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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信元站在小陽臺邊,嘴裏叼着一根煙,但是沒點着——這地方太小,一根煙足以把空氣搞得烏煙瘴氣。

窗外事靜谧的夜晚,只有偶爾飛馳而過的車燈強烈的掠過建築和綠化帶上的樹木,然後反射出亮白的顏色。

這個愛情故事其實很簡短,齊複與陳沐相愛,然後陳沐因壓力而自殺。

他轉頭看着依舊靜靜躺着的齊複——他的白玉一樣的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床單是海藍色,他穿着米白的套頭羊毛衫,耷拉着的長腿上是寬松的厚棉麻褲——他想,這個男人其實可以更迷人。

孟信元吸了一口煙味,然後把煙扔進書桌邊的鐵藝垃圾桶——他留意到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是精細的,每樣東西似乎都是主人精心挑選回來然後被按照最合适的姿勢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所以,你準備把陳沐放在這裏一輩子?”他單膝跪在床沿,上半身傾覆在齊複上身,兩根手指按在齊複右胸腔,沉沉的問道。

齊複睜開眼睛,嘴巴裏澀澀的滿是苦味——回憶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這個人又是自己的愛人,這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他定定地就着仰視的姿勢望進孟信元的眼眸深處,“是的。”

“傻。”孟信元扔下這個字就大步離開了。

大約過去了半個鐘頭,齊複還是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仰躺着,保持一個靜止的姿勢是他慣常做的。

有時候,他可以拿着書定定的看着其中某一個字一整天;有時候,他可以什麽都不做,只是閉着眼睛站在陽臺邊看着小區裏的綠化帶;他已經習慣了幾年如一日的生活。

孟信元的出現,讓他很不能适應。

齊複的微微有些冰涼的手指撫上自己心髒所在的位置,他能感覺到那種微弱的一下一下的跳動的節奏感。他想,總算還是活着的。

淩晨兩點,齊複在噩夢中驚醒,他慌亂的打開了床頭燈,垂着頭,無力的擁着被子坐着。床頭燈有些高,照出一個孤零零的影子,昏黃而沉郁。

夢裏,他壓在陳沐的身上問他你喜不喜歡男孩子?

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齊複将腦袋埋進了厚厚的被子裏。

他是一個怯懦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他這輩子唯一的勇氣給了一個叫陳沐的男孩子,然後,此生再無其他光彩。

除夕近在眼前了,齊複一直過着一種深度宅生活。這夜,他煮了點東西吃了剛從小廚房洗洗刷刷完畢出來就聽見在桌角的手機鈴聲大震。

一串熟悉的號碼在屏幕上移動來移動去,齊複接了起來。

“齊複,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愛上我怎麽樣?”是丹丹的聲音。

齊複覺得她幸福得太明顯太猖狂,他難得地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什麽機會?”

“本大仙命令你現在收拾東西,明天滾到我們家來過春節!”丹丹是一個大齡剩女,傳說中的臉盤大胸部大年紀大的三大代表女性。

齊複想了想,似乎也沒有什麽可以拒絕的理由,便應承了下來。

司徒丹丹在長錦市下面的一個縣城裏發現了一片冷清的無人區,前些年占山為王搞圈地開辟了一個迷你度假村,又聚集了一幫藝術家以藝術為名行賺錢之實。

但是每年過年的時候,丹丹的度假村總是不接待任何人的,有些時候她會出門去玩,有些時候獨自一個人呆着,有些時候邀請一些朋友去。

齊複屬于司徒丹丹的骨灰級朋友,所以,經常受到邀請,但是齊複去得很少——他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雖然他喜歡熱鬧的丹丹。

晴天谷度假村其實是在縣城下面的一個村子外的,所以,齊複一路上從城鄉便捷巴士上下來又換了公交車,下了公交車就看見長發飄飄的女人在向自己招手。

司徒丹丹是一個個子嬌小的女人,穿着一雙誇張的虎頭鞋,一身東北二人轉大妞的棉襖,她打開自己那輛路虎的後車門,“快點把你的包放進去,我都冷死了。”

齊複摸了摸自己冰冰冷的耳朵,“穿的太少了。”他今天出門的時候羽絨服都套上了,腳上的馬靴還是加絨的,出了門還是覺得冷飕飕的,“上車。”

司徒丹丹濃眉大眼,看着齊複脫了外套系安全帶,開口問道:“你怎麽也不給我來個電話?小心死在自己那個小地方都沒人知道吼。”

齊複拿下了腦袋上的針織線帽,拽在手中,望着前頭崎岖的山路,“可能還要活一段。”

司徒丹丹曉得他的情況,聽他這樣講心裏也沉了沉。這次雖然是求着他來給自己作陪其實也是希望陪陪他——大學四年研究生三年,七年的同學不是一般的緣分可以比拟的。

村落的外圍是大片大片的矮衫叢,大雪之後白茫茫的一片。進晴天谷度假村就一條路,同時這條路也通往其他的幾個私人酒店和度假村,路上的雪已經被清掃幹淨,藍底白字的路标立在路邊。

齊複望着前頭的車問道:“過年也有很多人訂酒店?”

司徒丹丹點了點頭,塗了猩紅甲油的手指往前一指,“那裏說是要開發一個高爾夫球場,這幾天下大雪都跑來談……其他人不知道,反正我打死不撤……開玩笑老娘好不容易談妥了辦了這麽久的酒店讓我搬,給我三千萬我都不稀罕。”

那是大片的高平地,地勢高坡地廣,周圍就又零零散散的幾家度假酒店,如過要建高爾夫球場以及周邊配套,勢必要拆酒店。

齊複既不懂這些也無心關注,只翻了翻司徒丹丹擱在車裏的酒店宣傳冊。宣傳冊的标語還是他們一起拟的,現在看起來稍微有點矯情了。

司徒丹丹一向是個拼命三娘,幹什麽都動靜大動作快,連帶着油門都踩得比別人猛——“靠!”她怒罵。

原來是前面一輛車開得極慢,度假村是單行道,進去的路就這一條,且路窄得很,周邊又是禁止鳴喇叭,司徒丹丹只能跟在後面龜速前行。

齊複看着那輛黑色的奔馳,安撫似的道:“就幾步到了,別急。”他低垂着腦袋仔細翻閱着宣傳冊,倒是很有閑心的模樣。

緩行了十分鐘,司徒丹丹才跟那輛車分開行駛,她一腳油門下去五分鐘就到自家門前了。

晴天谷既名為谷,自然是因為地勢稍低一些,周圍又都是高大灌木,更有一條潺潺小溪流經,即便是大雪覆蓋也是景色宜人的。

齊複站在院子的大栅外,冷冽而清新的空氣從四面八方襲來,令他清醒萬分。

司徒丹丹将車停好提了齊複的包從車庫出來。

晴天谷裏一共三幢別墅,一幢獨棟LOFT結構的是司徒丹丹私人居所。

齊複沒有在大雪冰封的日子到過這裏,眼下看見,卻覺得白得動人。他站在院子的大栅外,冷冽而清新的空氣夾雜着冬青、柏樹、已經謝了的卻還萦留的花香從四面八方襲來,令他清醒萬分。

齊複看着司徒丹丹這些年的心血,問道:“政府賣地的話,是不是得拆?”

司徒丹丹拉起了落地的大閘門,從外面進了房子,響亮的聲音就從空曠的房子裏傳出,“他們敢拆我的地方我就拿把菜刀砍他們!”

齊複被她吓一跳,這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倒也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兒。他跟着進去,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來了所以也熟得很不用司徒丹丹招呼——甚至司徒丹丹還給他在二樓留了一處角落放了張沙發床,據說從來沒人睡過只給他一個人的。

房子占地約一百平米多一些,地上是乳白色的純羊毛地毯,每一根羊毛的長度都有三公分以上,齊複脫了鞋就踩在了地攤上。

除了一面大大的落地窗之外,三面牆上都是各種各樣風格的畫,光是梵高的向日葵就不下十幅随意挂在牆壁上。

齊複找了一張軟沙發窩進去,還沒坐暖和呢,就看見一個令他驚訝的身影,他忽的就坐直了。

那是一行七八個男人,他們一邊說着什麽一邊往房子這邊走。

為首的男人着三件套規整的黑色西裝,外面披着一件駝色毛呢長大衣,手上還帶着黑色的皮手套,在一群人中格外紮眼。

齊複站起來對還在二樓的司徒丹丹道:“丹丹,有人來找。”

司徒丹丹應了一聲,然後踢踢踏踏地下來了。

孟信元一眼就看見站在房間裏的男人,他微微颔首。

齊複也只能僵着脖子點了點頭。

今天有點毛太陽,孟信元站在雪地裏望着向陽而站的齊複,柔和的光線裏他眉清目秀,面目清和說不出的動人。

司徒丹丹下樓的時候正好和孟信元一起的一個男人敲門進來,“司徒小姐,我是鞍善縣的縣委書記,我們今天是來看看地方的……”

孟信元卻打斷了他,“岑縣長,我跟丹丹姐是打小就認識的。”

齊複驚訝的眼神瞥了一眼司徒丹丹和孟信元。

司徒丹丹哼了一聲,道:“小孟,原來是你緊着要收了這裏的地啊。看不出來胃口大了什麽都要插上一手啊。”

其他幾個陪同參觀考察的人一聽臉色都變了,孟信元倒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發,“也沒人跟我說丹丹姐你在這裏搞了個度假山莊的事兒啊。”

司徒丹丹白了他一眼,兩人看起來很是熟稔,“過兩天就過年了,你就不能消停點兒?”

“一個人過,寂寞了點,找點事兒幹幹。”孟信元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大夥兒都聽着不明所以。

但是齊複被他瞟了一眼,心裏起了好多雞皮疙瘩。

孟信元手下第一助理心念一轉——難道這就是大過年的不給放假拼死拼活趕策劃的原因?老板你也太扯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開新坑連着兩天雙更,然後明天開始恢複日更一章節——誰讓我存稿不多呢……

下一章更新,明晚9點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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