫道:“洗衣服可是女奴,也就是最下層的女人的工作,你居然敢稱自己是女宮,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

最下層的女人?藍月看着低着頭抱着衣服的女奴,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原來那該死的小鬼堅持讓她做女奴的目的是把她侮辱成最下層的女人,盡受別人欺負。想想進宮也有幾個星期了,這兩個星期藍月受盡了侮辱,連其他女宮的尿壺她都洗了,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帕卡那一句“千萬別惹事”。

要不是為帕卡,她早就大展拳腳,讓她們見識一下跆拳道黑帶的厲害。

嘿嘿,藍月陷入聯想戰鬥中,臉上盡是傻笑。

“笑什麽笑,還不快跪下來給我行禮!”說着一巴掌朝傻笑的藍月臉上掴去。

藍月反射性地往一旁一避,巴掌便落空了,還扇起了藍月額頭上的劉海。

“真涼快。”藍月笑道。

“你……”巴掌扇空氣的女人漲紅了臉,一副想撲過來掐死藍月的樣子,像一只好鬥的母雞,藍月卻不以為然在擺着一張笑臉。

“對……對不起,藍月她剛進宮,不懂規矩,請二王子妃恕罪。”和藍月一同洗衣服的女孩不知什麽時候上來了,跪趴在地上,肩膀不斷的顫抖着。

“……”完了,二王子妃……帕卡,對不起,我又闖禍了。

“跪下!”尖銳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還有一種得意洋洋,狗眼看人低的韻味。

藍月鐵青着臉,長這麽大,除了跪過祖先,她是誰也沒跪過,現在居然要她跪一個狗眼看人低的臭女人,憑什麽?

“千萬別惹事。”帕卡的聲音又在腦子裏響起。

不能惹事,不能惹事!藍月緊緊攥着雙手,發白的關節發出“咯吱”的聲響。

二王子妃看到藍月鐵青的表情已是一驚,再聽到拳頭關節“咯吱”聲響時,下的後退幾步,差點把後面的奴隸撞倒。

而藍月的洗衣夥伴趴跪在一旁,整個身子抖得厲害,始終不敢擡頭去探究此時一片死寂的原因。

“咻”的一聲,藍月雙膝着地,握緊的拳頭顫抖着,慢慢趴下去。

……

“哈,奴隸就是奴隸,居然敢頂撞我,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二王子妃笑得像個得勢的小人,突然擡起腳狠狠地踩藍月磕在地上的頭。

“碰!”頭顱撞擊地板的聲音回蕩在諾大的殿上。

藍月知道她要踩自己的頭,但為了不惹事,還是咬緊牙關挺過去。哪知道這看起來嬌生慣養的二王子妃力氣居然如此之大!

一股頭痛欲裂的感覺讓藍月兩眼一黑,翻滾到地上,緊緊抱着痛不堪言的頭顱,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身體卻因疼痛不停地顫抖。

那二王子妃似乎是那種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人,見藍月痛苦的縮成一團,竟然三兩步走上去不斷的踢藍月的身體,不時還發出哈哈的大笑聲,驚得旁邊的女奴都趴跪在地上發抖。

末了,可能是那二王子妃踢累了罷;只聽到她聲音一揚,轉身對趴跪在身後的女奴說道:“你們給我把二王子和本王子妃的衣服認真洗幹淨,再拿去熏香,回頭檢查不合格的話,本王子妃非抽掉你們的筋不可!”

說完領着兩個女奴哼的一聲便扭着腰肢走了。

……

“藍月……嗚……”

空曠的大理石宮殿裏,一個弱小的身影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部,雙眸緊閉,發白的嘴唇緊緊地抿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身子還微微發顫。

身旁的少女臉色發白,不知所措地跪在藍月身旁,幾度欲扶抱頭發顫的藍月,卻在碰到藍月的瞬間觸電般收回手......

原來體無完膚還真不只是個誇張的形容詞,在少女觸碰到藍月的瞬間,疼痛像電流一樣流遍全身,藍月不禁抽搐幾下,全身肌肉緊繃,一口冷氣倒流進體內。跪在一旁的少女不知所措地嗚咽起來。

“……米拉。”

聽到哭聲,藍月睜開雙眼忍住疼痛吃力地拍了拍少女的手安慰道:“我沒事,別哭。”實在是不想在讓自己身邊的人替自己擔心難過。米拉也不過十四歲吧,藍月望着身邊哭泣的女孩,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十四歲在現代也不過是個初中生,可米拉卻已在王宮裏受人差遣了七年。

“米拉扶我一下行嗎?唉,老了不中用了,連坐都坐不起來,嘿嘿。”

“讨厭,都傷成這樣了你還笑……”米拉一邊抽泣着一邊擦幹臉上的淚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去扶一臉憨笑的藍月,眼裏盡是擔憂,生怕自己碰到藍月身上的淤青。

“來,小心點。”說着眼淚又嘩嘩的流下來。

“沒事,沒事,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都跟你說沒事了嗎?”雖然周身疼痛,但見到米拉不顧安危跑上來替她求情,還為自己擔心掉淚,藍月心裏暖融融的,感覺也沒剛才那麽痛了,突然一把抱住低頭哭泣的米拉喃喃道:“真好,遇到你真好。”

這幾個星期來,無論藍月遇到什麽事,被其他女官孤立也好,被欺負也好,米拉總會默默的在她身邊;雖不能替她出頭,淡藍月總算感覺到有了依靠;於是她空閑時便找米拉聊天,久而久之米拉也被其他女官孤立了,但米拉從沒舍棄過藍月。

藍月欣慰地輕拍着米拉因抽泣而抖動的背,輕輕地安慰道:“別哭,我沒事,不哭好嗎?”

“嗯。”

漸漸的恢複平靜的米拉推開抱着她的藍月,一臉嗔怒道:“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用那種哄小孩子的語氣跟我說話,真是的。”

“喲,我們的米拉妹妹生氣了。”藍月一臉調笑道,“可不是,人家十四歲了,是大姑娘了。是不是心中也有人了?”

“哎呀,說什麽呢。”米拉捂住紅撲撲的臉蛋輕輕推了一把藍月,“不理你了,真是!”

啊?這純情的小妹子還真的有意中人了?

“是誰?”藍月一臉狐疑,興奮地側頭瞅着臉紅得像個猴屁股的米拉,“是哪個俊男那麽榮幸能得到我們米拉妹妹的芳心?”

“……”

“怎麽了?”米拉的表情突然失落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也變得迷茫無助。

藍月擔心地注視着她:“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米拉只是個下人。”

“什麽?誰說你是個下人?那個男的嗎?”藍月頭腦一熱,一股怒氣直沖腦門,“他敢看不起你,告訴我他是誰,我揍死他!”說着揚起拳頭比劃着,眼神由剛才的柔和瞬間變得犀利無比,可下一秒,眼裏便閃過一絲傷痛。

“哎喲!”突如其來的動作拉牽到傷處,藍月忍不住叫出聲來,

“你沒事吧?”剛才還處於低谷的米拉被藍月的呻吟拉回現實,緊張地扶助因疼痛而一手撐地的藍月,眼裏蒙上了一層迷霧。

藍月擡頭看了一下眼淚欲墜的米拉,心裏不由得一暖,但卻“噗”的一聲笑出來。

看來無論哪個國家都有林妹妹呢。

藍月望着一臉迷惑的米拉笑道:“別緊張兮兮的。你不會是怕我死了沒人替你教訓你的情哥哥吧?”

愣愣的米拉一怔,回過神來怒嗔道:“你真是的!人家那麽擔心,你還在那開玩笑,回頭看你哥哥怎麽教訓你。”說完嘟起小嘴氣呼呼地把頭扭到一邊,不理藍月。

見米拉陣動氣了,藍月趕緊笑嘻嘻地哄道:“好妹妹,別氣嘛,嘴嘟起來就不漂亮了喔。”轉念想起帕卡。他又知道她又闖了禍,而且“闖”的還是二王子妃,不被氣死才怪。

藍月不禁吐了吐舌頭,回過神來對米拉說:“剛才發生的事絕不能讓五王子知道。”

那小鬼一定會幸災樂禍的。哼!殺不死她就讓他嫂子欺負我;給我等着,臭小鬼!

藍月用力揮了揮拳頭,完全不顧身邊莫名其妙的米拉。

一雙暗含擔的眼眸在藍月腦海裏一閃而過。藍月皺了皺眉頭:“要是也能瞞過帕卡就好了。”

“為什麽?帕卡……發生這種事你哥哥會擔心的。而且你身上的傷也瞞不住啊。”米拉指了指藍月深深的淤青。藍月不禁皺起眉頭來。

來到古埃及才一個多月就給帕卡惹了一大堆麻煩,她還真是個煞星,而且專煞帕卡。

“唉。”藍月勾起一絲苦笑。真是白活了十八年,啥都沒學到就學到了闖禍;現在還讓一個小孩幫自己善後,真丢人。

米拉見藍月嘆氣,覺得於心不忍便安慰道:“沒事的,我不告訴你哥哥就行了。只是以後見到二王子妃要避着點。”

米拉苦笑着嘆了口氣說道:“我們的生命連蝼蟻都不如。不久前有個姐姐服侍五王子沐浴時,不小心摔倒王子的浴池裏;王子一怒之下把她貶到了安樂之家。”

安樂之家?一個影像掠過腦海。

真不吉利,怎麽會想到安樂死呢?

“安樂之家是什麽?”

米拉身子一顫,眼裏盡是恐懼,嘴裏喃喃道:“是制作木乃伊的地方……姐姐她被做成了木乃伊……”

藍月倒吸一口氣,一股冷氣從頭竄到心脾流至腳尖,所經之出皆以寒冰刺骨之勢凍結每一寸血液。

“命如蝼蟻”已可悲至極,“命連蝼蟻都不如”又是怎樣一個驚心動魄的比喻?即便是一點點失誤便連生命也搭進去嗎?

“呵。”震驚、憤慨、悲哀、慶幸以及失望一襲而來,藍月不禁苦笑,“這,就是王權嗎?”

古埃及的王權……

藍月想起那個毫不猶豫地把匕首刺向她的五王子和那呲牙咧齒把她往死裏踢的蠻橫妃子。她動了動她那傷痕累累卻依然安好的身軀──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柔和的月光灑滿大地,清新的夜風宛如溫柔的母親,拂過自然界的每一個角落;經過一日暴曬的土地,此刻在夜風的安撫下暑氣漸消,越發涼爽起來;黑中帶藍的天穹上,稀疏的星辰泛着冰涼的光芒;偶爾幾個黑影掠過發出幾聲“吱呀”怪響,尋聲望去卻已銷聲匿跡。

天地間的一切都是那麽靜寂、安寧……

“哎喲!”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打破了夜的靜谧,一個呲牙咧嘴的少女拼命地推開欲伸過來的手,不斷哀叫。

紅發少年一如既往眼神淡定的把叫嚷着的少女按坐下來,右手拿着沾有墨綠色藥水的棉花毫不猶豫地擦在少女臉上,絲毫不顧她哀叫反抗。霎時間從他眼裏閃過一絲憤怒。

“不擦了,不用上藥了!”藍月推開面前的手叫嚷道,“明天就好了,不用上藥,真的!”她拍拍胸口以示保證,言語裏盡是哀求。

帕卡不理會藍月的保證,一手握住作勢要跳開的藍月,給她臉上最後一處擦傷上藥。藍月痛得把臉皺成一團。

嗚……這古埃及醫術确實聞名世界,但這藥敷在身上,怎麽像往傷口撒鹽般痛不欲生啊?

藍月見帕卡放下手中的藥,緊繃的心終於放松下來。

呼,終於上完藥了。真是整個身子都火辣辣的疼啊!她随手抹掉眼角的淚水,卻不敢去看一言不發的帕卡。

周圍的空氣沈悶陰郁,讓人窒息。

帕卡背對着她,眼睛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翻滾地尼羅河,褐灰色的眸子卻像秋水般平靜無瀾,看不出一絲情緒,身上散發着的氣勢卻讓人不禁頭皮發麻,不自覺便屏住了呼吸。

呼,不在沈默中爆發便在沈默中滅亡,我受不了啦!藍月猛地從案上蹦起,三兩步靠近帕卡挽住他的手道:“對不起……”

帕卡沒有回頭,卻堅定地問道:“這傷怎麽來的?”

無語。她撇撇嘴:“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早上洗衣服時不小心從殿上臺階滾了下來……都怪那個宮殿啦,沒事幹嘛砌那麽多臺階,幹嘛臺階下便是洗衣服的地方呢?”

她發現很多宮殿都是沿尼羅河建造的。就她現在住的地方也能透過前方林立的宮殿隐隐約約看到尼羅河。因為現在是埃及王寵子五王子的貼身女官,所以不得不住在離王子寝宮最近的小石房裏。她唯的室友米拉此刻正在伺候五王子沐浴,而她應受傷逃過了一劫。

想起那失足掉進浴池而被做成木乃伊的女官,藍月猛然一抖,心中升起不安與恐懼。

那五王子小小年紀竟如此兇殘!想到他曾兩次拿到襲擊她,藍月微微皺起眉頭自語:“他不會在我回去前變成木乃伊吧?”

“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帕卡的氣息近在咫尺,藍月從沈思中回過神來,愣愣地盯着離自己近幾公分的臉,卻被他眸子中的怒氣吓得退後幾步。

“帕卡……我……”藍月頭腦一片混沌,竟不知怎樣回答,沈默對視良久後才嘆氣道,“……我沖撞了二王子妃,被她打了。”

……

她握緊拳頭,靜靜地等待帕卡的指責,額頭滲出了幾滴晶瑩的汗珠,臉蛋因愧疚而憋得通紅。

“……”帕卡無奈的盯着藍月,所有的無奈、擔心和憂慮在沈默許久後都轉化稱一句話:

“你,不适合王宮……”

藍月望着帕卡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本來就不适合這種爾虞我詐的地方,有什麽辦法,難道逃得掉嗎?”

“……逃?”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可随即又破滅了。

嗚……她逃了誰幫她找尋時空鑰匙--黃金镯?

她可不想從此以後生活在這毫無人權可言的時代。藍月往後一仰,無力地倒在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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