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清晨的小樓裏還有些昏暗,走廊盡頭的房間門緊閉着,盡管如此,還是從裏面傳出一陣摔打聲。此刻的雷比特光着上身,右臂上勒着一根止血帶。怒氣讓他扭曲五官,猙獰的令人膽寒。雷比特的手握着注射器,眼神陰仄地盯着面前四十多歲的魁梧男人。

男人的臉色蒼白,謹小慎微地觀察着雷比特的狀态。兩方堅持了許久,男人才戰戰兢兢地說:“先生,您真的不能再用這種藥了。它已經嚴重損壞了您的內髒。”

“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嗎?”雷比特陰笑着問。

男人忙不疊地搖頭,“不!我是說,這種藥劑會給您的身體帶來副作用。會縮短您的生命。哦不,在那之前,您會患上心髒方面的疾病,無藥可醫。”

或許是涉及到自身的情況,雷比特沒有發火,冷靜了下來。他粗暴地扯了一把椅子,坐下去。看着從窗簾縫隙中透出來的曙光……

“你在黑網待了多少年?”

男人謙卑地低下頭,“已經六年了,先生。”

“你為他醫療過嗎?”

他?醫生膽戰心驚地咽了口唾沫,飛快地看了一眼似乎在犯困的雷比特。男人知道,雷比特在神志不清醒的時候才最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搭上自己的小命。所以,他必須謹慎地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先生指的是……”

“狂徒,你知道的。”

“是,是他啊。”男人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我給他做過治療,一些皮外傷。”

雷比特聳了聳肩,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地問:“他用過藥嗎?”

男人下意識地抹掉臉上的汗,“是的,他也用過。但并不是您用過的這種,那時候,這種藥還沒有被開發出來。”

“在你看來,我現在跟狂徒單挑,誰會贏?”

不管怎麽回答,都不可能是雷比特滿意的答案,男人心裏明白的很。如果他說雷比特會贏,雷比特會因為他拍馬屁而賞他一顆子彈;如果他實話實話,雷比特會因為不爽賞他一梭子子彈。男人自認快活到頭兒了,但他不甘心就這麽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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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如果您讓我來說,可能會消耗很長時間。”

“沒關系,我現在很有耐心。”

男人緊張的渾身發冷,緊緊握着的拳頭裏,指尖刺痛了皮膚,提醒着自己斟酌每一個字,每一次停頓,甚至是每句話的口氣。片刻後,他說:“在某些特定的條件下,是您贏。首先說,他已經離開三年,三年裏沒有經過正确的系統訓練,體能、反應等各方面會急劇下降。而且,您比他年輕,在力量的持久方面,您要比他占優勢。但是從經驗上來看,您跟他各持一半的勝算。”

“一半?”雷比特顯然是滿意了男人的回答,饒有興趣地問道:“什麽意思?”

“就像您了解的那樣,他不到十歲就幹這行。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非常可觀。我給您打個比方可以嗎?”

雷比特點點頭,允許了男人的請求。

比方很簡單。

雷比特出身海軍陸戰隊的特種小隊。他精通的是沙地戰、突擊戰、叢林戰、這些年在黑網經歷過城市戰、巷戰。反觀狂徒。不論是雷比特熟悉的這五種戰鬥類型,還是、雪地戰、高原戰、戰略戰等等,他都經歷過并很擅長。混過黑網的大多知道,狂徒最拿手的是詭雷戰。那麽,如果他們在高原、雪地、遭遇上,雷比特還有多少勝算?

顯然,男人的一番分析取得了雷比特的歡心。他的臉上甚至還帶了些笑意,回頭看着男人,“你很誠實。”

“我的本分。”

“好。”雷比特的心情好了起來,“你看。我的棋子已經被他們抓了,最後一個棋子的隕落就等于是宣戰。那麽,我親愛的比爾,你的話提醒了我,我需要為我們的英雄準備一個戰場。一周後,獵豹計劃就要開始了,我希望你能想辦法把消息傳遞出去。”

“我,我嗎?”男人簡直要瘋了!這不是他的工作,他還不想死。

坐在椅子上的雷比特忽然站起身來,朝着比爾走去。路過桌子的時候,還順便拿起了那根針管。他走到比爾面前停下來,手搭在比爾的肩上,因此,比爾的身體僵硬的就像一塊石頭。

“比爾,我信任你。”

“這是我的榮幸,先生。”

“很好。去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我會獎賞你的。現在,先幫我把藥打了。”

天吶!這人瘋了!真的瘋了!

與此同時。出來尋找卓逸的人已經在這座城市裏跑了近十幾個小時,他們之間沒有聯系過,各自在覺得有可能的地方尋找着卓逸的蛛絲馬跡。維也納熱鬧的街頭已經被難得的暖陽照射的更加暖和,莊柏心坐在一家咖啡館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人來人往。随着鈴铛發出的清脆聲,店門被推開,雷戰一反常态穿着深藍色的外衣、米色的褲子,信步而來。他坐在莊柏心的對面,拿起不屬于他的咖啡,一飲而盡。

莊柏心笑着,說:“渴了就再叫一杯。”

雷戰搖搖頭,表示已經不需要了。随即,他那雙始終淡漠的眼睛裏浮現出濃濃的溫柔,望着莊柏心,“你見過卓逸。”

莊柏心單手撐着下巴,笑的眯起了眼睛,“我不告訴你。”

好吧,雖然所答非所問,但也是間接承認了他見過卓逸。雷戰不但沒有氣惱莊柏心不适時宜的玩鬧,反而露出更加溫柔的笑容。寵慣了,即便年紀大了,還是習慣寵着他。也喜歡他點到即止的惡作劇。

莊柏心到底還是給雷戰叫了一杯咖啡,并對努力推銷新品的侍者微微一笑。小孩子對英俊大叔的抵抗力很弱,羞紅了臉,趕緊躲到一邊去。雷戰的臉色陰沉,很不滿!

“你瞪什麽眼睛?”莊柏心詫異地說:“那孩子比卓逸還小。”

“原來你還知道。”

莊柏心大方地在桌面上摸了摸雷戰的手,這才正色道:“我并沒有在卓逸回到房間後去見他,因為我已經知道他會自己離開。”

“沒你的指引,他走不出去。”

“當然。”

回想起昨天下午的事,莊柏心的心情還是愉快着。一直抵觸他的孩子願意低下頭,請他幫忙,雖說他有些心酸,但也是實打實的高興。故此,不管卓逸提出多麽困難的要求,他都會答應。哪怕,那個要求聽上去極度危險。

他答應了卓逸會保守秘密。所以,在俊陽發現卓逸不見後,他并沒有告訴俊陽真相。莊柏心也沒有追問卓逸為什麽要隐瞞俊陽,事實上,卓逸這般決定的原因,他也猜到幾分。

莊柏心說:“在琳娜離開卓逸房間後,的确有人去過。你猜猜,是誰?”

雷戰真是雷打不動的面癱臉,木讷地說:“譚小青。”

“對,我也覺得是他。我想,小青的目的跟琳娜是不一樣的。他只是想在這一切結束後,請卓逸隐瞞那位出賣了內部組織信息的同事的實情。人都沒了,何必再讓他蒙羞。但是,卓逸有自己的打算,他讓譚小青看了計劃書,也讓他保守自己即将離開的秘密。”

同樣答應了卓逸的譚小青也沒說,這樣一來,他們這個團隊中就有兩個人知道真相。期初,莊柏心以為卓逸這麽做是為了俊陽,但是卓逸卻沒有跟琳娜說自己馬上會偷偷離開。這說明什麽?

雷戰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問莊柏心,“卓逸去哪了?”

莊柏心笑着挑挑眉,站起身來,将外衣搭在手臂上。走到雷戰身邊,彎腰低頭,輕輕地吻住他的臉頰,“我也不知道。”

又酷又帥的大叔臉心滿意足地笑着,把咖啡錢放在桌子上,追着莊柏心的腳步而去。

下午五點整。剛剛給莊柏心打過電話的譚小青回到車裏,謹慎地将兩把手槍收進懷。他靜默了幾分鐘,再睜開眼,眼中盡是蕭殺之氣。他打開了手機,狠狠地親了一口照片上的卓然和兩個孩子,随即打開車門,朝着馬路對面的小巷走去。

小巷非常幹淨,将幾扇老舊的房門深深地隐藏在灰白色的牆壁中間。一扇暗紅的木門是緊閉着的,譚小青在它的面前駐足,敲了敲。很快,裏面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濃妝豔抹的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譚小青,似乎并不意外一個陌生人的來訪。譚小青掏出幾張鈔票塞給女人,女人這才樂着讓他進去。

這是一家地下賭場,裏面龍蛇混雜,什麽人都有。女人知道,來這裏的人都是找樂子的,不管輸了還是贏了,裏面的世界就像是毒品,吸引着那些明知道不會有好下場的賭徒們對此趨之若鹜。她敢招搖地站在門口呼吸新鮮的空氣,因為沒人敢在這個地方鬧事,除非那人是活膩歪了。

但是,今天,她見到一個沒有活膩歪卻成功大鬧一場的人。東方男人,兩把槍,快如靈貓的身手。在衆多亡命徒的眼皮子地下抓走了一個人。

“你真勇敢。”綽號“鼹鼠”的家夥是個女人。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她沒有受傷,即便抓她的人很可怕,還是完好地保護了她。

鼹鼠嗜賭如命,也因此被那個地方扣下了三個多月。原因無他,因為她輸了很多錢。

“我可以幫你償還賭債。”譚小青擦掉手上的血跡,“還能另外給你一筆錢。”

“條件。”

“給我做一點東西。”

譚小青把圖紙給了鼹鼠,鼹鼠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她狐疑地看着譚小青,“你确定?”

廢話!譚小青賞了她一記白眼。

第二天下午四點。

俊陽在一片簡陋的住宅區裏慢悠悠地走着。時不時地低頭看看手裏的東西,然後加快了緩慢的步伐。他毫不猶豫地走進一棟最深處的樓門,一直走到第四層才在一扇幾乎快倒下來的房門前停下。卓越的聽力讓他确認上下無人,從口袋裏取出工具,無聲無息地搞定了兩把防盜鎖。這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俊陽的動作一直很小心,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種狀态到他推開門還保持着。但,當他的一只腳踏進房間,忽然有一陣疾風從腦側襲來!他輕而易舉地握住了那根球棒,順便把襲擊者也抓住。

那人悶哼一聲被俊陽反制住右臂,被推搡着擠在了牆面上。

“你放手!”卓逸煩惱地說,“混蛋,你怎麽找到我的?”

終于抓住了偷跑的戀人,俊陽陰冷的臉上才見了一點暖色。他貼近卓逸的背脊,手臂繞過去緊緊地抱着,在卓逸耳邊低語,“你身上我放了追蹤器。”

“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該死的,你放在哪裏了?”

俊陽輕輕踢了踢卓逸的腳,“你的鞋裏。”

沒錯!卓逸經常換衣服,唯有那雙鞋不換。的确是成全了俊陽的“歹意”。

木讷狼很不滿狐貍的偷跑,他抓住他,要給他一點懲戒。但是把狐貍抱在了懷裏,已經想好的懲戒內容卻變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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