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小晴終究是一個悲劇,她沒有等到說好的未來,而是選擇高考結束的同時結束自己的生命。

拍完從高樓躍下的鏡頭後，喬薇薇的所有戲份殺青。

《英雄》是她首次觸電,如今圓滿落幕，心頭感慨萬千。

為了感謝她的仗義救場，她離開劇組的前一夜,莊導再次招呼大家夥一起到酒樓聚餐。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除了聚餐大概也沒有其他熱鬧的方式了。

滿劇組的人鬧哄哄地坐了一院子。

喬薇薇努力又和善,即使相處了僅僅一周時間,還是贏得了不少人的喜歡,因此今天的聚會，比起上次的鬧騰，更多了種依依惜別的味道。但畢竟身處一個圈，合作的機會多得是，因此離別的傷感沖散不少。

周仲彥坐在喬薇薇左手邊的位置。他不是話多的人,今天話更是少得可憐,低頭默默吃菜,不知在琢磨着些什麽。

那天拍戲時一時沖動，吻了周仲彥下巴後,喬薇薇就有意無意地躲着他，說不清是不好意思,還是害怕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坐在他旁邊,也不敢太鬧，同款默默吃菜,耳朵裏聽着劇組同仁侃天侃地，時不時大笑出聲。

酒至半酣，副導演接了個電話出門去，再回來，帶回一個人。

“當當當當！同志們，看看誰來了？”

喬薇薇聽到聲音擡頭，看着從門口轉進來的人影，幾乎握不穩筷子。

“魏影帝！”“天哪，居然是魏勳！”“我不是在做夢吧？快掐我！”

……

驚呼的聲音此起彼伏，魏勳作為老牌影帝，粉絲遍地走。

喬薇薇捏緊筷子，扭過頭。

這個人就像一粒老鼠屎，攪壞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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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面色怎麽突然這麽白？”周仲彥一直用餘光注意着她，此時看她臉色不對勁，伸手想試試額頭的溫度。

喬薇薇側頭躲過：“我沒事。”

周仲彥默默收回手，囑咐道：“沒事最好，如果生病了不要硬抗。”

“哦。”

這邊，魏勳朝喧鬧的衆人揮揮手，對莊導說：“我來這邊旅游，沒想到正好碰到你劇組拍戲，不怪我不請自來吧？”

“不不不，魏影帝快請坐。”

莊導招呼服務員加了一個位置，正好在喬薇薇的對面。

喬薇薇一擡頭，便能看見那張惡心人的臉。

魏勳落座後對着喬薇薇笑了笑，那笑中帶着一絲絲乞求和哀憐的味道。喬薇薇借着低頭吃菜的動作，掩飾自己冷漠的表情。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個的互動。

魏勳落座後，有大膽的工作人員拿着紙筆上前求簽名，他沒有拒絕。很快，一群人圍攏過來，甚至陳言也拿着紙筆圍過去，場面比之前熱鬧十倍。

“別擠別擠，慢慢來，我都簽。”魏勳溫和地笑道，語言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

喬薇薇發現，僅僅是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便讓她厭惡不已。她重重吐出胸中一股悶氣，拍拍莊導：“莊導，我出去一下。”

莊導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回頭道：“啊？哦，好，好。”

酒樓外有一條小路。小路的兩旁盡是低矮的房屋，此時時間已晚，萬家燈火俱滅，唯有路燈零零星星地亮着，灑下一個個昏黃黯淡的光圈。

喬薇薇沿着路邊漫無目的地走着，路燈将影子漸漸拉長。

夜風送來身後的歡聲笑語，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仰頭望着頭頂的月亮。

一道影子停在旁邊。

喬薇薇轉頭，看見周仲彥，臉上浮起一個笑：“怎麽出來了？”

“跟着你出來的。”

“……哦。”

“怎麽突然不開心了？”

“哪有。”喬薇薇笑，從表情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一陣無話。

清風拂過，吹動樹葉簌簌作響。

喬薇薇摸摸裸露在外的肌膚，今天下戲的晚，她穿的還是那件白色鑲藍邊的戲服：“我去下洗手間。”說着她轉身便走。

周仲彥一個閃步擋到她面前：“薇薇……”

喬薇薇擡頭看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周仲彥咽了口口水：“我喜歡你。”

喬薇薇定定看了他片刻，噗嗤一聲笑了：“你在開什麽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好不好。”

周仲彥黑幽幽的眼睛注視着她，面上一派認真：“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能告訴我你的回答嗎？”

周仲彥本不想這麽快再次表白的，可是剛剛跟在她後面，看到她望着月亮仰頭長嘆的樣子，心忽然微微發疼。他不想她不開心，如果兩人在一起，他要把所有幸福都捧到她面前。

喬薇薇斂了笑容，低頭盯着腳下的石板：“我不喜歡你。”

周仲彥心口一滞：“我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說！”

喬薇薇猛然擡頭，直直對上他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歡！你！”

周仲彥不說話，幽深脆弱的眼神看得喬薇薇心口發酸。她偏頭躲開他的目光：“我先走了。”

擦身而過的瞬間，周仲彥一把握住她的小臂。

喬薇薇觸電一般縮回手。

但是她再快也無法阻止周仲彥發現秘密。他震驚地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喬薇薇的手腕，一臉無可置信：“你自殺過？”

喬薇薇冷着臉道：“沒有。”

“那為什麽你小臂上有一道疤。”

喬薇薇歪着腦袋看他，忽然笑了笑，眨眨眼睛道：“因為……好玩呀~”周仲彥的所有話語都哽在胸口。她總是這樣，累的時候，痛的時候，生氣失望的時候，就擺出這副表情，來掩蓋自己真實的內心。

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

喬薇薇被逼着退到牆邊，警惕地仰頭看他：“你幹什麽？”

“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媽媽是自殺死的。”

喬薇薇的眼睛裏驀然閃過一團火，她的表情真的變了，不再是漫不經心的虛假笑意，而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你憑什麽打聽我的過去？！”

“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拒絕我！”周仲彥雙手撐在她耳邊，低吼道，“喬薇薇，我一直以為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我們已經心意相通了。結果你卻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我都被你打蒙了，雖然很痛，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麽？”

“後來我知道了謝子明和他表妹的視頻是你傳給朱寶兒的，又了解了你的家庭情況，所以我覺得是因為你內心缺乏安全感，那時候你問我，如果好兄弟出軌了，我是會為好兄弟保密，還是告訴好兄弟的女朋友，也是在試探我，對不對？我在節目中告白的行為是不是讓你覺得很輕浮？”

“如果是這樣，我很抱歉，現在我再次鄭重地向你告白，喬薇薇，我，周仲彥，是真的喜歡你，願意以餘生，全心全意來愛你，不再讓你受離別之苦，孤獨之痛，不再讓你一個人彷徨無依。如果做不到，那就讓我萬劫不複！”

周仲彥握住她左手，緩緩曲起膝蓋，單腿跪在地上。他眼睛一眨不眨，目光落在喬薇薇臉上。等待宣判的樣子，就像翻過身的刺猬，毫無保留地将肚皮敞給她看。

喬薇薇感覺到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肘部的疤痕，仿佛在撫慰遙遠歲月裏那個痛不欲生的少女。

喬薇薇嘴唇甕動，忽然伸手捂住眼睛，過了半晌才拿下：“周仲彥，我的情況是陳言告訴你的吧？”

周仲彥目光閃了閃。

喬薇薇笑笑，吸吸鼻子：“你不用幫她掩飾，除了她還有誰？不過她知道的也不是全部，所以你從她口中拼湊出的我，也不是完整的我。”

“既然你鄭重其事地向我告白，那我鄭重其事地拒絕你。”

“誓言很動聽，但我不需要，謝謝。”

喬薇薇試圖推開周仲彥的手，但他握得更緊：“為什麽，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永遠像現在這樣縮在殼子裏，不探出頭瞧瞧外面的世界麽？”

喬薇薇輕笑一聲，看着他就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就因為我不喜歡你。周仲彥，你寧願大費周章地打聽我的過去，猜測我的想法，卻不願意接受原因就是這麽簡單麽？喜歡？你扪心自問，難道不是因為自己一路順風順水，突然冒出一個人拒絕你，從而激起了好勝心？”

“你很優秀，但我們不合适，對不起。”

喬薇薇撸下周仲彥握住她的手，頭也不回走遠。

徒留周仲彥跪在原地，久久沒有起身。

喬薇薇回到酒樓，陳言正在門口等着，看到她的身影，趕忙道：“去哪了這麽久……”

話沒說完，就着昏黃的燈光看見喬薇薇發紅的雙眼，喉嚨滞了滞，“你，你怎麽哭啦？”

“沒事。”喬薇薇閉上雙眼，忍住淚意，再睜開，視線穿過喧鬧的人群朦胧地看見站在人群中央的魏勳。

就是這個人，毀了她所有對愛情的期待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