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回到昆侖墟的當晚,芃芃大半夜被肚子疼疼醒。

“……師姐……昆侖墟公儀澹害我……我死了,你記得要替我報仇雪恨……”

姬殊被趴在他床邊一腦門汗的芃芃吓了一跳,真以為她出了什麽事,連忙點燈坐起,查探她靈脈是否出了什麽問題。

五秒後,沉默了一會兒的姬殊問:

“你為何是說公儀澹害你?”

芃芃抱着肚子憤然控訴:

“我今天一整天都好好的,就是吃了從他桌上順回來的靈果,吃完就肚子痛!肯定是他故意放在桌上想要毒我的!可惡虧我還給他帶了我心愛的折耳根,他竟然恩将仇報……”

姬殊背着疼得嗷嗷叫的小姑娘回了她的房間,撿起地上的靈果果核看了看。

是靈蟠仙果。

年份在七百年以上。

這東西對于元嬰期以上的修士來說,是滋補靈脈、有助提神醒腦、保持精力充沛的尋常補品。

但對于芃芃這樣的煉氣期小菜雞,她那纖弱的小靈脈哪裏經得起這七百年仙果的滋補,肚子疼都是輕的,沒七竅流血……

“啊。”芃芃擡手一摸,看着自己血呼啦的一雙手,“流鼻血了诶。”

姬殊冷着臉給她止血:“流血就對了。”

芃芃滿臉天真地問:“為什麽會流血啊?”

“因為你要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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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芃神色一僵:“真、真的嗎?”

她只是饞嘴偷吃了幾個靈果而已!不至于吧!

“呵,”姬殊冷笑一聲,“假的。”

她只是大補過頭,一時間有些超出身體負荷而已。

說起來,就算公儀家确實有點小錢,但是随随便便就把這種千金難買的靈果當普通水果一樣放桌上,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啊?

仇富.jpg

現在想要化解這顆靈果功效的唯一辦法,就是讓芃芃吸收這股靈力順勢築基。

姬殊和聽到動靜趕來的宿懷玉一起帶着芃芃來到了九重山月宗最高處的聚靈臺。

此處是九重山月宗靈力最濃郁之處,宗門內的弟子每逢破境便會在此處靜心打坐,聚靈突破。

宿懷玉剛剛按照築基修士的常規操作,畫好一個築基陣法時,一旁冒出來一個聲音:

“這個築基陣法,懷玉師兄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蹲在陣法邊上的是一位剛從蓬萊島代完夜課回來的弟子。

宿懷玉問:“考慮什麽?”

他擡頭一笑,露出兩顆虎牙。

“我也是現學現賣,不過我在蓬萊島代課這幾日發現,和九宗三門四聖幾個宗門比起來,蓬萊島弟子的根基最是穩固,而他們的築基之法也與普通築基不同。”

宿懷玉本就是個戰鬥狂魔,與修煉有關的事情,她都很感興趣。

聞言立刻追問究竟是何不同。

“蓬萊島講究精補其精,氣補其氣,神補其神,不能合一則精、氣、神不能常旺,合一而築基,則永為堅固不壞之基……”

宿懷玉與姬殊認真聽了,發現蓬萊島的築基之法确實有獨到之處。

修仙若是高屋建瓴,首先地基就要穩固,這也是為什麽姬殊沒有給芃芃吃什麽進補丹藥幫她快速築基的原因。

現在她吃了靈果,這築基要是築不穩,對她日後的修行也不利,必須慎重一些。

芃芃:“……師兄……別管什麽堅不堅固啦……肚子痛痛痛……”

“忍住,”宿懷玉打斷芃芃試圖自己偷偷築基的動作,肅然道,“待我重畫一個五行合一陣,不可操之過急,你也不想變成被催肥的小豬猡對吧?”

芃芃大驚失色。

她只是築個基,為什麽會變成豬猡!?

“——師兄稍慢。”

又有一個晚上起夜聽到動靜而來的弟子上前,發現是芃芃在築基後,他沉吟半響道:

“我在隐仙宗代課這幾日,收獲頗多,關于築基法訣的改良,我有話要說!”

虛弱的芃芃:……不,你不想說。

有一就有二,聽說芃芃即将築基,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半個宗門的弟子都跑來圍觀。

一時間衆人皆有話說。

從蓬萊島的築基陣法說到隐仙宗的築基法訣,再說到靈墉山的胎息妙境,姬殊和宿懷玉震驚地發現——

你們怎麽代個課,還能代出修真界百家争鳴的陣仗!?

并且兩人還驚奇的發現,短短一個月時間,不少五靈根的弟子修為竟然有了顯著的提升。

要知道,單靈根修士只需修煉一條靈根,而五靈根修士卻需要同時修煉五條靈根,修行一向艱難,難有見效。

莫不是他們在各個宗門流竄代課,集各家所長,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成效?

姬殊與宿懷玉若有所思的間隙,心如死灰的芃芃安詳躺平。

“——你怎麽了?”

住在西邊浮島的九炁也被驚動,上來查看情況。

芃芃:“人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九炁:“?”

芃芃的師兄師姐們還在激烈商讨出一個前無古人的築基新思路,而九炁得知芃芃因吃了靈果後肚子痛,思慮半響後十指掐訣,以掌心輕輕覆蓋在芃芃的肚子上方。

“可有緩解?”

九炁認真問道。

掌心凝聚的溫熱靈流仿佛隔空探入她靈脈,他雖不能替她吸收這些亂竄的靈息,但以陰陽家的術法強行束縛它們,令胡亂沖撞的靈息平複下來,卻并不算難。

芃芃感受了一下,肚子果然不痛了。

于是幾分鐘前還在想“她以後再也不亂吃東西了”的芃芃立馬不長記性地問:

“你這是什麽奇怪術法?肚子痛能緩解的話,那我吃撐了也能緩解嗎?”

九炁望着她滿懷期待的雙眼,回答:“你少吃一點,會緩解得更快。”

芃芃扁扁嘴。

這還用他說?她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饞嘴,也不會隔三差五就撐得睡不着了。

“哼,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再幫我治治肚子,剛好了一會兒,現在怎麽又有點痛了啊?”

九炁嘆了一口氣,認命地繼續幫她止痛。

等芃芃的師兄師姐們終于商量出一個完美的築基方案之後,回頭一看,自家小師妹正攤着肚子躺在地上,像一只歪着腦袋給人摸肚子的小貓似的,就差舒服得呼嚕呼嚕了。

九炁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擡頭一看,九重山月宗的弟子将四周圍得密不透風,一個個腦袋整齊劃一地自下而上盯着他瞧。

九炁:“諸位有何事?”

何事?

你撸貓一樣撸我們家小師妹,你問我們何事?

姬殊用挑剔的目光将眼前的小少年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雖然再怎麽挑剔,這人都有點完美無缺,但并不妨礙姬殊看他有些不順眼。

“太一閣下這是在做什麽?”

“替她止痛。”

“那現在止住了嗎?”

“差不多。”

“那太一閣下是否可以讓開了?”

九炁從善如流地起身,準備給他們讓開位置。

芃芃感覺到肚子上的溫熱靈流消失,下意識地抓住了九炁的衣擺。

“你去哪兒?你走了我肚子又痛怎麽辦?”

九炁耐心蹲下解釋:“你的疼痛是因為體內經絡承受不住這股靈息導致的,待你師兄師姐助你築基之後,自然不會再痛。”

芃芃狐疑道:“真的嗎?那你說你騙我會變豬。”

九炁:?

雖然覺得有點莫名,但見芃芃執著地抓着他衣擺,積石如玉的小少年還是淡然道:

“吾乃天道之子,從不說謊——如果真的騙你,就讓天道懲罰吾變成豬,這樣可以了嗎?”

芃芃滿意松手。

姬殊:“……”

你是不是太慣着她了點?

待九炁退出一丈外,宿懷玉對周圍的弟子道:

“那我們就開始吧。”

按照衆人商議改良的方式,其他弟子将新的法訣傳授于芃芃,宿懷玉再重新畫了陣法。

萬事俱備。

芃芃在衆人矚目中正式開始築基。

月無咎是被一股強大的靈流卷醒的。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就有修士晉升的動靜傳來,月無咎原本不打算理會,畢竟自從芃芃來了九重山月宗之後,修士破境的頻率就大幅增加,如今已不是什麽稀罕事。

不過月無咎又隐約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這熟悉的氣息……

怎麽感覺破境之人是芃芃呢?

他立刻掀被起身,到了聚靈臺一瞧,沐浴在靈流漩渦中央的身影正是他的小徒弟。

月無咎意外而又不意外。

以芃芃的天資,百日築基是基本操作,她平日修煉又勤快,只不過——

“築基……二重境?”

居然橫跨一個境界,直接到了築基二重境嗎?

想到剛收入門下時羸弱瘦小的小徒弟,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有了如此顯著的進步,月無咎感受到了一種前九世都沒能體會過的成就感。

這大概就是養成系的快樂吧!

姬殊和宿懷玉兩人也與宿懷玉不謀而合,姬殊當即就道:

“你們先帶芃芃回去吧,我去找棠芳掌門要些酒來,慶祝慶祝。”

月無咎欣慰地扶了一把芃芃:

“築基之後,你從前想學的那些東西,為師便可以着手慢慢傳授給你了……不過為師本以為你資質再怎麽好,也得滿了六歲才能築基,沒想到這麽快,為師當年無人教導,七歲才堪堪築基呢。”

芃芃抹了一把臉上半幹的鼻血,自信一笑:

“對于我這種天選之子,五歲半築基已經算晚的了,不過師尊你不必妒忌,畢竟像我這樣的天才是不多見的,你不如我也是情理之中。”

月無咎:“……”

月無咎:“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好日子,別逼我揍你。”

芃芃成功築基,并一躍而至築基二重境的消息很快傳開。

在修仙界,修士築基的日子就和凡人的生辰一樣重要,象征着修士正式邁入仙途,每逢這個日子都會慶祝。

得知這個消息後,認識芃芃的人都送來了大大小小的賀禮。

龍王家族的小弟們送來了各個宗門的特産,比如長生門的小弟送來了宗門最負盛名的生血固元丹,少陽谷送來了他們掌門大師開過光的佛珠等等。

還有昆侖墟的元昊仙尊送了一本他自己編的靈妖百科全書,魔族的兩位公主送了芃芃一個璎珞法器,以及濯璎夫人親手編的一條黑玉劍穗。

林林總總,在平邪峰堆了半個屋子。

小財迷芃芃抱着一堆禮物幸福打滾,擡頭見宿懷玉坐在書案前提筆寫着什麽,問:

“師兄,你在寫什麽啊?”

“收禮的名錄單子。”

端坐在書案前的宿懷玉雖身着男裝,這些瑣碎小事上仍不失女子的細致。

她一邊蘸墨記錄,一邊解釋:

“一式兩份,一份你自己保管,以免丢了東西都不知道,一份交給師尊,待送你禮物的這些朋友們也有喜事,得提醒你回禮。”

芃芃歪着腦袋一臉憧憬地望着她:

“不愧是我的師兄老婆!怎麽什麽都會!怎麽能知道這麽多事!”

宿懷玉被芃芃的彩虹屁吹得彎唇淡笑。

“不是什麽厲害的事情,打雜的事做多了,這些自然就會明白。”

芃芃仿佛想到了什麽,問:“是在天樞門打雜嗎?”

宿懷玉淡淡嗯了一聲。

答完之後,芃芃再沒了聲音,只用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一副有很多話想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地猶豫模樣。

“想問什麽?”宿懷玉頭也不擡道。

“……師兄老婆你這麽好,不要喜歡那個臭臉仙尊了,你喜歡我,喜歡師姐,喜歡師尊都好,就是不要喜歡他,他都不敢承認喜歡你,這種男人達咩達咩達咩。”

芃芃想起之前在淮夷家的名器大會上,孤雪道君拉住她跟她說的那個什麽紅蓮佛魄。

明明是想對她好,但是自己又和鋸嘴葫蘆一樣不直說。

這種套路她在話本裏都看膩啦,師兄老婆要是和他糾纏在一起,他們一定會發展出“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的虐戀情深故事。

她可不想讓她的漂亮二老婆受委屈。

宿懷玉聽了她的話有些想笑。

小孩子懂什麽喜歡不喜歡,她連自己到底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還鬧不明白呢。

已經看開了的宿懷玉故意逗她,偏頭想了一會兒:

“其實他也沒有你說得那麽差,至少讓女孩子喜歡上,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芃芃一聽師兄老婆還替他說話,立馬不服氣地拍桌而起:

“比如!?”

“比如——長得還是挺好看的。”

芃芃剛升起來的氣焰頓時熄滅一半。

因為她無法反駁,孤雪道君就算板着死人臉,也是一張好看的死人臉。

“師兄老婆你太膚淺了!”芃芃毫不心虛地批評宿懷玉,“愛情不能這麽膚淺,話本子裏都說了,要喜歡對方純潔善良的心靈!”

宿懷玉含笑偏頭:“天樞門掌修真界律法,平四方邪魔,我師從他門下,是他曾經最信任的人,懲奸除惡,絕無私情——和你所說的,基本也算吻合吧?”

至于純不純潔,這個話題略有些少兒不宜,宿懷玉沒提。

芃芃聽完宿懷玉這番話,心中一突。

完了。

她是見師兄已經很久沒提過她舊師門,才會多嘴八卦一下的。

沒想到!隔了這麽久!她癡情單純的師兄老婆竟然還如此用情專一!

見芃芃如臨大敵的模樣,宿懷玉抿唇輕笑,濃麗眉目在淡淡笑意中透出幾分釋然。

她今日能用這樣調笑的語氣提起那個人,早就對當初那份懵懂癡心已經看開。

月無咎授她劍法,帶她看到了更為廣闊的天地,情愛于她早就是漫漫仙途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劍道至臻才是她此生唯一的追求。

簡單來說就是——

男人,玩玩可以,但不要上心。

“逗你的。”宿懷玉拍拍她的小腦袋,“孤雪道君還說今日要親自帶禮物上門來恭賀你,我若還喜歡他,一定避而不見,這不也沒打算避開他嗎。”

這些話倒是宿懷玉的心裏話。

但在此刻的芃芃聽來——

沒打算避開他=想見他=有可能與他和好=她要失去她的二老婆了!

這是什麽?

這就叫你的過去我心疼,你的文字還愛他啊!

一時間,芃芃覺得晚上為她準備的慶功宴也不香了,她心如死灰,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挽回她師兄老婆的心。

芃芃敲開了陰陽家的宮門。

九炁剛把他給芃芃準備好的禮物裝好,是他用血玉蜘蛛的蛛絲織好的一件護心甲。

此物比普通的防禦法器要輕巧,正适合時常遭遇危險的芃芃。

“吾正要出門,你怎麽來了?”

芃芃肅然走到他面前,朝他伸手:

“把你的言情話本子借我參考參考。”

九炁:?

待芃芃将她師兄與天樞門孤雪道君的愛恨情仇大致說給九炁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這位不通情愛的天道之子雖然自己情緒淡薄,但所謂勤能補拙,他從各地搜羅的那一堆言情話本子幫他豐富了各種理論知識。

見芃芃想要,他也不吝分享,大方地将他的那些書都拿了出來,并問:

“你想要找什麽情節的話本?”

與九炁肩并肩坐在書堆裏的芃芃想了想答:

“有沒有話本是講癡情美人忘掉狗男人的?我要忘掉狗男人的辦法!越多越好!”

藏書閣大得說話都有回音,空氣中漂浮着若隐若現的塵埃。

借着天窗透入的一縷明亮光線,少年少女頭碰頭地湊在一起認真翻閱一堆言情話本,終于找到了一本情節類似的。

話本中寫癡情小姐暗戀當朝将軍,為他做盡癡□□,仍不得郎心。

驀然回首,才發現真正的如意郎君默默守候她多年,二人情投意合之時,那當朝将軍也終于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妒火中燒,誓要拆散這對有情人。

最後有情人自然終成眷屬,将軍惡有惡報,下場凄慘。

芃芃覺得這個話本很不錯,尤其是最後那個惡有惡報,她看得很快樂。

“……不過為什麽中間有幾頁不見了?”

九炁搖頭:“吾也不知道,這些話本皆由吾的護法替我買回,幾乎每本都有殘缺,護法說這是因為這些話本都是孤本,有殘缺是正常的。”

芃芃有些遺憾,不見的幾頁剛好是寫男女主洞房花燭,她剛想看看什麽叫洞房花燭,怎麽就突然沒了呢。

不過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筵席,她必不能讓她的師兄老婆再被壞男人騙走!

夜幕很快降臨。

慶功宴上來了不少人為芃芃道賀,其中不乏有許多想要趁機結交姬殊與宿懷玉這兩位新晉元嬰期修士的人,場面熱熱鬧鬧,九重山月宗難得賓客如雲。

公儀澹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此次前來,卻并不是為賀芃芃的築基日,而是為履行他師尊之命,來九重山月宗探查紅蓮佛魄的下落。

紅蓮佛魄乃火屬性至寶,能被五行盤感知,他可用此盤來搜尋紅蓮佛魄的下落。

“你來啦!”

身後傳來小姑娘熱情的聲音,公儀澹早有預料,緩緩回頭。

芃芃笑盈盈望着他:“這次我能築基,多謝上次在你那裏吃的靈果,今日你可要多吃點!”

公儀澹淡笑:“不必謝,也不是我願意給你吃的。”

芃芃假裝沒聽到這句話,朝他身後張望。

“你手裏的這個是什麽啊?”

公儀澹将手中的白瓷瓶拿了出來,趁着此時人多眼雜,面色淡淡地變出一個杯子,道:

“此釀名為華胥夢,是價值千金的瓊漿玉釀,送你做賀禮,要嘗嘗嗎?”

一聽價值千金,芃芃毫不猶豫地就要接過嘗嘗。

“且慢。”

防備心很強的九炁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搶在芃芃前面接過杯子,低頭嗅了嗅。

似乎确實只是普通的甜酒釀。

“太一閣下也想嘗嘗嗎?”

公儀澹并不意外,又拿出一個杯子倒滿一杯。

“不如我先飲一杯,算是對北麓仙境的見禮。”

公儀澹一飲而盡,以示意此酒無毒。

九炁這才将酒杯交給了芃芃。

他直覺覺得此人有些不安好心,不過這等場合,賓客雲集,他身為昆侖墟掌門首徒,也沒有理由對芃芃做什麽壞事。

芃芃咂咂嘴。

“好喝!”她把杯子遞給公儀澹,“再來一杯!”

公儀澹:……倒一杯就得了,你真當我是侍女嗎?

但他修養良好的沒有多言。

畢竟他的目的就是讓芃芃多喝幾杯。

今日行動之前,他讓宗門內的卦師替自己算了一卦,蔔卦的結果是此行不太順利,還指出了今日與他出行犯忌之人的八字。

公儀澹看了第一反應就是去翻族譜,果然和芃芃完美對上!

他就和這小姑娘命裏犯沖!

但他今日行動是師尊授命,決不可出錯,為求萬無一失,他決定将芃芃灌醉。

這華胥夢原本是小孩子也可以喝的甜酒釀,但他帶來之前偷偷往裏面多添了些酒。

芃芃這樣的小姑娘,只要喝兩杯,後勁就能大到她今晚走路打飄。

果然。

沒過一刻鐘,芃芃就覺得眼前有重影了。

她有點想睡覺,但剛要閉眼,又想起自己的使命——

孤雪道君還沒來!她要是睡下了,他偷偷和師兄老婆和好了怎麽辦!她還要當那個驀然回首的如意郎君呢!

“怎麽還沒來,走,我們出去看看……”

醉醺醺的芃芃拉着九炁往外走。

“他怎麽還不來啊……他該不會已經和我師兄偷偷見面了吧!”

芃芃的酒勁忽然醒了過來。

她忽然想起,宿懷玉對她說她忙了一天,要沐浴更衣後再過來,所以現在還不見人影。

……該不會,他們就是約好了趁所有人都來這邊的時候,他們要偷偷在寝殿見面吧?

師兄老婆!

你好癡情!你好糊塗!

芃芃當機立斷,立馬把劍往地上一扔——

“小九!我們走!我要開挖掘機把我師兄老婆帶走!!”

九炁看了看芃芃腳下的劍,實在不明白她口中的挖掘機是什麽。

但他很清楚地認識到,芃芃是真的喝醉了。

“還是吾用陰陽術帶着你……”

“別磨蹭了!再磨蹭下去我老婆就不是我老婆了,你不走了我走了!”

九炁只得踩上了芃芃的劍。

但他顯然忽略了一個問題,或者說,身為一個天才,他沒想過就連他都會禦劍,一個修士卻不會禦劍。

芃芃的禦劍技術在空中飙出了一百八十邁的狂野,并且兼具過山車的高低起伏。

九炁全程努力維持穩定,不至于讓兩人從劍上掉下去。

而芃芃酒精上頭,一點不覺得危險,反而全程都在喊“蕪湖起飛”。

就這樣飛了一會兒,他們在半空中與趕來赴宴的孤雪道君彙合了。

一臉凝重的孤雪道君心中千頭萬緒,還惦記着發生在淮夷家的失竊之事。

就在幾天前,卻邪山莊遇襲,結界被人強行打開,但整個淮夷家卻無一人發現,人人來去自如。

待到盜賊離去之後,衆人才發現儲存淮夷家至寶——紅蓮佛魄的密室被人打開過。

但紅蓮佛魄早在名器大會時就被淮夷宛用來跟姬殊做了交易,以交換治好天虛之體的辦法,所以這盜賊算是闖了空門。

孤雪道君得知此事後,先去加強了卻邪山莊的結界,第二件事,便是今日來九重山月宗這趟。

他得提醒九重山月宗的人,必須保護好紅蓮佛魄,保護好他的徒弟……

剛想到這裏,孤雪道君忽然察覺到眼前一道白光逼近。

速度奇快,他還來不及反應,只能下意識揮手一擊,試圖打落這突然襲來的怪東西。

芃芃和九炁也沒能看清來者是誰。

他們速度太快,見對方突然攻擊,九炁的第一反應也是護住芃芃,并且與孤雪道君不懂,他一動手就不會給敵人留下反擊餘地。

一方五成力,一方全力,孤雪道君的防禦被擊碎,待他再定睛看清來者時,禦劍而來的芃芃已經逼至他眼前——

并且一記頭槌,将他從劍上撞了下去。

轟隆!

頃刻間,孤雪道君被芃芃和九炁打落在地。

但還好,孤雪道君并沒有直接砸穿屋瓦,他在半空中勉強翻身,踏碎一處大殿屋頂的同時穩穩落地。

然而他并沒有松一口氣,因為好巧不巧,他摔進的正是宿懷玉的寝殿。

并且好巧不巧,映入他眼前的畫面,是剛剛沐浴完身着輕紗的宿懷玉,正騎在公儀澹的身上,并一手揪着他淩亂的衣襟,兩人的關系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清白。

一貫如霜雪冷漠的道君,臉上的表情寸寸裂開,露出了平生罕見的怔愣失神:

“你們……在幹什麽?”

而與此同時,抱着腦門喊痛的芃芃看着墜落在九重山月宗某處的身影,愣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打了個酒嗝道:

“……完蛋了,小九你說,我這……算不算酒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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