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輪椅上的Alpha 13

申思楊擡手, 指腹輕擦過阮知鏡臉上的淚水。

久違的機械音在腦內響起。

【檢測到可探測物:眼淚。】

【數值是否合規檢測——合規。】

【當前合規樣本數量:4】

【樣本留存,保存被檢測者當前狀态。】

和前幾次有所不同。

這一次沒有檢測快樂值,而是直接留存了樣本, 并且多了個被檢測者狀态保存。

申思楊眸光微動。

忽然, 他貼在阮知鏡臉上的手被握住。

阮知鏡低落的聲音響起:“沒有全都想起來, 就是因為怎麽都無法探尋到,你們是怎麽分開的。”

他微垂下腦袋。

被淚水打濕的睫毛輕觸過申思楊的手背。

“所有登記在冊, 會夢到對方過往的高匹配值AO的案例,都是通過對方的視角,去看彼此的過去。我越往後夢,卻夢到越多你根本不在的場景。”

“我直白地複刻你和他們的過往, 你卻絲毫沒有覺得不對。”

“你說, 全世界,你只愛我。”

阮知鏡擡眸, 濕漉漉的眼睛看向申思楊,聲音裏夾雜着一點止不住的哽咽:“所以他們真的, 都是我,對嗎?”

申思楊輕輕擦拭着他臉頰上的眼淚,沉默以對。

阮知鏡的眼淚瞬間流得越發洶湧。

他就像初學會走路的嬰孩, 第一次摔倒後無助地趴在地上, 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将申思楊緊摟進懷中,臉埋到申思楊柔軟的頸間。

長久的壓抑後,才終于找回破碎的聲音, 問出:“所以我們最終, 也會分開, 對嗎?”

——

阮知鏡的腺體徹底痊愈, 是在12月初。

整個療程全部結束後的一周, 申思楊陪他去醫院複查。

冬日裏寒風凜冽。

出門前,申思楊沒再和往常一樣替阮知鏡束發。

他替阮知鏡圍好圍巾,将阮知鏡如瀑的長發撥弄出圍巾。

看長發垂到椅背,申思楊輕撥發尾:“你的頭發好像一直沒怎麽長長。”

阮知鏡将申思楊拉到身前,一邊替申思楊将拉鏈拉到衣領,一邊應:“好像頭發長長到一定程度,就很難再長。”

整裝待發。

他将申思楊抱到腿上,在門關處細細親吻了一番,才把人放開。

好在今天陽光好,不算太冷。

兩人到醫院剛好早上九點。

申思楊送阮知鏡到診療室門口,看着診療室的門在眼前完全合上,才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盡管經歷了那麽多次的等待,再一次坐在診療室門口,心裏還是止不住緊張和擔憂。

時間緩慢流逝。

一個小時後,診療室內。

秦游南摘下醫用專用眼鏡,拿着報告單繞出檢查室,走到已經坐回到輪椅上的阮知鏡身旁。

“檢查結果沒有問題,只要接下來一周沒有異常波動出現,下周來醫院就可以直接開始腿部複健了,那邊的醫生我會提前替你約好。”

他說着,放下報告單。

看阮知鏡穿好外套準備離開,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出聲詢問:“你當初問得杜絕受孕但不影響成結的針,現在還需要嗎?”

阮知鏡動作微頓。

他擡眸看了眼診療室的門,片刻後收回視線,點了點頭。

秦游南想到申思楊和阮知鏡測了三次都測出來是100%的匹配值,嘆了口氣:“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作為朋友,我都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一下是否永久标記的問題。”

阮知鏡垂下眼,出聲問:“什麽時候可以打針?”

短暫的沉默。

秦游南最終照實說:“現在就可以。”

——

從醫院離開已經是正午。

兩人商讨過後,找了個商場吃飯。

吃完飯,便直接到商場的地下超市購置這兩天的食材。

申思楊推着推車在蔬菜區挑蔬菜。

挑揀完一番,一扭頭,發現推車裏多了幾瓶營養補充劑。

瓶身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标注。

“Omega發情期專用”

申思楊仰頭朝阮知鏡看去。

阮知鏡臉頰微紅:“家裏的快沒了。”

申思楊算了下時間。

他的下一次發情期的确快到了。

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經歷發情期,那幾天簡直像是活在夢裏。

除去最開始幾個小時勉強有些許意識,後面幾天僅存一點飄在雲端的感知。

舒服倒是舒服。

就是結束後,是真的覺得人快要幹了。

而且他的發情期,對阮知鏡來說反倒更加煎熬。

高匹配值的AO,Alpha對Omega本身就有強烈的永久标記的沖動,更別提是在Omega信息素洩洪般的發情期。

阮知鏡每次都需要反複再反複克制住永久标記的谷欠望。

等結束後,他至少委屈半天。

很多次,申思楊清醒後看着濕噠噠的床單,都無法分清究竟是他發得大水,還是阮知鏡因為委屈哭出來的汪洋。

申思楊不是沒提過用藥物度過。

被阮知鏡當場按在懷裏揉搓了半個小時,此後沒敢再提。

收回神,申思楊将手裏的蔬菜放進推車,而後便走到阮知鏡身邊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又要辛苦我們阮先生啦。”

阮知鏡漂亮的臉蛋通紅,抓過申思楊一只手揣在懷裏,才和申思楊逛出蔬菜區。

兩個逛了半個小時超市。

回到家将蔬菜凍進冰箱。

阮知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平板簡易辦公。

申思楊靠在他腿上補覺。

中央空調将整個客廳烘得暖洋洋的。

申思楊窩在阮知鏡懷裏睡得正熟,忽然聽見小白的聲音。

“下雪啦!下雪啦!今年的初雪哦!”

申思楊一瞬間清醒過來,發現客廳裏已經亮起了暖黃的燈。

他摟住阮知鏡的腰,悶聲問:“幾點了?”

“六點。”阮知鏡放下平板,輕揉他腦袋,“餓了嗎?”

申思楊搖搖頭。

又在阮知鏡懷裏窩了會醒神,他坐起身,笑問:“我們去看看雪?”

阮知鏡問:“出門?”

申思楊思索片刻:“先去落地窗前看看吧。”

兩人來到落地窗前,拉開窗。

看到窗外的景色,申思楊忍不住笑出聲:“還好沒出去,小白你謊報軍情。”

小白滑到兩人身旁,為自己找補:“小雪-小雪——”

真的是小雪。

小到不仔細去看,都發現不了空中有沒有在飄。

申思楊倒是不意外。

沿海的南方城市,冬日裏不落雪才是常态。

像北方那樣的鵝毛大雪,可能要十幾年才有一次。

兩人在窗邊守了會,雪漸漸有變大的趨勢。

阮知鏡住的別墅是獨棟。

窗外是一片人工修剪的花園。

逐漸變大的雪落在花上,慢慢浮現出雪白的一層。

申思楊有點驚喜,扭頭正要和阮知鏡說話。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阮知鏡抱進懷中。

小白在兩人身後晃蕩:“電視劇裏都說,在初雪接吻的人,會永永遠遠在一起哦——”

申思楊微怔。

阮知鏡揮揮手讓小白離開,就徑直摟着申思楊吻住。

窗外寒風呼嘯。

屋內暖氣蒸騰。

阮知鏡今天的吻格外溫柔缱绻。

如同窗外的雪花般輕柔落下。

申思楊逐漸感覺到渾身發燙。

他一瞬間仿佛從嚴冬來到酷暑,身上的毛衣成了捆綁住他的累贅。

直到攤在阮知鏡懷裏,他才後知後覺地嗅到空氣裏逐漸濃郁的白桃清香。

桃味被茉莉茶香裹得密不透風。

阮知鏡比他反應得早。

等他回過神時,阮知鏡已經遞了營養補充劑到他嘴邊。

營養補充劑比普通的飲料濃稠,味道倒是不賴。

申思楊一口氣喝完,撐着逐漸渙散的理智問:“你不餓嗎?”

阮知鏡轉動輪椅回到落地窗邊。

輕吻他回應:“我下午吃過東西。”

意識逐漸模糊。

直到被抵到微涼的落地窗上,申思楊才回過些許神。

窗外是私人花園沒錯,但視野遼闊,總給人一種會有人忽然闖入的錯覺。

申思楊呼出的熱氣打在玻璃窗上。

他兩只手抵在微涼的窗上,感覺到阮知鏡的動作,勉力轉過腦袋出聲問:“在這?”

阮知鏡輕輕答應了一聲,騰出一只手輕按他後頸的鼓包。

出口的聲音帶着令人信服的蠱惑性:“不會有人來。”

申思楊迷迷糊糊的。

僅剩的一點理智告訴他,的确不會有人來。

落地窗外的花園圈了圍欄,尋常人進不來。

可意識模糊間,聽到窗外雪壓枝頭的響動,總恍惚覺得是人踩在雪地裏的腳步聲。

每聽到一次,申思楊就忍不住緊張一瞬。

他一緊張,阮知鏡就忍不住發出輕嘶聲。

“思楊哥哥。”

申思楊聽見聲音,迷迷糊糊地輕應了一聲。

觸覺上的感知削弱了聽覺和視覺上的感知。

蒙着水霧的雙眼看什麽都模糊一團。

聽阮知鏡的聲音,都像是隔了扇窗傳來的。

“這樣就好像,是在雪地裏擁抱你啊。”

隐隐約約聽見阮知鏡的感慨聲。

申思楊按在窗戶上的手不受控地擦過面前玻璃窗上的白霧,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他一瞬間仿佛真的置身雪地。

明明是寒冬臘月,卻不覺得冷。

他恍惚間想,是他太燙了。

燙到連地上的雪都因他融化。

他卻在因為阮知鏡融化。

長久的沉寂後,阮知鏡的聲音又響起。

“也好像,是在花叢中擁抱你。”

申思楊費勁地擡眸,看向窗外被雪蓋住的花。

他仿佛真得看見自己掉進花叢。

身體砸進花叢間,抖落一地雪。

本被雪覆蓋成白茫茫一片的花,因他重新變得姹紫嫣紅。

花上的雪落到他身上,又被他的滾燙融化。

花束刺破他的皮膚,滾燙的鮮血外湧。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去多久,他被阮知鏡重新抱回懷中。

顧不上阮知鏡的去向,他遵循着本能,圈住阮知鏡的脖子,細細密密地吻在他臉側。

——

卧室開着壁燈。

阮知鏡将被子團成一圈,圈成一個小家的模樣,才輕手輕腳地将申思楊抱着放到圈中。

他的動作很輕,手臂卻緊繃得厲害。

暖黃的燈光打在他漂亮的臉上,卻無法像往日一般,柔和他的面部輪廓。

他渾身緊繃着俯身吻住申思楊,理智在失控邊緣不斷拉扯。

空氣中不斷碰撞的信息素,眼前申思楊完全失去意識後的順從和主動,每一樣都在不斷撬開阮知鏡內心深處的陰暗面。

他已經打了避免受孕的針,現在就算永久标記申思楊,也不會有讓申思楊受孕的風險。

腦海中的叫嚣聲不斷擴大,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強烈。

标記他……永久标記他。

讓他徹底成為你獨一無二的專屬。

這樣等到他離開,你就可以跟随他一起離開了。

跟着他一起離開,就不會再像前幾個世界一樣痛苦了。

“不用再追逐着渺茫的希望,滿世界地一次次尋找,又一次次希望落空。”

輕觸到曾經到過一次的缺口。

“不用再倒數着他離開的日子,每天夜裏都害怕地驚醒,一遍又一遍去探他的呼吸,去聽他的心跳,生怕他猝不及防地離開。”

一點點将缺口鑿開。

“不用再逼着自己去直面他只能短暫陪伴的痛苦,明明千萬個不想,卻還是親自送他離開。”

缺口完全打開。

阮知鏡埋下臉,本能地去找申思楊頸後的腺體。

只要注入信息素,完成成結,就可以不用再懼怕他的離開了。

只要……

阮知鏡的犬齒在申思楊的腺體旁不斷啃咬。

懷裏的人無知無覺,完全不清楚即将發生什麽,還在依賴又熱烈地親吻着他的臉龐。

理智的最後一根弦徹底崩斷。

犬齒刺破皮膚,大量信息素湧入。

像是被抽光氧氣,大腦無法再思考任何東西。

申思楊落在他臉側的吻在他大腦空白的情況下,變得格外清晰。

清晰的溫熱,清晰地感覺到……一片逐漸漫開的濕潤。

阮知鏡渾身一僵,恢複了片刻的清明。

申思楊的眼淚流進他頸窩,冰涼涼地滾到他心口的位置。

心髒湧現出前所未有的脹痛感。

他忍痛退回到安全地帶,捧住申思楊的臉哽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忘了,我不應該讓你傷心。”

他得來一世的了結,對帶着記憶還需要繼續往前的申思楊而言,卻是痛苦的折磨。

前面每一個世界經歷的事情都足以證明,申思楊是來陪他成長、陪他渡過難關的。

他怎麽都不能,讓明明是将他拉出泥淖的人,最終變成将他推入至深深淵的人。

阮知鏡緊繃着身體,一遍又一遍親吻申思楊的臉頰。

“不要難過,不會再有第二次,我向你保證。”

——

申思楊這一次發情期比以往都短。

僅僅兩天,信息素就回歸到穩态。

累壞了的人陷入沉眠,雙手卻摟着阮知鏡摟得很緊。

阮知鏡圈着他,小動作地替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而後便抱着他,沒有絲毫睡意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長久的寂靜後。

他放輕動作摸過床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夜裏八點半。

點進浏覽器搜索了半個鐘頭,最終無果退出。

他轉而點進社交軟件,找到秦游南的頭像,發過去消息。

【有不傷身體幫助度過發情期的藥嗎?我看市面上的藥對身體多少都會有損傷。】

五分鐘後,秦游南回過來消息。

【想要完全無損傷是不可能的,給你紮的針都有一定副作用。不過有副作用比較輕的,尋常藥店買不到,你需要的話,我明天開點寄到你家。】

阮知鏡很快回複。

【謝謝。】

秦游南的聊天框裏跳了會「正在輸入中」,最終還是發過來消息。

【不打算永久标記了?】

阮知鏡沒有馬上回複。

他低下頭,看向趴在他懷裏睡得正熟的人。

長久的注視後,他在懷中人的額間落下輕吻。

而後才重新按亮手機,回複秦游南。

【嗯。】

作者有話說:

下個世界會有所轉變(給大家一點不算安慰的安慰哈哈哈)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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