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輪椅上的Alpha 15
春暖花開的季節。
阮知鏡買的小奶貓已經長成了一長條。
小貓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
申思楊每天早上起床, 都能看見它和小白在客廳裏上蹿下跳。
今天是阮知鏡腿部複診的日子。
兩人洗漱完,吃過早飯。
申思楊繞到阮知鏡身後,和往常一樣, 替他束起長發。
這兩天溫度驟升, 正午時分只穿一件單薄的長袖, 都會覺得悶熱。
申思楊攏着手裏一直沒見長長的厚重長發,出聲問阮知鏡:“天氣熱了, 要不要把頭發剪掉?”
阮知鏡正在拿逗貓棒逗貓。
聽見這話,動作微頓,轉身看向申思楊:“剪掉?”
手裏的頭發跟随眼前人的動作散落。
申思楊點頭:“長發在夏天可能不太方便。”
阮知鏡注視他片刻,放下手裏的逗貓棒, 将人摟進懷裏:“你之前還說好看的。”
申思楊緩緩笑開:“不覺得麻煩?”
阮知鏡搖頭。
“那就不剪了。”申思楊輕揉他腦袋, “坐好,綁完頭發我們就去醫院, 時間不早了。”
阮知鏡隔着單薄的衣服,埋在他肚皮上感受了一會溫暖的柔軟, 才放開人乖乖坐好。
距離阮知鏡第一次腿部治療,已經過去快五個月的時間。
胡醫生當初給的階段性治療計劃,計劃在五個月左右, 阮知鏡已經可以拄着拐杖嘗試下地走路。
但到目前為止, 他的腿部僅僅只是到恢複了知覺的程度。
今天的複診結果依舊不理想。
胡醫生放下手裏的診療單,有些疲憊地輕捏眉心:“再跟着我們原定的治療計劃走一周,如果一周後, 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我們需要重新進行全面的檢查并且更改治療方案。”
他說着, 看向阮知鏡:“如果是這樣, 阮先生必須要做好長期住院的準備。”
兩人從醫院離開。
申思楊一路上都在垂眸深思。
到家進屋, 他瞬間被阮知鏡抱進懷中。
阮知鏡埋在他懷裏,發悶的聲音響起:“你在為我擔心嗎?”
申思楊稍稍回神,低下頭看向把臉緊貼在自己肚子上的人。
“從第二次腿部的系統治療開始,你的治療進程就變得停滞不前了。”
阮知鏡在他肚皮上埋了會,仰頭看他:“就算站不起來,也沒有關系。”
申思楊表情微滞。
他垂眸和阮知鏡對視,沒有馬上應聲。
短暫的沉默後。
阮知鏡再次開口:“如果我的腿好不了,你還願意跟我結婚嗎?”
小貓跑到玄關,像往常一樣,圍在剛回家的兩人腳邊打轉。
只是這一次打轉了好幾圈,都沒有主人彎腰将它抱起。
申思楊手心輕蜷。
長久的對視後,他展開笑,應得自然:“當然願意啊。”
阮知鏡瞬間雙眸發亮:“什麽時候都可以?”
申思楊點頭:“什麽時候都可以。”
阮知鏡将人拉下親吻,指腹溫熱地按壓他頸後的鼓包。
房間裏漫開甘甜的茉莉茶香。
嗅覺靈敏的小貓咪喵喵叫了兩聲,自覺地跑開找小白玩去了。
——
這天的午後格外燥熱。
客廳裏開了中央空調。
兩人窩在沙發上,一起挑選婚禮場地。
“你有想要邀請的人嗎?”阮知鏡出聲問。
申思楊搖頭。
阮知鏡聞言,思索片刻後道:“那我也誰都不邀請了,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加一個證婚人的婚禮,怎麽樣?”
申思楊笑着靠在他肩頭:“好啊。”
阮知鏡又将他往懷裏圈緊幾分。
挑選好場地,阮知鏡拿着平板久久沒有下一步動靜。
申思楊仰頭,見他臉頰通紅,忍不住笑問:“怎麽了?”
阮知鏡和他對視片刻,軟聲問:“婚禮上,你要穿西裝,還是穿婚紗啊?”
申思楊樂了,不假思索:“當然是西裝。”
阮知鏡忍不住露出一點遺憾表情,倒是沒再多說,輕聲道:“那我預約幾家定制西裝的店,大概需要半個月。”
申思楊看着他埋頭認真找店鋪的模樣,仿佛看見他腦袋上挂了兩只正耷拉的耳朵。
就連空氣裏的信息素都明顯淡了幾分。
申思楊眼底的笑意逐漸加深。
見阮知鏡預約好店鋪,他終于出聲:“也可以買一套婚紗。”
阮知鏡瞬間擡頭看他,雙眸晶亮。
申思楊心底發軟,擡手輕捏他臉頰:“婚禮上穿西裝,到家後,再換婚紗,可以嗎?”
阮知鏡一下子将他撲住,茉莉茶香的信息素止不住在空氣裏跳躍。
“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他埋首進申思楊頸間,跟只小狗似的,蹭申思楊頸後的鼓包。
“只穿給我一個人看。”
——
原本是計劃明天再去定制西裝和婚紗。
因為福利加碼,阮知鏡興奮得下午就拉申思楊出了門。
挑挑選選一整天,到家已經是夜裏九點。
申思楊換了一天衣服,累得一根指頭都不想動。
反觀同樣換了一天衣服的阮知鏡,仍舊興奮得像是打了雞血。
他抱着申思楊洗完澡。
換好睡衣吹頭發時,申思楊已經累得趴在他懷裏睡熟。
阮知鏡将吹風機的風力調小,細致地替申思楊将頭發全部吹幹。
申思楊是真的累。
被阮知鏡抱回卧室,抱上床,整個過程都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
阮知鏡将被子鋪平整,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申思楊放平到床上,而後才自己撐坐上床,将人摟進懷裏,蓋上被子躺好。
躺好後依舊清醒。
他低下頭,靜靜注視着懷裏的人,直到許久後困意上湧,才輕輕吻了吻懷裏人柔軟的臉頰,摟着人安然入睡。
——
申思楊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一種鬼壓床的感覺。
意識逐漸清醒,耳邊吵吵鬧鬧的,像是有人在說話。
“治療進程停滞……”
“需要進行……刺激……”
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直到又一次感覺到山搖地動,他才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清醒的瞬間渾身輕顫了一瞬。
剛入睡沒多久的阮知鏡幾乎是同一時間醒來。
快速打開壁燈,而後将胸膛起伏得厲害的申思楊摟進懷中輕拍,他放柔聲音詢問:“怎麽了?做噩夢了?”
申思楊漸漸放平呼吸,趴在阮知鏡懷裏感受着熟悉的香氣和溫暖的體溫。
耳邊的聲音不見。
地動山搖的感覺消失。
他回摟住阮知鏡安靜了許久後,撐坐起身:“我去外面倒杯水喝。”
阮知鏡要跟他一起起床。
申思楊輕笑着将他按回到床上:“五分鐘就回來。”
阮知鏡聽到這話,仍舊不放心地注視他片刻,最終才點點頭躺回到床上。
申思楊走出卧室,打開客廳的燈。
明亮的燈光将他少年氣的臉照得慘白。
他出神地走進廚房,思索着剛才半夢半醒時聽到的對話,企圖将那些破碎的話拼湊完整。
擡手去拿杯子,卻撈了個空。
申思楊一瞬間愣在原地,脊背發寒。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剛剛不是他沒有撈中杯子,而是他的手……穿過了杯子。
他煞白着一張臉站在原地許久,深吸一口氣重新去拿杯子。
這一次,杯子穩穩當當地被他握進手裏。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
阮知鏡精挑細選了一個工作日。
早上五點,就将還在睡夢中的申思楊撈起。
知道申思楊早上容易起不來。
他替自己和申思楊都換好定制的西裝,才把人徹底叫醒。
婚姻辦事處八點開門。
兩人提前了半個小時趕到,順利地排在第一位,成為當日第一對領證的新人。
八點十分,兩人拿着蓋了章的紅本本,驅車前往定好的婚禮禮堂。
春暖花開的季節。
禮堂定在郊外,是一處花團錦簇的郊區花園。
兩人到時,約好的證婚人已經在紅毯盡頭等待。
兩人一起走過紅毯,宣布誓詞,交換戒指。
而後在錦簇的花團中擁吻。
阮知鏡開心得像個小孩,擁吻後摟着申思楊久久不願放開。
“最開心的一天。”
說完後,又很快補充:“和遇見你的那天不相上下。”
申思楊回摟着阮知鏡,笑彎了一雙眼睛:“我也是。”
——
按照慣常禮節,兩人和證婚人一起吃了頓午飯。
午飯結束後回到家,申思楊自覺地按照約定進了卧室。
然而進到卧室後,卻久久沒能再打開卧室的門。
阮知鏡在門口等了十分鐘。
見屋裏完全沒了動靜,他擔心問:“怎麽了?衣服不合身嗎?”
隔了大概半分鐘,申思楊有些悶的聲音響起:“倒也不是……不合身。”
阮知鏡聽見這話,臉頰微紅:“換好了?”
申思楊答應了一聲。
阮知鏡輕抿住唇:“那我可以進去了嗎?”
又是半分鐘的安靜,申思楊的聲音終于響起:“進來吧。”
阮知鏡擡手按上門把手,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卧室裏拉緊了窗簾,有些暗。
申思楊只開了一盞床頭燈。
像是非常不适應身上的衣服,阮知鏡推開門時,他還在垂着腦袋東扯扯西扯扯身上的衣服。
聽見輪椅滑進屋的響動,他才停下動作,看向進屋的人。
罕見地臉頰通紅,他有些不自在地問:“是不是有點奇怪?”
阮知鏡呆呆地愣在門口,下意識搖頭:“一點都不奇怪,很……”
他的臉頰也逐漸蒸紅:“很好看。”
申思楊這身婚紗是定制的,阮知鏡挑得款式。
在這之前,申思楊一次也沒有試穿過,卻出人意料得合身。
他身上的婚紗相較常規的女款婚紗,款式要中性許多。
上半身是包裹到頸部的長袖設計,只是手臂和頸部的面料從常規布料換成了蕾絲。
下半部分的裙擺也并不浮誇,宛如人魚的魚尾般,包裹到申思楊腳踝。
申思楊的身材比例本身就很好。
這身婚紗将他完美的身材比例勾勒到極致,加上本就白皙的皮膚,就算是顯而易見的男生長相和短發,穿着婚紗也絲毫不見違和。
阮知鏡關上門,滑動輪椅來到申思楊身邊。
申思楊還是有一點不自在:“真的不奇怪?”
阮知鏡認真點頭,牽起申思楊戴着結婚戒指的那只手。
申思楊見阮知鏡滿眼寫着喜歡,逐漸放松下來。
阮知鏡在申思楊手上落下輕吻,而後便将申思楊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懷中。
珠光的裙擺散開,鋪滿整張輪椅。
蕾絲的面料磨紅了申思楊頸部的皮膚。
阮知鏡視線掃過,在發紅的皮膚上落下輕吻。
“思楊哥哥。”他輕緩柔軟的聲音響起。
“嗯?”申思楊擡手圈住他脖子。
阮知鏡表情認真地看向他:“我的新娘。”
申思楊愣了一下,片刻後緩緩笑開:“那就勉強當幾個小時你的新娘吧。”
阮知鏡輕蹭他柔軟的臉頰,而後在他臉上一點一點落下親吻。
房間裏漫開濃郁的茉莉茶香。
“幾個小時可能不夠。”
申思楊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被阮知鏡抱起,原本壓着的裙擺也被攤開。
裙擺垂落到阮知鏡腳尖。
申思楊毫無阻隔地坐到了阮知鏡的西裝褲上。
西裝褲面料柔軟順滑,薄薄的一層什麽都擋不住。
很快又被水打濕。
阮知鏡輕按住申思楊頸後的鼓包,親吻得格外細致溫柔。
直到吻到申思楊受不了,主動去拉他。
他才輕笑一聲,将申思楊抱起放到床上。
屋外的天從陽光正好到月上枝頭。
婚紗的設計是背部拉鏈。
申思楊也分不清究竟是什麽時候,原本好好抵在他腺體附近的拉鏈被勾壞,整條裙子的上半部分松松垮垮地掉到腰間。
裙擺也皺得不成樣子,找不出一絲原本的珠光色調。
空氣裏的茉莉茶香持續了數十個小時,才逐漸變淡。
申思楊累得攤在阮知鏡懷裏,一根指頭都懶得多動。
被阮知鏡抱去洗完澡,才稍稍回過來點神。
吹幹頭發,阮知鏡将申思楊抱回到卧室。
被單已經被小白換掉。
阮知鏡将申思楊抱到新換的幹淨被單上,忽地聽見「咕嚕」一聲響。
是申思楊的肚子發出來的聲音。
阮知鏡眼泛亮光,忍不住擡手輕觸申思楊發出叫聲的柔軟肚皮:“想吃什麽?我去做。”
申思楊趴在床上,眼睛半睜不閉的:“拿點營養補充劑吧,你也累了,不用再特意做飯。”
阮知鏡溫笑應:“我不累。”
申思楊一聽這話,樂了:“怎麽?還能再來一個晚上?”
阮知鏡紅着臉蹭他臉頰。
到底是沒有再來一個晚上,轉動着輪椅出去拿營養補充劑。
回到卧室,申思楊已經趴在枕頭上昏昏欲睡。
阮知鏡放進動作來到床邊。
一手打開營養補充劑,一手輕柔地撥開申思楊垂到眼旁的頭發,柔聲開口:“喝了再睡。”
申思楊下意識張開嘴。
阮知鏡輕笑出聲:“趴着喝?”
申思楊抱着瞌睡蟲反應了半分鐘,終于意識過來趴着喝會漏,勉強睜開眼,撐坐起去拿阮知鏡手裏的營養液。
手伸向阮知鏡的下一秒,徑直穿過了阮知鏡的手臂。
偌大的房間瞬間安靜。
申思楊一下子清醒過來。
阮知鏡明顯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剛才發生的事,有幾分愣住地看向申思楊的手。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愣怔了好一會,才擡手去拉申思楊的手。
拉住了。
實實在在地将申思楊的手攥緊在了手掌心裏,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攥住。
他眼眶發燙地仰頭朝申思楊看去。
看見申思楊正安安靜靜地注視着他,眼底沒有絲毫對剛才所發生離奇現象的驚訝。
阮知鏡的心裏有了猜想:“這不是……第一次發生?”
申思楊點頭。
阮知鏡垂下眼,許久說不出話。
漫長的安靜過去,他才找回聲音出聲:“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申思楊回握住他的手:“半個月前。”
風敲打在窗戶上,發出沙沙的響動。
一滴眼淚無聲地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阮知鏡終于壓不住哽咽:“所以不管我怎麽做,你都會離開……”
申思楊說不出話,只能傾身将他摟住。
像個孩子一樣高興了一整天的人,此刻仿佛被透支光生活裏的快樂,無聲地靠在申思楊懷裏哽咽。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什麽時候?
申思楊看着床頭的臺燈,視線逐漸模糊。
發現你的頭發永遠長不長、發現感覺到地動山搖并不是個人原因造成、發現你又……不肯再往前走了……
申思楊來到這個世界後,對比了很多次這個世界和前幾個世界的區別。
前幾個世界,他進入時,這個人都是正處在無法破解的困境中。
這個世界卻沒有。
阮知鏡的确需要高匹配值的信息素安撫,但并不是必須。
這個世界的他強大、自信、對所有人所有事都無所畏懼。
如果說前幾個世界,申思楊的到來是雪中送炭,那麽這個世界,就目前看來,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錦上添花的意義在哪?
讓他來陪阮知鏡走一程,為阮知鏡的生活增添色彩,然後再殘忍地将這抹色彩從阮知鏡的世界中抽走?
不應該是這樣。
他來,不應該是為了讓阮知鏡嘗一口甜,而後讓其永遠地掙紮在再也無法嘗到這口甜的痛苦餘生中。
如果是這樣,他的到來将完全失去意義。
他為阮知鏡生活裏增添的這抹色彩,一定是起着某種重要的作用,重要到能幫助阮知鏡沖破久久無法逃脫的困境。
在第二次感覺到山搖地動的那個晚上,申思楊終于想明白了這個困惑他許久的問題。
如果……如果阮知鏡從未從當初的車禍昏迷中醒來,那麽一切便能說得通了。
他到的從不是阮知鏡身處的真實世界。
他給阮知鏡生活裏增添的這抹色彩,是為了讓阮知鏡重燃對生活的希望,心甘情願從昏迷中醒來。
他來,是為了讓阮知鏡醒。
而現在困住阮知鏡的原因變成了他,所以他又是時候,應該要走了。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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