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你不願意看見他,而他總喜歡出現一下惡心人順便尋找存在感。
雞血紅的地毯鋪就的廊裏,齊複面龐冷冷地站在一邊,穿着一身及膝裙身材高挑的女人抱胸看着他。
女人特有的微尖的聲音對齊複道:“爸爸都已經這樣了,請你回來一趟你就這種臉色?”
請?
齊複真是完全不知道原來有些人可以無理取鬧到這種地步,自己明明就是被強制塞進車裏跟包裹一樣被扔過來的。他一邊揉着自己剛才用力過猛有些酸疼的手腕,一邊回答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我不姓柳。”
柳霖用力踩了一下鑽光高跟,厚厚的地毯上也發出沉悶的聲音,“要不是爸爸……你以為我想看見你這樣陰陽怪氣的人?”
齊複的痛處被人一戳周身流動的空氣都仿佛凝結了。
“好了,你安靜一點。”柳家的長子從房間裏出來就聽見妹妹刻薄的話,又對齊複毫無表情地道,“爸爸讓你進去。”
柳黎是柳家這一代的長子,三十六歲,不論從各方面而言,都在壯年。他同齊複一樣都是高個,但是要比齊複看起來更為健壯。他看着齊複不情不願地推門進去,瞥頭看了眼親妹妹,沒有在說話。
“大哥!”柳霖埋怨道,走上前問道:“爸爸怎麽說?要分給他多少?”
柳黎冷哼了一聲,直白的戳破親妹妹的嘴臉,“要不是為了錢,要你回來,也真是一件大麻煩。”
“哪有——我這不是一聽到消息就趕緊回來了嗎!哪知道爸爸這麽嚴重了已經。”柳霖挑高了一側的柳葉眉,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大哥,你可不能讓那個人得逞,爸爸的錢一分都不能給他。”
偌大的房間裏,寬大的床上,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靠在墊高的枕頭上,眼睛突兀地瞪着門口的方向。
齊複進去了,不大适應地往前走了幾步,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
“你,來啦。”柳複晟扯開嘴想是要笑一下,但是臉上的肌肉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一般連笑都那麽難以為之。
齊複站在床邊一米多的位置不想再上前了,“什麽事?”
“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低聲下氣的話從柳複晟的嘴巴裏說出,若是讓熟悉的人聽見,那可真是要覺着怪哉了。
可能是老了吧,柳複晟這樣想,身體不行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日越來越少越老越少,想要見的人卻越來越多——甚至,這個被自己選擇抛棄的兒子也難以再忘懷。
齊複并沒有動,他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名義上的父親。
上一次見他,是母親去世那一年。
齊複還記得,他穿着黑色的風衣,站在雨裏告訴自己,母親的骨灰盒他要帶走,沒有給齊複任何反駁的權利就将與自己相依為命十幾年的母親帶走了。
“所以,你準備把媽媽還給我了?”齊複如是問道。
柳複晟知道那樣的舉動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的确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你母親的墓在她的老家——當年我答應了她送她回家。咳咳……孩子,你能不能叫我一聲爸爸?”
齊複卻搖了搖頭,并不是他冷酷,而是他實在是做不到面對這樣一個打他一出生就消失不見的父親。
“我就要走了,你都不能叫我一聲嗎?”柳複晟忽然覺得悲從中來,老淚盤旋在眼眶中,枯槁的面容說不出的無奈和悲痛,“好好,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是我對不住你們,你不叫我也是應當的,咳咳咳咳……”他按着自己的胸口猛烈地咳嗽起來。
門外的柳霖早就耐不住地沖了進來,撞開了齊複,撲上前,“爸爸,爸爸,你還好吧?”一邊用手按着柳複晟的胸口一邊對後面進門的柳黎道,“大哥,你去叫醫生來看看。”
“沒事。”柳複晟不近人情地揮開小女兒的手,他頗為遺憾的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側寵着長大的女兒——那眼裏的利益,他真是不想再多瞧上一眼。
“既然都在,我就直接說了——齊複,不管你願不願意認我這個父親,但是當年的确是我做錯了,令夢雲和你受了那麽多的苦。”他看着高大的兒子,當年他怎麽就那麽想不開的不願意接觸這個孩子呢?“不動産裏除了H市的那些全都歸小霖。”他顧不上看柳霖一張臉忽的挂下來,接着一口氣喘着道:“動産,柳黎你都管着。H市的兩幢別墅和總公司百分之十的資産給齊複。”
“我不要。”齊複冷冷地拒絕——“我……”一只手略略使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齊複頓了頓便沒有再說下去。
柳黎道:“爸,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好,好。”柳複晟唯一的滿足就是這個大兒子像足了自己,不論是辦事風格還是做人方式。
柳家大宅裏,齊複、柳黎、柳霖形成三角之勢。
柳霖打小就是千金小姐,驕縱慣了,怎麽忍得?開門見山地道:“你沒有資格拿爸爸的任何東西!”
柳黎倒是沒說話,他微微側着頭看着打量着齊複,他不是第一次見這個弟弟,從已經過世的母親口中也聽到過關于他們母子的事,多半伴随着母親的歇斯底裏和悲嘆。
齊複點了點頭,很是認同地道:“我也覺得他沒有資格強迫我要任何東西,你大可以勸勸你的父親。”
柳霖這樣的人,衣食無憂小半輩子,自然覺得人人都與她一樣沒錢會過不下去。
她原先嫁了一個頗有成就的工程師,過得也算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小小工程師自然與柳家家大業大可以比拟的,日子過着過着就開始變味兒了,時常與丈夫為了買個名牌包買件高定服裝而起争執,于是這場所謂的白雪公主下嫁平民工程師便草草收場。自此以後,柳霖以享受自由為名過起了獨身生活,現在已經年近三十,繼續游戲人間,每天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柳霖冷聲道:“不要做出這一副清高的德行,說不知道你那個沒命的娘當初就想進我們柳家……”
齊複“霍”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話卻是對久未開口的柳黎說的,“你跟他說,他如果給了我,如何處置便是我的事情了。”平順了胸膛起伏,他再道,“麻煩你派車将我送回去吧,我明日還要上班。”
這個點兒——已經淩晨一點了,再從這裏趕回長錦,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
柳黎沒有再多廢話,點了點頭,對妹妹道,“柳霖,你去休息吧,太晚了。”
柳霖沒好氣地瞪了不幫自己說話的哥哥一眼,心中只道,這争家産的份上了,親哥哥都靠不住!轉身踩着高跟鞋便上樓了。
齊複當然知道小三是怎麽樣被社會唾棄的角色——盡管,母親無數次的提及,他們的相遇是她生命中多麽美好的一段時光。
而,改不掉的本質就是,當人小三必要受人唾棄。
連自己都忍不住的責怪過母親數次——如果不是這樣的感情,也就沒有他,沒有他,也就不會有那些痛的苦的事……
坐在車上,春末,悶熱的天氣令齊複感覺煩躁。
午夜已過去,齊複卻清醒無比。
回到老舊而熟悉的社區看見了那輛眼熟的黑色轎車,齊複幾乎是拔腿就往樓上跑,似乎忘記了此刻不合時宜的時間點。
門關着,他不确定地上前敲門。
孟信元以為自己在做夢呢,他從沙發上蹦起來開門,就看見那張許久未見的臉。
齊複略抱歉地道:“讓你久等了,我有事兒出去了一下。”
孟信元不說話,只站開讓他先進來,輕輕拉上了門,趁着齊複彎身整理玄關的鞋架子從他的身後摟住他,将臉頰貼在他的背上。
齊複愣了一下,伸手覆在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對不起。我……”
“不用說。先睡吧,我困了。”孟信元攬着他的腰将他推上床。
齊複看着他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黑亮的眼眸裏閃爍着的亮光他也不确定是什麽情緒,只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不。”孟信元推着他兩個人并排坐到窄窄的床上,關上了房間裏唯一一盞大燈,“睡吧。”
這樣的孟信元,齊複有點手足無措,他摸索了一會兒找到對方的手握在手中,“那,晚安。”
時間或許僅僅過去了三分鐘,或許過去了整整十八個世紀。
孟信元很不确定。只不過當他一而再再而三強調自己困的時候,腦子卻無比的清醒。清亮的眼眸一直盯着氣息平穩的齊複,他不确定旁邊的人是否睡着了,還是同自己一樣完全沒有了睡意。
孟信元挪動了一下,稍微躺下去一些雙臂伸過去扣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腦袋埋進他的胸口,悶悶地發聲:“齊複,別離開。”
感受着熱熱的氣息,齊複抿了抿自己的唇,閉上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熱乎乎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才是8號的更新——(^o^)/總算弄好了——不過9號也就是明天除夕,可能更新不了了抱歉抱歉
大家新年快樂看文愉快……碼字匆忙會有錯處希望大家和諧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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