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怎麽這麽貪心呢?……

【當前】【楚辭秋】說:不好意思哇,我和我徒弟在這邊刷任務,随便點着玩的/跪了/。

【當前】【莫忍冬】說:...

【當前】【楚辭秋】說:只能說真是有緣分哈哈哈哈,膜拜大神,我倆名字還挺像/勇敢牛牛/

【當前】【莫忍冬】說:你是不是沒有看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

什麽系統提示?

周筠傑早已在電腦旁圍(吃)觀(瓜)多時。

聞言,這會兒倒是反客為主,一副老老專家的架勢,自信滿滿地向她示意左下角——他指着聊天界面切換的小三角,“說的是這個吧?”

“啊?應該是……我看看。剛世界聊天刷太快了,我都沒注意什麽系統提示啥的……”

“有嗎?寫的什麽?”

豈止是有。

艾卿前腳剛點開那界面。

兩人皆是一眨不眨地盯住屏幕。只見上頭齊齊整整兩行字。

第一條還好,看到第二條,她原本平靜的表情瞬間崩碎,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周筠傑亦一副震驚莫名的表情。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18:07【系統】:您已成功将少俠【傑出青年】收歸門下,從此師徒相伴,仗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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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3【系統】:您的俠侶【莫忍冬】已使用【紅線同心】技能傳送至您所在坐标,真真是形影不離,羨煞旁人~

哈?

“俠侶是……指的是?”

周筠傑抿了口咖啡。

側過頭來,又虛心向她求教:“網絡夫妻?”

“……”

好土的形容。

艾卿嘴角抽抽。

幸而手機鈴聲仿佛掐準時間般适時響起。

她打手勢、示意自己需要去接個電話,便又逃荒似的摸起手機、一路小跑到衛生間。

都不用想,電話那頭自然是唐進餘。

雖然早已沒有了備注,但這行數字她當年都背得滾瓜爛熟,幾乎是一看到,已自動腦補出他打電話的用意。

是以初将電話接起,語氣已十足不好:“你到底什麽意思啊唐進餘?”她咬牙切齒,“你游戲什麽時候改ID了?還改成……那樣?”

連裝都懶得再裝。

昔日相親偶遇時的禮貌客套,早抛到九霄雲外。

唐進餘道:“我沒有什麽意思。”

“……那幹嘛還不解除‘那個’?”

“為什麽要解除,”他反問,“你把賬號給我了,我留個紀念也不可以嗎。”

“意思反而是我今天不該突然上號?”

“我沒有這意思。”

他話音一頓。

靜默良久。

再開口時,卻倏然像是在嘆息了:“反正你一直是這麽個脾氣,想一出是一出。不想要了就扔掉,掉頭就走。想起來的時候,撿起來也沒負擔。這是你的優點。”

“呵呵。”

“這本來就是你的號,想要的話,随時可以拿回來玩。”

“那些錢和裝備也是你放的?你拿我這個號當倉庫呢?”

“……”

他似乎不太想在當下聊起這個話題。

然而,卻也并不想過早地結束這通電話。

“沒多少東西。”

于是避而不答她過于鋒銳的質問。

只話音一轉,又開口問:“剛看你上來收了個新徒弟?傑出青年——周筠傑?”

“你怎麽知道他名字?”

“那天在T大見到了,見到不就知道了,他是周邵的侄子。”

“……周邵?侄子?”

不是說只有一個有錢老舅嗎。

艾卿腦子有點暈,一下沒理清楚個中邏輯。電話那頭卻似已等這機會許久,不等她繼續追問,已将其中的彎繞盡數向她娓娓道來。

“或許說他父母的名字你更熟悉一點,”唐進餘道,“他媽叫岳梵,上世紀八十年代紅極一時的女明星。他爸,周方成,改/開前後吃到第一波紅利的銀行家——如果不是飛機失事,家人都死在墜機事故裏,就剩下周邵和他幸免于難,現在他們家應該也能算得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當然,現在也混得不差就是了。”

沉默。

“聽起來挺厲害,”她回過神來,幹巴巴接了句,“所以,跟你家比呢?”

“……”

“算了,不用說了。”

為避免自己口出不雅之詞,艾卿又忽然及時叫停了他的後文。

人卻還有點暈乎乎,心想自己一個窮苦女大學生——不,現在已經進化成窮苦的大學青年教師,怎麽每每還都能和一群銜着金湯匙出生的“太子/黨”們碰個人仰馬翻?

明明除了同在一片天空下,他們應該找不出任何的共同點才是。

“總之。”

她沉默片刻,幽幽嘆了口氣:“他的事我也管不着。不過唐進餘,倒是你,你把倉庫給我清了。你知道我還不起,就別在我這放什麽貴重東西。還有,得空的時候,你幫忙雙開*倆號,去把關系解除了。”

“不。”

“……??”

艾卿咬牙,“你別得寸進尺,哪天我心情不好,全給你丢倉庫外頭銷毀,我看你找誰哭去?”

“當然是找你,冤有頭債有主。”

“敢情你挖好坑在這等着我呢?”

“不是坑,”他說,“是你總把我想成這樣。我說一句話就是一句話的意思,但你總能從A聯想到D,我還在B的時候,你已經在D給我把墳都挖好了。還是說我幹脆什麽都不解釋,直接躺進去比較好?”

話音剛落。

也不知聯想到什麽。

艾卿還沒來得及發作,反倒是他搶在前頭,突然把電話給挂了。

等她反應過來,耳邊只餘一段接一段的嘟聲,她莫名其妙地盯着手機看了半天,想說要不要發個短信去、心平氣和解釋一下?結果唐進餘的短信又先她一步發來,只短短的一句,寫的是:“我密碼一直沒改。”

雖說前言不搭後語,但艾卿依然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神情晦澀地凝視良久,最後卻也沒回。只把手機揣兜裏,洗了個手走人。

等到再度坐回電腦桌前,方才還站在她面前的“大神”,果然已不見了蹤影。

打開好友列表一看,那ID卻還亮着,且占據在第一排的極佳位置:好家夥。剛才真沒注意,連親密度都刷滿了999?明明當時把她號都給掄白*了,裝備全被爆出去,剩下一身破爛裝,親密度也該清零才對。

她托着下巴。

沒理睬周筠傑在旁好奇心十足的窺探眼神,只百無聊賴地翻了會兒好友列表:雖說大多數都是幾個月乃至一年沒上線的黑頭像,亮着頭像的不多。但混了這麽久還沒放棄的,大多也都是這個服裏的老人了。裝備單拎出來都算數一數二。

最後返回最上方。她想了想,還是又點開了[莫忍冬]的人物頭像,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地打量了下他個人主頁:

以前裝逼感滿滿的單句簽名早沒了。

能寫字的地方,全是空白空白。

除了那孤零零三個字的ID、就是滿頁晃花人眼的神級裝備罷了。打從他把這個號從隔壁服轉來——那個時候他還不叫[莫忍冬],似乎就從沒看過這頁面如此寥落過。

想來凡能用錢堆出來的,對他來說大概都不算能過眼的大事。

從前引以為趣的游戲,如今也純變成了無聊時候,用以揮霍發洩的消遣。

“前男友?”

周筠傑把薄餅碟子往她這推了推。又裝作不經意地開口:“看起來很有錢。”

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艾卿心說你難道沒錢?雖然聽唐進餘剛才那口吻,以她對他的了解,免不了話裏話外摻入了陰陽怪氣的誇大成分,但畢竟人家底擺在那裏。想起自己不久前還對周筠傑心生那股子同情,倒顯得可笑。她說話的口吻便也刺人起來。

“的确。有錢人家的小孩是這樣的,錢多燒得慌,總愛給自己找點驚天動地的事兒幹。”

“比如?”

“演戲什麽的吧。”

艾卿話有所指:“比如我前男友,當年就在游戲裏扮女孩。別說,扮得還挺像。又比如我另一個朋友,她就很愛看那種言情小說——小說裏也好,現實裏也好,我發現很多有錢人還就喜歡別人不慕富貴,不貪圖他們的錢財。但其實尊重客觀事實、直面生活差距有什麽不好?可他們就偏不,非要證明自己的個人魅力,”她說,“非要借着體驗生活的由頭去玩弄別人的感情,拉着不明真相的人跟他們一起對抗世界,和逗狗并沒有區別。并且說到底,長那麽大,最清楚貧富和階/級差距的,還不就是他們本人嗎?”

“你聽起來深受其害。”

“算是吧,”艾卿點點頭,“我只是看不慣生下來就得到一切的人,反過來還要怪別人不跟他們一樣視金錢如糞土,怪普通人不理解他們生在豪門的痛苦。”

“……”

“什麽都想要,怎麽這麽貪心呢?”

這一晚。

他們在貓咖一直待到快八點,才磨磨蹭蹭清光一桌食物。

周筠傑玩了個盡興之餘,倒也不忘為安全起見、堅持送她回學校。艾卿一向不在晚上打車,這個點也懶得再等公交,便也随他去了。

只是想歸想,車上的氣氛卻遠沒有來時的和諧。

中途,艾卿除了接了個導師的電話,應準了明天中午一個飯局外,大多時候只是低頭玩手機。翻完微博沒事幹,時隔多年,竟還順手翻出了《劍俠online》的游戲論壇同貼吧——

“唉。”

越往下翻,她不由沉沉嘆息一聲。

心想不得不說,“老人”還真就是“老人”。偶爾發現自己服的八卦,點進去,主角無一例外都是她有印象的名字:

譬如唐進餘的那群室友。

方圓,游戲ID叫[貴巨巨]。但凡和他有關的扒皮貼,到最後無一例外都會歪成對他和“大神”到底有無奸/情,是否男扮女萬年狂熱粉的讨論。

當然,這個“大神”指的就是唐進餘本人= =。

方圓每每澄清無效,又被笑話不然為什麽老是萬年單身狗,遂在帖子底下怒發沖冠跟人約戰——也就是他這過分張狂的行事作風。當年,不知幾多次給本服帶來了無與倫比的“赫赫盛名”。她有印象的都有四五次,實在懶得再數。

還有穆戎。

游戲ID叫[慕容暈海],絕對的高材生。

當年因為高考失誤含淚揮別Q大進了T大,別人眼裏的頂流專業在他眼裏堪比災難性扶貧。畢業後遂馬不停蹄出國鍍金,據說後來還談了個人在哈佛的女朋友,也不知現在回國了沒有?

關于他的八卦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樓。

點進去,多半是對他這好戰分子的悲憤聲讨。樓裏時不時還夾雜着兩張傳說中的他本人高中畢業照,也不知是哪個現實裏的熟人發的——不過艾卿瞄了眼,确屬真實。

至于評價的話……只能說穆戎本人和慕容雲海當真一點關系也沒有。真要說的話,花澤類吧。如果花澤類願意承認他游戲裏那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形象的話。

她憋笑。

心想和他們一比,當年才是真跋扈的唐進餘,這麽一看,近幾年倒低調不少。

艾卿以他ID作為關鍵詞搜了一圈,除了和[貴巨巨]的緋聞外,多半不是陳年舊事被翻出來、讓人感慨一聲“青春吶青春”,就是和新晉大神[一劍霜寒]的種種狹路相逢,被放在一起,比較到底誰的操作才是臉滾鍵盤。

周筠傑一邊開車,邊聽她又是嘆息又是憋笑的,忍不住也探頭來看。

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回去認真駕駛,亦不忘嘴上讨教:“看什麽這麽開心?”

“陳年八卦。”

“……好吧。”

他聽出她話裏委婉的回避,顯然不願展開了講。

頓了頓,便也只回歸正題,又問道:“不過說真的,艾小姐,你覺得今天的貓咖怎麽樣?值不值得投些小錢進去?”

“應該,沒太大問題吧。”

艾卿點了點頭。

心情因那些帖子而見好,話便也多了些:“雖然我自己也不太熟悉這個領域,但就個人體驗來說……感覺還挺好的?很有那種文藝家居的範兒,今天還看見好幾個網紅來着,但你估計不認識,哈哈。都是美女。而且我聽他們員工說老板也是個大美人——這種店應該很容易營銷起來吧?加上這邊房租也沒太誇張,投點小錢,應該沒問題的。”

“你說得有道理。”

“所以,你準備投多少?”

“三……萬塊。”

很好。

艾卿自動在這數字背後補充了兩個零,笑而不語。

周筠傑愣了下,卻忽從前視鏡裏認真打量着她的表情,莫名心驚。

——他隐約覺得有些行差踏錯出詭瘴的茫然感。

卻不知道是哪裏讓劇本出現了纰漏。直到兩小時後,交完罰單一身輕,他把比亞迪的鑰匙順手甩給助理,坐進新購入的超跑。想了想,又撥通遠在大洋彼岸的小舅電話。

岳憑舟聽完始末。

在電話那頭樂得滿地打滾,“嗬嗬”直笑。

“周邵是不是有病啊?”末了,還不忘邊笑邊吐槽,“還是說他對我有意見,連帶着我經手給你介紹的女孩子都覺得不靠譜?”

“也不全是小叔的意思,他只是給我列了一個清單,要我詳細問問對方的情況,”周筠傑聞言,忙開口解釋,“希望我謹慎對待婚姻吧——畢竟,如果我離婚的話,財産分割也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

“你還沒結婚就考慮到離婚了?你也想像周邵一樣三進三出,結三次離三次?”

“小叔……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總說希望我能談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

“哦,所以他看中誰了?小謝?小宋?還是小卓?哪個姑娘那麽倒黴被他挑中。”

“是聶向晚。”

聶向晚。

這三個字甫一出口,岳憑舟瞬間在電話那頭嗆得驚天動地。直咳了有小半分鐘,這才緩過勁來,又不敢置信地追問:“他瘋了?他讓你賣/身給聶向晚?”

“……”

“你問問周家是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實在不行你回澳大利亞,小舅養你。”

岳憑舟沉痛道:“不然你再去問問,全上海,不對,你現在不在上海……那就全中國你認識的那圈子人吧,誰不知道聶向晚是個什麽人?割腕、跳海、跳江,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五回吧。聶家人給我打過不曉得幾次招呼,讓在社媒上堵嘴別報道……不是,我算賣了他們不少面子吧?現在怎麽還來禍害我外甥了?她那個非嫁不可的青梅竹馬呢?”

“什麽青梅竹馬?”

“就唐家那個啊!……”

岳憑舟在電話那頭狂翻通訊簿。

“就是那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她要死要活要嫁,把人直接從上海吓到北京……等等,找到了,是叫唐進餘吧那小子?唐進餘!唐家那個‘皇帝仔’,他倆不早都快訂婚了嗎?怎麽現在沒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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