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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一秒臉上又恢複了笑容,“那你記得早些回來,我會留飯給你。”

顧泊年點了點頭,拿起碗筷起身走向廚房。

江苒跟着顧泊年将髒碗都洗幹淨後,便先後上了樓,回房的時候,她發現宋荏菡正枕着枕頭靠在床邊還沒有睡。

“怎麽還沒睡?”當着宋荏菡的面,江苒換上了睡衣,脫了鞋後迅速鑽進被窩。

“小苒,你是不是喜歡泊年?”将被子往江苒那邊挪了些,宋荏菡随口提道。

“诶?怎麽會這麽問?”學着宋荏菡将枕頭墊在腰後坐起,江苒沒想到宋荏菡會突然間問起這個敏感問題。

宋荏菡見她眼神閃爍,不禁笑了出來,“別裝傻,今晚泊年晚歸,你都沒胃口吃飯了,還特地等到他回來。”

江苒一臉尴尬的看着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就算她承認她喜歡顧泊年又能怎樣,顧泊年喜歡的,始終都只有宋荏菡,她的奶奶,難道不是麽?她能做的,也只不過是繼續慢慢等着,也許哪一天,顧泊年忘了奶奶,就會喜歡上她的。

這個想法會不會很傻?可是江苒就是這樣傻乎乎地愛着顧泊年,無法自拔。

“大概是吧,我先睡了。”慢慢鑽回被窩,江苒翻了個身背對着宋荏菡,聲音帶着些許的無力感。

“晚安。”關了床頭燈,宋荏菡也躺了下來,隐隐約約間,江苒聽到她輕聲嘆了口氣。

顧泊年回房的時候,發現裴奕光早已伴随着輕微的鼾聲睡着了,他坐在桌前,掏出抽屜裏的日記本,記錄下當天發生的事情和心情。翻着曾經寫的,他發現筆下提到江苒的頻率慢慢增加,指腹撫摸着紙上江苒的名字,顧泊年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自從和奕光阿菡一起生活後,他漸漸習慣了他們兩人的親昵,心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見桌上的小鐘的指針快走向十點,顧泊年收起日記本,換了睡衣後躺在床上,閉着眼過了很久才有了些倦意。

有了來上海的第一份工作,裴奕光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後便匆匆跑去碼頭扛貨,十月下旬的天氣漸漸有些轉涼,沒那麽燥熱了。搬貨的時候,天陰陰的,可是來回搬了幾次貨後,裴奕光的額頭還是沁滿了汗珠。

熬到正午的時候,裴奕光的肚子早已餓得叫嚣,拿着飯盆跟着阿四排隊打飯的時候,裴奕光發現有很多老資歷的工人自顧自地插在了隊伍裏,他拍了拍阿四的肩膀,說,“阿四,為什麽工頭都不管那些插隊的?”

“他們在碼頭幹得久了,所以經常插隊,你剛來可能還不知道。”阿四踮腳瞅了一眼,示意他小聲些,可是還是被前面插隊的工人回頭盯了一眼。

好不容易隊伍挨到裴奕光和阿四,可是基本上已經剩不了什麽菜了,看着只剩下半碗份量的菜和飯,裴奕光有些憤憤不平,見阿四的飯更少,他拿筷子撥了些去他碗裏,“我不太餓,你多吃些。”

“裴奕光,下回我請你吃我爹煮的面條兒,可香了。”嚼着一大口的飯,阿四的腮幫子鼓得滿滿的。

“行啊!”裴奕光笑着說道,“可不許反悔了。”

沒幾口便解決了碗裏的飯,半小時休息過後又該忙碌地搬貨,裴奕光發覺在碼頭工作實在能消磨人的耐性,總有搬不完的貨在等着他們。可是為了錢,他總得忍下來,更何況沒背景沒學歷,在大上海能找份工作已屬不易,他根本沒有更好的選擇。

搬貨去倉庫的時候,裴奕光發現有一些人躲在倉庫門後面的地上休息,其中一人見裴奕光正盯着他們,拍了拍身邊那人的肩膀,嘀咕了幾句。裴奕光卸了肩膀上的貨便離開了,根本沒在意他們在讨論什麽。

見到阿四的時候,裴奕光只是随口一提,誰知阿四卻是一臉憂心忡忡,“可別對工頭說,不然那幫資歷老的可該怪我們嚼舌根了。”

“偷懶還照發工資,太過分了。”裴奕光将一麻袋的貨放在阿四肩頭,心裏越想越不甘。

“你別去惹他們。”阿四搖了搖頭,扯住肩上的袋子往前走,“咱只管搬貨就對了,說不定孝哥見咱倆幹活勤快,給咱多加錢呢,你說是吧。”

裴奕光雙手抓住船上一包貨,一用力甩在肩上,跟在阿四後面慢慢走着,“如果真漲月錢就好了,能多賺一個銀圓也好。”

他相信,辛苦久了,一定會有回報,總有一天,大上海會真真正正的接納他和阿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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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車裏,陸靜之坐在江恒身旁,埋怨道,“江恒哥哥,怎麽最近都不見你來找我和哥哥玩。”

“丫頭,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只知道玩麽?”坐在副駕駛坐的陸昀之回頭看了陸靜之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抱歉,靜之,最近在忙和洋人談鐘表進貨的事,所以這段時間會比較忙一些。”穿着銀灰色西服的江恒扶了扶鼻梁上的銀絲框眼鏡,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江恒,別理那丫頭,想好去哪裏吃飯了麽?忙着跑采訪,我都一天沒吃飯了。”陸昀之坐在副駕駛席上總有些不安分的往後轉,明明和江恒是天差地別的性格,卻偏偏成了最好的兄弟。

“新開了家紅房子西餐廳,要不就上那兒吧。”陸靜之想到前些天聽同學提起的紅房子西餐廳,不免有些心動了,側身推了推江恒的手臂,“江恒哥哥,你覺得呢?”

“靜之決定就好。”江恒微微颔首,随後視線便始終看向窗外。

“忠叔,掉頭去紅房子西餐廳。”陸靜之見江恒沒什麽意見,便喚了司機往紅房子西餐廳的方向開。

秋風起,路人們匆匆行走在街頭,黃包車車夫拉着黃包車吃力地奔走着,車窗未關,江恒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繞在鼻尖,久久未散。

顧泊年一下課,收拾了課本在包裏後便往餐廳趕去,雖然領班說時間彈性,可是他并不希望第一天就遲到,落了個不好的印象給店裏。

進店後發現客人早已不少,服務生幾乎各個都忙得焦頭爛額,他匆忙拿着制服換上後,便拿了菜單站在門口。

“哥,好像就是這了。”下了車,陸靜之指了指餐廳門口寫着的招牌,回頭對兩人說道。

“歡迎光臨。”見有客人上門,顧泊年站在一旁替他們開了門,并微躬着身子做了指引的手勢。

只剩角落一桌空着沒人,三人坐下後,顧泊年将菜單遞給他們,并且按照領班吩咐的,一一向客人們介紹西餐廳最近推出的菜。

江恒将菜單推到陸靜之面前,擡頭的時候卻覺得眼前的侍應生有些眼熟,“請問,我是不是哪裏見過你?好像是在恒陽鐘表行裏,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

“也許吧,我沒什麽印象。請問三位想點些什麽?”顧泊年掏出紙筆,耐心地等在一旁。

陸昀之耐人尋味地擡頭看了他一眼,視線最後落在靜之手上的那塊福鐵斯女式表上,回想起那天四人裏,似乎他和那女孩是一塊兒的。

“哥,江恒哥哥,我想吃牛排,你們呢?”一直埋頭翻看着菜單的陸靜之壓根沒注意聽他們在說什麽,将菜單推給江恒後,她擡頭笑着對顧泊年說道,“你好,我要牛排和一份濃湯。”

27. 誣良陷為盜

在紅房子西餐廳結束用餐後,江恒先讓司機送陸家兄妹回了陸公館,随後才回了自己家。

“阿恒,又和陸家兄妹出去了麽?”沙發上,穿着墨藍色旗袍的江母正翻看着最新的報紙,擡頭見江恒将外套遞給下人,慢慢朝屋內走來。。

“媽,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江恒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随手拿起一份擱在茶幾上的報紙,翻了幾眼,果然在報紙上看到了陸昀之的名字。“沒想到昀之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寫起新聞來倒是嚴肅的很。”

江母摘了金絲邊眼鏡,和報紙一起擱在一旁,“你可別學昀之瞎胡鬧,放着陸家的生意不好好學,偏偏想到當什麽小記者到處跑。”

“昀之有自己的思想,陸伯父不也沒反對麽?”雖然臉上始終帶着笑意,可是連江恒自己都覺出了幾分苦澀,“放心吧媽,我會好好幫着爸處理生意上的事。”

江母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口提到,“你能這樣想自然好,改天邀靜之昀之來家裏吃個便飯,那丫頭我看着挺滿意。”

江母的言下之意,江恒自然明白,卻不知該如何告訴她,他和靜之不過兄妹之情,兩人根本無意,再撮合也不過枉然罷了。

“我也乏了,先上樓了,你也早些休息。”見江恒并不答話,江母輕微嘆了口氣,從沙發上起身,撫了撫旗袍上的褶皺,往樓上走去。

牆角的擺鐘敲響了十點的鐘聲,就連傭人們收拾完一切後都回小屋休息了,客廳的沙發上,獨留江恒一人坐在那裏,視線不知望向何處,腦子裏空蕩蕩一片。

他的一生,是否都要為了繼承家業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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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在西餐廳忙活到半夜才能離開,顧泊年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的時候,發現江苒留了些飯菜在桌上。燈光下,碗沿上泛着微光,洗了手,顧泊年坐到飯桌前,拿起筷子一口口吃着變硬了的菜飯,嘴角卻彎成了很好看的弧度。水煮青菜本身沒什麽味道,可是這頓飯,顧泊年卻吃了很久,吃得異常香甜。

驀地想起昨晚,她就是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一直等到他回來,陪他一起吃完飯。他不善言辭,卻很想表達他的感動。看到她低着頭默默吃飯,顧泊年想努力找話題,可是一開口,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暖場的天分。

他知道她一直想找工作,可是他不想她跟他一樣在大上海奔波勞累,其實他可以向鐘家低頭,只是他不願,他寧願靠自己一雙手來養活大家。

從小便受盡了冷眼以待,他比任何人都敏感,只不過在現實面前,他将一切都隐藏罷了。

将剩下的菜重新放進廚房,顧泊年收拾好後便拿着包踩着樓梯一步步上了二樓,進了房間發現裴奕光正坐在書桌前翻看着他留在那兒的書。“奕光,還不睡麽?”

“泊年,等你有空,能不能教我多識些字?”其實書上的字裴奕光并不全識,卻依舊很想看完一篇文章,他不想一輩子都在碼頭扛貨當白丁,他想識字,也想像顧泊年那樣讀書。

“好。”顧泊年點了點頭,從衣櫥裏翻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我先睡了。”裴奕光合上書本,伸了個懶腰後起身走向床邊。

正趴在書桌那兒記賬的江苒聽到上樓聲,便知顧泊年回來了,偷偷跑去開了點門縫,卻只看到他走進房間的一點點背影。他每天都很忙,兩人能說上話的時間少之又少,他早出晚歸,而她卻不能為他分擔些什麽,這讓她很苦惱。

關上房門,江苒回到桌前,繼續算着每天買菜的開銷,六十銀圓,總還能撐些日子,可是天漸漸轉涼,沒有添置些保暖的衣物,要怎麽辦?對着抽屜裏慢慢變少的錢,江苒愁眉不展。

中午趁着大夥兒在吃飯的空餘時間,孝哥走在工人堆裏,雖沒明着對某個人說,可視線卻是意有所指,“最近天有些冷了,大家可不能懶着不動,搬貨還是講究效率的,否則完不成貨運,大家的工資可就不好說了。”

“孝哥怎麽忽然說這些,該不會是你提的吧?”嚼着白飯,阿四蹭了蹭裴奕光的胳膊,輕聲說道。

“沒啊,估計是孝哥自己發現的吧。”裴奕光擡頭看了不遠處的孝哥一眼,搖了搖頭。

阿四環顧了一圈,看到那些老一輩的工人的視線正緊緊的盯着他和裴奕光,不免有些心慌,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有沒有發現有人朝我們這邊看?”

“我哪管這些。”連吃幾口解決了碗裏剩下的米飯,裴奕光抹了抹嘴,起身往水池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視線盯得他後背有些發涼,阿四趕緊吃完碗裏的飯菜後,一路小跑着去找裴奕光了。

下午搬貨的時候,不知是不是阿四多心了,總覺得他和裴奕光的身後緊緊跟着上回偷懶被他們發現的其中一名工友,臉上的表情并非友善。

阿四扛着貨吃力地走在路上,稍不留神,那貨就會往肩下滑,他只得兩手緊緊抓着麻包袋的兩邊,才能讓它在背上保持平衡,卻不知是腳下一滑還是怎地,阿四一個踉跄,連人帶貨倒在了地上,貨物重重地壓在他的背上,使他悶哼了幾聲。

“阿四,你怎麽了?”聽到身後有動靜,裴奕光回頭見阿四倒在地上,身上還壓着麻包袋,他連忙丢下肩上的貨,跑了過去。推開他身上的麻包袋,裴奕光發現阿四的胳膊早已擦傷,鮮血混合着地上的沙粒,看起來十分觸目驚心。

身旁圍着些工友,臉上露出看好戲的表情,裴奕光扶着阿四從地上起來,卻看他臉色蒼白,“阿四,摔傷沒?”

“胳膊疼,腦袋還有些昏昏的。”阿四晃了幾下腦袋,發現還是有些脹疼,也許是剛才倒地的時候太突然,腦袋撞到地面的緣故。明明路上沒石子,他不可能會被自己絆倒,唯一的解釋就是身後那人,阿四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人的臉上始終帶着笑,然後便扛着貨從他們身邊經過,還故意撞了下阿四受傷的胳膊。

見那人态度嚣張,裴奕光有些氣不過,想追上去讨個說法,卻被阿四攔了下來,見他擦傷的地上還滲着血珠,說,“我先扶你去洗下傷口吧。”

冰涼涼的水碰到傷口處的泥沙時,阿四疼得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卻又不敢叫出聲來,兩人不能耽誤太久,生怕孝哥會以為兩人故意偷懶不幹活。還好沒摔到骨頭,阿四搬貨的時候雖然步子慢了些,倒也跟在裴奕光後面一次次的搬完了貨。

天黑離開碼頭的時候,裴奕光聽見前面幾個工友在讨論些什麽,還提到了他和阿四的名字,其中一人他記得就是故意找阿四麻煩的人。

“阿四,你回家讓你爹娘好好處理下傷口。”分岔路邊,裴奕光朝阿四揮了揮手後,便匆匆忙忙離開了,如果他轉身多看一眼,就能注意到阿四臉上憂心忡忡的樣子。

很快到了月底發月錢的時候,由于裴奕光月中才來到碼頭,所以按照慣例只能拿半月的錢,也就是兩個銀圓,不過孝哥見他每天幹活賣力,特地囑咐了賬房給他四個銀圓當做鼓勵。誰知當工友們排着隊領月錢的時候,只聽賬房先生驚呼了聲,“錢沒了。”

隊伍裏一片嘈雜聲,裴奕光和阿四排在隊伍末尾處那邊看不清前面的情況,阿四墊着腳看了看前面,轉頭對裴奕光說,“好像是賬房說錢不見了,大家都在猜測是誰拿了錢。”

“怎麽會……”話還沒說完,裴奕光就看見孝哥從他身邊經過,往最前面的桌子那兒走去。

孝哥絲毫不理會賬房先生哆哆嗦嗦的模樣,狠狠拍了下他的腦袋,說,“你怎麽做事的,明知道今天是發月錢的日子,居然會鬧出這樣的事,傳出去還以為孝哥我故意拖欠工友們工資。”

“孝哥,我…..我昨晚明明将錢點算清楚後才鎖的門,誰知早上拿着賬本打算開門的時候就…..就發現錢不見了。”賬房摸了摸被打疼了的後腦勺,哈着腰在那邊向孝哥解釋,擡頭見孝哥依舊陰沉着臉沒說話,他更是哆嗦着不敢說話了。

“那你說這事你怎麽處理。”孝哥斜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我猜一定是碼頭的人手腳不幹淨,偷偷撬了鎖,進去偷了錢。”賬房先生目露兇光,掃了排隊中的工友們一眼,“孝哥,我覺得應該要好好徹查。”

“孝哥,我有話要說。”只見隊伍中有人伸手,随後緩緩走出隊伍,低着頭對孝哥說,“孝哥,昨晚我看到裴奕光趁着大夥都離開的時候偷偷折回了碼頭。”

阿四聽到裴奕光的名字,不禁心裏咯噔了一下,脖子僵硬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胡說。”裴奕光從隊伍末尾處沖了出來,揪着那工友的衣領,“你含血噴人,我為什麽要偷孝哥的錢?”

阿四見裴奕光沖動,連忙跟上,拉着他的手臂想分開他和那名工友,誰知裴奕光正在氣頭上,根本就拉不動他。

“那是因為你早已懷了這心思,想将這些錢占為己有,誰知卻被我和別人發現了。”說完,那名工友往地上啐了口痰,看向裴奕光的眼裏滿是不屑。

裴奕光剛伸出拳頭,想給那人一拳,卻被孝哥喝止住了,“都給我住手,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孝哥在?”

裴奕光猛地松開手,那名工友一時重心不穩,往後倒退了一步,眼神惡狠狠地看着裴奕光。

“你說,到底怎麽一回事?”孝哥左手覆在背後,右手指了指那名工友,示意他将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

“孝哥,小的不敢瞞你,昨晚出了碼頭,我想起外套還拉在倉庫,便折回去取,誰知道拿了外套剛準備要走的時候,就看到裴奕光鬼鬼祟祟的跑進小屋,我覺得有些古怪便一路尾随到門口,結果就看到他拿了箱子裏的錢。”那名工友生動的描述着昨晚看到的一切,眼神始終不離裴奕光。

一些工友聽了他的陳述後,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想到他偷拿了他們的月錢,有些人臉上露出了憤慨的表情,恨不得現在就上去給裴奕光一拳。

“說完了?哼,全都是胡編亂造。”裴奕光冷笑一聲,實在沒想到平日裏到底和這些人結了什麽怨,要在這個時候污蔑他。

阿四見他始終沒有危機感,不禁為他捏了把汗,可是又不敢上前辯解,只好低着頭不敢去看孝哥的臉色。

賬房先生站在一旁聽了後不免松了口氣,連忙上前哈着腰和孝哥說,“孝哥,現在事情很清楚了,大家的月錢應該就是那個裴奕光拿的,你看這事要怎麽處理?”

聽了一切後,孝哥始終一臉無動于衷的樣子,那名工友暗自揣測着他的态度,不敢再多說什麽,生怕結果适得其反。

“錢根本就不是我拿的,你憑什麽睜着眼說瞎話。”裴奕光火氣不斷往上冒,壓根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更沒料到大家為了推卸責任都将事情扣在他頭上。

孝哥朝身後的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名夥計點了點頭後便領了一群人走動裴奕光身邊,冷冷地說道,“給我打,打到他肯将錢悉數拿出來為止。”

“你們想怎樣?”見那幾名打手撩起衣袖,笑得嚣張,裴奕光心知這件事他根本無法辯解了,卻還是心有不甘,想向孝哥讨回個說法,“孝哥,如果錢是我拿的,我甘願接受懲罰,可是現在明顯有人惡人先告狀,我不服……”

話還沒說完,就迎面被人臉上打了一拳,随後肚子上慘遭一腳,裴奕光悶哼了一聲,眼裏卻滿是倔強,雖然連挨了幾拳,可是他依舊沒還手,他深信自己是清白的。

看到裴奕光嘴角慢慢流出鮮血,阿四站在隊伍裏急得不得了,想沖出去幫忙,可是又怕孝哥怒意更深,可是一想到平日裏裴奕光對他的照拂,他的內心更加矛盾。

因為他深知,裴奕光根本就是清白的。

28. 清白在人心

“小子倒是嘴硬得很。”其中一名打手往裴奕光的肚子上又補了一拳,還往他臉上啐了口唾沫。

站在一旁的一些工友轉頭不忍去看他如今狼狽的摸樣,而那些老一輩的工友則一臉看好戲似的地站在一旁,還有說有笑的和身旁的人交談,仿佛看到他被打,對于他們來說,不痛不癢。

“錢本來就不是我拿的,你要我承認什麽?承認被誣陷麽?”裴奕光幹咳了幾聲,擦去嘴角的血漬,冷冷地看着旁邊還在偷笑的幾名老工友。

有些工友被他的眼神盯得心裏有些發虛,臉上的笑還僵在臉上,趕緊別過頭,視線飄向遠處。

見孝哥不發話,那幾名打手揉了揉有些被打疼了的手腕,對着裴奕光的臉上突然來了一拳,裴奕光一時沒支撐住,一個踉跄倒在了地上。

“裴奕光,你沒事吧。”阿四見裴奕光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急忙從人堆裏沖了出來,輕輕推了推他的身子,發現他始終沒有睜眼。

“孝哥,現在怎麽辦?”那名打手怕鬧出人命,一路小跑到孝哥身邊,哈着腰等候着他的示意。

“倒是嘴硬,關起來,別給他水喝,等到他肯把那些錢交出來為止。”孝哥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裴奕光,冷哼了一聲,當初見他老老實實肯吃苦,連每月四枚銀圓也欣然接受,沒想到居然是條白眼狼,野心大到想吞了整個碼頭工人的月錢,傳出去,可不壞了他孝哥的名聲?

看到他們想把裴奕光拖走,阿四咬了咬牙,跪在了地上,不停地朝孝哥磕頭,“孝哥,錢不是裴奕光偷的,真的不是他偷了,求你放過他,求你放過他吧,孝哥。”

腦袋在地面發出嘭嘭嘭的聲音,阿四用力地磕着,希望能打動孝哥,他沒料到孝哥這次發這麽大的火,居然真的想逼死裴奕光才肯罷休。

“哦?不是他偷的,那還有誰?你倒是說說。”孝哥慢慢走到阿四身邊,似是無意間踩着他的手指,氣勢淩然地俯視着他。

被踩着手指,阿四咬着牙沒敢當着孝哥的面喊疼,沒想到孝哥接下來的問題,更是讓他慌亂了手腳,低着頭不敢正視他的臉色,“這個,這個…….我……”

孝哥向手下使了眼色,讓他們繼續拖着裴奕光往碼頭小黑屋的方向走,阿四見無力挽回,一只手順勢抱住孝哥的小腿,急得眼淚也掉了下來,“孝哥,偷錢的事情真的不關裴奕光的事情,請你行行好放了他,他現在這個樣子家人一定很擔心,求你,繞過他這一次吧。”

“放開。”孝哥皺着眉,冷冷地說道。

被孝哥的氣勢吓得一哆嗦,阿四顫抖着松開了孝哥,可依舊為裴奕光的情形感到擔憂。他知道,這件事,終究無法瞞下去,而他,總要為他做的事有所承擔。

“孝哥,其實……其實工友們的錢是我拿的。”閉上眼,阿四深吸一口氣,主動坦白了這件事。

聲音不大,卻是能讓孝哥聽見,他繃着臉,彎下腰拍了拍他的臉,“倒是有些義氣,居然能為他将這件事扛下來。”

知道孝哥有些誤會,阿四拼命搖頭,将一切都說出來,他才能讓裴奕光得到安全,也能減少些他的愧疚感,“錢真的是我拿的,我家面攤子最近租金翻了一倍,家裏沒有多餘的錢,所以……所以才想先借來用一下。”

“借來用一下?”孝哥食指點了點他的腦袋,不屑一顧地說道,“大夥兒說說看,同不同意讓他借一下?”說完,他還示意手下暫時先放下裴奕光。

“孝哥,別放過他,快點收拾他。”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音,大家紛紛點頭附和,

被人猛地放下,裴奕光從昏倒中被痛醒,睜開眼卻看見一群工友圍着阿四,而他則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那些人磕頭求饒。裴奕光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身,拖着被打疼的腿走到阿四身邊,虛弱地問道,“不關阿四的事,你們不要……不要欺負他。”

聽到裴奕光的聲音,阿四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對着他重重地磕了個響頭,“裴奕光,對不起。”起初若不是因為他膽小,便不會讓他挨揍,若不是因為他一時起了貪心偷了錢,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自責。

“阿四,你怎麽了,平白無故的,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裴奕光莫名地看着他,驀地笑了出來,可是聲音卻是掩不了他內心的顫抖,“所以,錢是你拿的?”

“我……”裴奕光的嘴角還帶着血漬,那樣的笑容觸目驚心,不禁讓阿四一陣心慌,面對他的質問,更是顫悠悠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他。面對那些憤怒的工友,他可以不停地磕頭道歉,可以承認他是小偷。可是對于裴奕光的質問,他卻瑟縮了,他怕一說出口,他沒臉再面對他,他和他更無法再做朋友。

無數工友朝阿四憤憤地啐了幾口唾沫,而阿四無動于衷地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在發抖。“我本來只想拿這些錢先應急,沒想到會連累到你。”語氣中帶着哽咽,阿四知道,再多的解釋,也于事無補。

“給我打。”孝哥一甩手,那些在一旁休息的打手便按照孝哥的指示,不斷地将拳頭揮向阿四,瘦弱的阿四根本無力反抗,只得蹲在地上一拳一腳的被打手們不停地揍着。阿四咬着牙沒有喊出聲來,任憑他們的拳頭打在他身上。這件事,他從一開始就做錯了,不該動了貪念,不該因為膽小而沒有為裴奕光辯解而害的他被打,所以他承受孝哥的懲罰,沒有任何怨言。

站在一旁的裴奕光幹咳了幾聲,擦了擦嘴角,穩了穩心神後,走到阿四身邊,他用盡力氣推開那些打他的人,阿四是他為數不多來上海的朋友,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欺負而坐視不理。

那幾名打手被推開的有些莫名其妙,本想圍上前,卻見孝哥搖了搖頭,只好退到一邊沒有再動手。

“孝哥,既然這件事查清楚了,那可以還我清白了麽?”裴奕光一瘸一拐地走到孝哥身邊,嘴角擠出一抹微笑。

孝哥的臉色有些難看,憋着一肚子的怒意點了點頭。

“那有錯的,就應該是那個口口聲聲說看到我偷錢的工人,不是麽?”裴奕光冷冷地指了指斜前方那個工友,對孝哥說道。

“孝……孝哥,大晚上我一時眼花,所以……所以沒有看清,我知道錯了。”那工友見指證的事情敗露,一時慌了手腳,見孝哥眼神冰涼,更是知道自己無法逃脫。

“阿四偷錢固然有錯,卻也情有可原,希望孝哥能多寬限幾日,我和他會将錢全部補回,至于他,我想孝哥該給大家有個交代。”視線掃到那個在地上不停磕頭認錯的工友,裴奕光冷笑了一聲,來到上海,他知道自己會被人看不起,卻不願平白遭人誣陷,害過他的人,他會牢牢記得。

阿四擡頭看着為他求情的裴奕光,心裏湧上一陣酸楚,平日裏,都是他在照顧他,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仍舊願意為他求情。淚水迷蒙着雙眼,阿四癱坐在地上,忽然放聲大哭了出來。

思量了片刻,孝哥緩緩點了點頭,随後便從裴奕光身邊經過,離開了碼頭空地。

熱鬧過後,工友們慢慢散開,跑去輪船那邊扛貨,空地上,只留下阿四和裴奕光兩人,傷痕累累。

“阿四,起來吧。”見事情有了緩和,裴奕光不禁松了口氣,回頭見阿四仍坐在地上,伸手扶了他一把,其實憤怒過後,他的心裏早就原諒了阿四。

兩人站着搖搖晃晃的,還是裴奕光先忍不住笑了出來,“阿四,你這麽大一男人了,哭什麽?”

“對不起,要不是我拖累了你,你也不會平白無故被挨了打。”看着兩人臉上皆挂了彩,阿四心裏愧疚萬分。“要不要先回我家處理下傷口?”

看着自己滿身的傷,灰頭土臉的摸樣,裴奕光知道如果現在回家,非吓死阿菡不可。“好,麻煩你了。”

阿四連忙搖着頭說,“不麻煩,不麻煩,說到底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帶着這一身的傷,兩人根本沒法扛貨,只好請了一天假去了阿四的家,誰知剛走到阿四家門口,正好見當初賣面的老伯走了出來。

“喲,小夥子,是你啊,可你們這一個個臉上帶着傷是怎麽回事?”老伯一眼就認出了裴奕光,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力道沒掌控好,裴奕光的肩一下子垮了下來,連咳了幾聲。

“爸,你快去準備些熱水和毛巾,等會兒拿進來,我先帶裴奕光進屋。”阿四沒想到裴奕光居然認識他爸,只是這一時半會兒沒時間給他們敘舊,瘀傷不好好處理的話根本無法去腫。

進了屋後,裴奕光才發現原來阿四家境并不寬裕,空蕩蕩的小房間裏只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個小木凳,不免有些理解他為了生活而走了歪路,。

“阿四,那筆錢,你打算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讀年光,會不會讓你們覺得壓抑?

初來上海,他們沒有錢,他們生活在底層,他們要經歷很多事。現實很殘酷,人情很涼薄,很少會有人真正關心他們活得累不累。

這本我不會坑,會慢慢寫完,至于開不開定制,你們會想買麽?o(>﹏<)o(別pia俺,俺只是好奇問問)

29. 男兒當自強

阿四拿熱毛巾按着裴奕光手臂,來回推揉着,聽他提到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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