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葉梓韌的三十六歲生日晚宴上,孟信元端着形狀優雅的香槟酒杯,在閃耀着的燈光下,一個人站在遙遠的冷清的角落中。
酒會的最中央,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端的一身筆挺西裝嘴角噙着一抹意氣風發的笑容,相伴而舞的男人一身銀灰修身西裝,側臉線條清晰而俊朗,他們翩翩舞動,旁若無人。
從每一個角度望去,這都是無比和諧而自然的一對。再無人問,為什麽葉氏的總裁身邊總陪着一個年紀輕輕的男人?也不會有人詫異,至今未婚的葉氏總裁居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
呵!同性戀。孟信元将酒杯中色澤華麗的酒一飲而盡。即便是想到了以後的生活又如何,你要的那個人不願意陪你共同度過,再如何設想,也不過是一場空夢。
“孟總想什麽呢?”略帶低沉的聲音傳來。
兩只酒杯就近,發出“叮”的一聲,孟信元勾起笑容,“莫總好久不見。”
“的确好久不見。”莫岑柏聳了聳肩,他微微笑着将手中的杯子遞給穿梭來去的服務生,雙臂交疊,“孟總大忙人,晴天谷那塊地發展得不錯。今年的十大傑出青年看來非孟總莫屬了。”
“莫總客氣了。令兄的莫氏集團實力遠雄厚于我,晴天谷是個小項目,将來有機會希望能與莫大總裁合作 。希望莫總從中助力。”話雖如此,孟信元卻依舊不卑不亢,他雖不是幾代經營世家子弟,白手起家能立足長錦商圈,實力不容小觑。
莫岑柏卻是狠狠出拳擊在孟信元寬闊的肩膀上,“你這話真是越說越遠,再說下去就要楚河漢界了?”
“豈敢豈敢。這不是你故作正經!”孟信元爽朗的笑了,拍了拍莫岑柏的肩,“說回來就回來,舍得?”
兩個久未見面的朋友雙雙走出了酒會,遠離了塵嚣,走入了葉家花園。
夜色正好,耳際偶有竊竊私語傳來,陣陣花香随着夜風來,令人舒爽不少。
莫岑柏頗為遺憾地道:“有什麽舍得不舍得的,我哥要隐退,我不回來難道讓我爸出山?”話雖如此,言語之間還是頗為留戀。
莫氏集團總裁退隐商場陪老婆孩子歸隐山林的消息一直有所傳,卻未想竟然是真的。
孟信元問:“國外的公司不準備合并?”
“不了,我朋友會打理。”莫岑柏擡頭望着天空,促狹的問:“聽聞,你最近感情不順啊。”
“哪來的小道消息?”孟信元自己也失笑,“倒是很靈通。”忽的皺眉,又起疑問,“你要是遇到一個人,你喜歡,他不喜歡你,怎麽辦?”
漫天的星空,哪一顆星星是屬于自己的?“不知道,沒遇到過——我還年輕!哈哈!”
“哈哈”
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
莫岑柏恢複了正色,“追吧,不到黃河心不死,憑你當年念金融那股子勁,我可不信你搞不定一個人的心。”
孟信元失語。感情和念書,還真不是一回事兒。得不得分,也真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山窮水盡了。”
讓一個男人失意的最好的辦法是讓他愛上一個人,而得不到這個人。
“陸游大詩人怎麽說來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兄弟,只要他沒別人,你就還有的是機會。”莫岑柏老神在在地道,他雖未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不是?家裏大哥和大嫂多年感情糾葛,還不是照樣能“苦盡甘來”?
細細算算,沒有見齊複也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雖案頭擱了一疊他的最近動向,但時常望着那些疊起來的白色紙張就失了神。
經常一個人驅車在路上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将車往那個方向開去,往往開到半路才恍然大悟是要去參加個重要的活動或者會議。
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居然也能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孟信元深覺驚詫。
前幾天回到家中,朗朗還天真可愛地問,“齊叔叔為什麽不來跟我玩?”
無言以對是孟信元唯一的反應。
一個靈光乍現,孟信元猛的拍了拍莫岑柏的肩膀,“謝了兄弟。我先走一步,回頭跟我幫葉總說一聲!”
“喂喂!”莫岑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見他一溜煙兒跑出去心裏稀裏糊塗的。
拉開車門鑽進車裏,孟信元指揮司機開車,自己則掏出了電話給家裏打電話。
接電話的傭人将電話交給了孫笑萍,只聽她問:“這麽晚了是怎麽了?有什麽要緊事嗎?”
孟信元這才翻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經将近十點,他頓了頓問道:“朗朗睡了麽?”
“早睡下了。”孫笑萍打了個哈欠,“怎麽了?”
“我來接他,今天跟我睡。”孟信元道,“媽,你幫忙收拾一下,我直接抱他走。”說罷也不等孫笑萍問東問西直接就把電話給挂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第一次,孟信元覺得孟家住得是這麽的遙遠。
一想到要從孟家開車到齊複的家中,他簡直希望自己背上突然長出一對翅膀來,好讓他片刻之間就能看見魂牽夢萦的人。
這一刻,什麽男人的自尊自傲,都見鬼去了。
所謂忍無可忍,便是無需再忍!
到達孟家的時候,孟信元打開了車門踏下車,一陣夜風襲來,頭腦忽然清醒。
用孩子去牽連他,豈不還是令他反感?
瞬間頹然地倒回車裏,孟信元靠在椅背上,狠戾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緩緩對司機道:“算了,回去吧。”
司機不明所以,還是照做發動了車子。
孟信元電話過去,卻聽孫笑萍嚴肅批評道:“阿元,你如今也不小了,朗朗畢竟是你親兒子,你做什麽事情之前也考慮考慮這個沒媽的孩子行嗎?”
“媽,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別以為你跟那個男人的事情我跟你爸爸都不知道!這個家裏恐怕除了那一老一小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這段時間的事。”孫笑萍往日裏和和氣氣的,看似毫無主見,等真要有人往這個家裏紮針,也端端不是一個無原則忍讓的人。
“媽……”孟信元疲累的拖長了聲音,“抱歉,我會處理好的。”
“我不管你怎麽處理,我只知道,不要讓朗朗難做,他還是個孩子,還這麽小……”孫笑萍哽咽了一下,話音綿長,而顯得格外語重心長。
“我知道的。”抛開了愛情,他還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一對父母的兒子,沖動之後,他還是要回到孟信元本身。“媽,你沒讓朗朗起來吧?”
“沒有,阿元,你斷了那個人吧。”孫笑萍苦口婆心地道,“我們終究是一個正統人家……”
“嗯,媽,你早點休息吧。”孟信元緩了緩神,道:“明天周末,我上午來接朗朗去游樂園,你跟他說一下吧。”
“這個行。”孫笑萍首肯地發話。
挂斷了電話,孟信元看着窗外閃着車燈呼嘯而過的轎車,眼花缭亂之間,竟有一種莫名的怆然,他對司機道:“去中興北路。”
司機給他開了這麽久的車,自然是知道要去哪裏的,等到一個轉向路口便一個U形轉彎,将車開往另一個方向。
齊複窩在家裏約莫一個月,看看書做做菜,生活的時鐘對他而言已經停擺。
每天十點半是他喝牛奶睡覺的點,今天也不例外,只是眼皮老是跳着。他雖不迷信,但總覺得不舒服,窩在沙發裏手持牛奶半晌沒喝,溫牛奶快要變涼的時候才恍然想起這件事兒來。
這種一個人過的生活,是他已經堅持了的習慣了的,并沒有太多的不适應,只是偶爾夢回想起那個一個月前還伴在身側的人覺得有些詫異而已。
詫異自己竟然會和那樣遙遠的、毫不搭界的人有過這樣的交集,并且,這種交集遠遠地要比自己想想的深刻。
至少,他不能忘記那個叫孟信元的男人依着自己膩歪的場景,像是一個大男孩,又像是一條大型犬,讓自己有上前擁抱的沖動,有那樣溫暖的一個人在身邊,也不失為一種人生的美好。
可惜——齊複将牛奶杯擱置在沙發扶手上,望着昏黃的臺燈,自言自語的出聲道:“可惜嗎?”
那麽窒悶,仿佛剛才喝下肚的并不是一杯溫牛奶,而是斷腸藥勒得他喉嚨發緊腦袋發昏。他站起來,幾步走到窗臺邊,拉開了深色的窗簾,不經意的望去卻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一個月前,他那樣站在這裏,看着自己。齊複不懂那眼裏的意思,但是他強烈地感知到對方的感情,深到他無法承受。
夜色中,路燈下,一只男人的胳膊伸出後車窗,手指微點,散去香煙灰燼。
齊複顫抖着拉上了窗簾,腦子裏一片火熱,剛才喝下去的東西此刻又變成了烈性的酒燒得他靈魂出竅,他幾步沖到說桌前,拽起了手機。
手機裏攏共就沒有幾個通話記錄,那個人的赫然在列。
手指微抖,齊複輕輕地點了通話。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今天是女生節……于是祝大家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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