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愛情,分很多種,有一些人在一起,一輩子無聲勝有聲,有些話藏在心裏,兩人相視一眼就知道彼此的內心;有一些人在一起,或者因為性格,時時刻刻都要顧着交流所有的一切,他們深信感情是需要在交流中深化,了解各自的世界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但是,大部分的愛情,其實都是在懵懵懂懂中開始,沒有什麽預設好的計劃,也沒有什麽硬性的原則——愛情,本身就是一場沒有規則的游戲。不能因為想要一份轟轟烈烈的愛情,就僞裝自己是一個瘋魔症患者——愛情,打從一開始,只有合适與不合适之分。
齊複輕緩地轉過頭,凝視着孟信元的眼眸,覺得他是真正的眸若星辰,一點都不見假。他反手握住孟信元的手,問:“你在擔心什麽?”
孟信元扣着他的手,心裏似有一陣秋雨飄過,一些好的壞的東西通通浮上心來,扯了扯嘴角,“不知道。”
是擔心失去,是擔心不能再繼續擁有,是擔心這場愛情變成一場覆水難收,更擔心愛情到最後變成了一場個人表演。
甚至,連觀衆都沒有。孟信元眼角微微有些抽痛,是這高樓的頂層的風太猛烈了些,吹得他有悵然若失的痛感,明明這個人還在自己的懷裏還在自己的眼前——“齊複,你會離開我嗎?”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齊複想起,當年大學寝室裏的書桌上碼放的那些女性小說,故事裏的女人們每每遇到這些類似的問題,故作聰明的女人總是故弄玄虛,她們的答案多半是帶着自以為是的避重就輕。“沒想過這麽遠的問題。阿元,你不覺得你自己本身就離我很遠很遠?”
“我離你很遠?”孟信元驚訝地問。他的心裏,一直以為自己是圍繞着齊複這只風筝吹的那陣風,風筝到哪裏他就往哪裏,就怕自己的力量太小托不住這一只騰高的風筝。“那是有多遠?從這裏到這裏?”他的手指點了點齊複的心口的位置又點了點自己的髒的位置,“還是這裏到這裏?”額頭抵住他的額頭,皮膚能感覺到的溫度是實實在在的,連同心髒跳動的節奏都緩慢的接近同一。
愛情,應該是需要回應的。齊複在回憶,和眼前這個人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裏的自己的給的回應有多少。太少,虧得這個人能對着這樣的自己能有這般的執着,是應該高興的吧,他眯上了眼尋找到了孟信元的涼涼的兩片唇,“阿元,你是不是在怪我?”
曲子裏是怎麽唱的,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齊複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吻落在唇角,在風聲中,顯得這樣微不足道,卻又帶着一種彌足可貴。
孟信元并不想破壞此刻的寧靜——夜已經深了,腳下的世界,只要探頭出去看看就會發現只有一片燈海還在閃爍,無人的街道上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像是鬼魅出現的時刻,夜與晝的交替中,叫人莫名其妙的想要看看清楚:這世上會否真的有鬼,而人心裏的鬼又是不是會在夜間出沒透氣。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齊複的耳廓。人的手指分布着大量的細小的神經纖維,用來分辨和感受,傳遞與表達。如果,手指能經由觸摸而感受到愛情的真相,那麽世界上便會缺少很多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的感情了吧。
齊複抿了嘴角微微笑着,“阿元,你不要嘲笑我。”
“嗯?”尾音略帶沙啞慵懶的上揚着。擡眸就是漫天的星,閃爍着的迷離光芒,似是預知不
“好像,太被動了。”齊複好少有機會這樣說話,說這樣的話,“你付出的太多,而我,太少了——感情,也有公平不公平的對吧?”
一些不能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被直白的問着,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不留一點餘地,讓自己怎麽回答好呢?“呵。”孟信元略有些不安地将手指停在一個位置,不再動。
“雖然感情不能一筆一筆地算清楚,可還是要有一個相對的平等,不是嗎?愛情,應當是這樣的吧。”像一個小學生,補習愛情這門課,雖然曾經有過不及格,但似乎還是想要努力一把。
“嗯。”孟信元不知如何說,他曾以為他的這份愛情裏,即便沒有齊複的回應他也可以支撐住,但是那也不過是癡人說夢,等真正的投入才會發現,愛情如商場,沒有收益的投入除了令人失望之外一無所用。
可惜,堅持這樣的愛情,多麽的困難。一旦付出,一旦愛上,似乎就已經注定了這筆投資的失敗。
“阿元,你後悔嗎?”
怎麽會?孟信元收緊了手臂,雙眸微紅,“齊複,不會,不會的。”
沒有後悔,愛情,就是一場賭博,贏了是運氣,輸了是命。
“齊複,告訴我,怎麽才能留住你。”
齊複覆上孟信元的手背,十指纏繞,“這樣就很好,我很快樂——我所求不多,你給的已經很好。”
可是我想将一切好的都給你,你要麽?
孟信元想,一個人能執着到什麽程度,才能感動另一個人呢?
用生命來執着一份愛情?值得,抑或是不值得。結果會是如何,他實在是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是假設如果,大概,也是會累的吧。
“齊複……”孟信元頓了頓,才緩緩地問,“怎麽能留住你?我不要現在,我要的是永遠。我要做些什麽,才能讓你永遠和我在一起?”
要用怎麽樣的語氣去哀求,才能顯得真誠;要用怎麽樣的口吻去訴說才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感情不是一句玩笑。
還是應該多補習一些電影,學習經驗是很有必要的。
夜已經很深很深,天幕有一抹憂郁的墨藍,壓得極近,似有一陣清醒的空氣從遠方飄來,将要窒息的人類很快就要在被死神遏制住喉管之前得到解救。
“阿元,我不走,我答應你我不離開你。”齊複不知道未來到底有多遠,眼下他感覺到的一些些的涼意,臉頰上有來自孟信元呼吸的熱氣,而脖頸間是浮動着的游離空氣,“阿元,我們回去吧,快天亮了。”
時間什麽時候走得這麽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晝夜交替已經沒有了明顯的交界,随時都是黑色的夜幕,而一晃眼就是大晴天。
而愛情,太漫長的一個話題,有太多的話要說,可惜,語言的用處有限,再多的情愛都終将歸結到無聲的漫長的緩慢的互相磨合中去。
“齊複,你答應我的。”
那不遠處的,大廈的防護欄,如果可以的話,孟信元想,愛情歸結于塵土,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的皮膚有一點的冷,為自己的想法所迷惑,明知道可怕,卻還是有些抽不開身。
“回去吧。”齊複将手握住他的手腕,掰過他的手心,将自己的手掌覆蓋上去,“阿元,朗朗一個人在,夢中醒來,是會怕的。”
是啊,午夜夢回的每個人,不論懵懂無知的孩子還是成熟理智的大人都是會害怕的吧,一個人睡在一張床上,摸不到邊際,沒有了依靠,墨黑的空氣中總有一種不安定的分子在叫嚣在挑唆在令人壓抑令人崩潰。
“齊複,你說的話,你要記住,你答應我的不離開我……”孟信元喃喃自語般輕聲的說着,被齊複拉着往來時的路上走,他的身後是一片夜黑,他的前方,有刺眼的明亮的燈光,眼睛能看到的只有齊複踏步上前的身影,還有他不時回頭對自己微笑的表情。
齊複的表情很淡,總像是沒什麽話要說,沒有什麽表情可以表達。
孟信元卻知道,這個看起來冷靜、淡定、執着的人,其實要遠比他的外表看起來更為冷靜,更為淡定,也更為固執。
那麽,究竟是愛他什麽呢?
愛他風華正茂的外貌,愛他平淡無波的性格,愛他面對命運的捉弄默默承受,還是愛他笑起來時嘴角牽起的弧度,亦或是他生氣隐忍時候微微皺起的眉心?
都愛吧,一切都愛,愛這整個人,愛這多面的人,愛他的一切,愛屋及烏。
那麽,他的過往呢?
不是聖人,豈能忘懷。總有一個陳沐,夾在在二人的中間,孟信元多少有些不甘心。不過就是錯過了最好的時間。
而時間,往往能打敗一切。
孟信元望着齊複削瘦的背影,那貼身包裹在西裝襯衫裏的白皙的肌膚,肌膚下跳動着的青色的血管,他用力呼吸,狹長的走廊裏,空氣中有齊複的味道,清淡的、濃郁的,不太明顯,卻很細膩,細的仿佛能夠鑽入人的每一個毛孔。他忽然明白,身前的這個人,自己看中的這個人,是這樣的具有入侵的危險——自己的一切,都好像在某一刻變得微不足道,而他就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沒有了愛情,還有活着的必要嗎?
不不,這話應該變成,沒有了齊複,還有活着的必要嗎?
不要去想對齊複而言自己的存在是什麽,這樣的回應已經足夠了,孟信元這樣寬慰自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齊複是一個值得去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住,更新有點慢——明天肯定還有一章節——不然就完不成榜單啦恐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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